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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梁健 ...

  •   废弃仓库里,冲天的火光近乎烧红了墙瓦,梁柱摇摇欲坠的吱嘎声响如同恶人的嘲笑,讥讽着眼前的惨剧。
      集装箱内的温度极高,热浪不断灼烫着郁溯的眼睛和皮肤,每一滴汗液落在地上,迅速被蒸发。
      他的右腿中枪,左手臂被铁门烫伤,却仿佛浑然不觉疼痛般一次次地撞击集装箱铁门,试图快点离开这里。

      眼前的黑暗令他头晕目眩,难以呼吸,他回头看向黑暗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不断向他靠近,试图将他也拽入无边黑暗。
      “救救我!”
      黑暗中满是血腥气,一具没有任何生气的身体缓缓向郁溯靠近,血液从它眉心的空洞不断流下,血滴落下的滴答声愈发频繁,郁溯的心跳紧跟着加快,堵得他近乎无法喘气。

      “你为什么不救我?”
      它扑向角落的郁溯,不停质问,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试图拉着眼前人一同堕入地狱
      “我们不是兄弟吗?为什么只有你活下来?”它的声音越来越尖锐,仿佛能够划破一个人的心脏。
      集装箱的血色越发浓重,郁溯觉得自己的双手发烫,低头却见自己手里拿着一把枪,他是开枪的人?
      它一把抢走了枪,缓缓举起针对着郁溯的眉心,“哥,是你害死了我!陪我一起死吧!”

      “砰!”

      “阿洲!”郁溯惊呼着从梦中醒来,喘着粗气,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他一睁眼,梦里的大火和血色消失不见,面前是屏保状态的电脑,和刚整理完的文件,但他仍心有余悸。

      “醒了?”祁逸拿着文件的手一顿,心里发虚,他刚才不小心把文件摔地上了,没想到把郁溯惊醒了,“队里商量着一会轮流出去吃饭,你去的吧!”
      虽然是大年三十,但警队照例要加班。郁溯升任刑侦支队队长没多久,本来压力就大,又连续加班四天了,所以刚才看他在睡觉没敢打扰,现在看来是又做噩梦了。

      “嗯。”郁溯应了一声,目光看向垫在桌面玻璃下的照片,如果阿洲没有出事,现在应该已经准备毕业,寻找他理想的工作了。
      祁逸顺手给郁溯倒了杯开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叹气道:“那件事都过去四年了,郁洲那么懂事,不会希望他哥一辈子活在阴影里。”

      “我知道。”郁溯说着,拿上椅背的外套穿上。
      “那你还一直这么惦记着?”祁逸也不是一次两次看到郁溯做噩梦了,这样也不是办法。
      而且那次意外后,郁溯的心理状态一直很不好,让他去看看心理医生,又是各种推脱。
      郁溯拿出柜子里的头盔说道:“我的意思是,我知道大年三十要吃年夜饭!走吧,看看街上还有哪家店开着。”
      至于弟弟的事,他会记着一辈子,永不会忘。

      “这个时候,估计只有商业街还没歇业吧!”祁逸看了一眼郁溯办公位旁边的窗户,街道的店铺都关闭了,大多是回家陪家人团聚去了。
      听到商业街,郁溯身形一僵,还是硬着头皮喊人出去吃饭。

      今天天气还算不错,郁溯停在警队大门口的摩托车只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擦一擦就没了。
      他坐在摩托上,正准备戴头盔的时候,见祁逸刚从车库开车出来,后头跟着几辆车,今晚加班的警员出来了一半。
      有警员从车窗内探出头询问道:“队长,这天气骑摩托车太冷了吧!车上还有位置,你要不上来?”

      郁溯看了一眼有些昏暗的汽车后座,后槽牙微微咬紧,笑着摇头道:“不用了,我晕四轮。”
      祁逸是知道郁溯除了案子,几乎不主动去昏暗狭小空间的,立即打圆场说道:“你们是不知道,大学的时候,我们宿舍出门集体活动,队长在车上吐了全程。这车可是我新买的,今儿个大年三十,可饶了我吧!”
      郁队和祁副队是大学同学,还是舍友的事,队里的人都知道。反正受冻的也不是他们,问两句客套就够了。

      郁溯感谢地看了祁逸一眼,见他会意后驾车开走,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的师父是前刑侦支队队长,即使他是靠着自己能力爬到这个位置,但在支队的其他人眼里,他能升任的原因并不单纯。
      “多难搞的犯人我都遇到过,还搞定不了你们了?”郁溯说着,驾车朝商业街飞驰而去。
      不过这天,是真冷啊!

      -
      大年三十的晚上,天上的烟火将整座城市照亮,地上万家灯火阖家平安,整座城市被幸福笼罩。
      江滨市内最繁华的商业街此时热闹非常,店面挂满了灯笼,门上贴着喜庆年味儿的福字,店家推迟了自己吃年夜饭的时间,这时候店员都在路上招揽客人。
      天色一暗,路上的人又多了起来,和平时不一样的是,今天路上大多是一家子结伴出行,其乐融融,时不时传来两声小孩撒娇要买东西的声音。

      “郁溯,这里!”祁逸朝郁溯招了招手,指了指他对面窗边的位置。
      郁溯透过窗户,可以直接看到窗外的街道,顿时轻松了不少。

      一旁警员紧盯着队长,心里暗道一声“矫情”,这么矜贵来当什么刑警,晚上不爱出门,嫌和他们挤电梯太挤,自己走楼梯,说着是晕车不爱坐四轮,谁知道是不是嫌弃他们这些“下级”。
      工位占着视野最好的窗边位置就算了,现在就连吃饭也要坐在窗边,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孩子,看把人惯的!

      只有祁逸知道郁溯身上发生了什么。当年意外,他弟弟郁洲被绑架,而他身受重伤被歹徒关在集装箱里等死,亲耳听见歹徒击毙自己的弟弟,他却无能为力。
      从那以后,郁溯似乎患上了幽闭恐惧症,不过他自己知道分寸,每次办案从不耽搁,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能看出他有心理障碍的也没几个。

      “大年夜还开店,物价标高一点我能理解,但你们是在欺骗消费者吧!”郁溯指着面前名叫“合家平安”和“团团圆圆”的两道菜。
      服务员闻言立即走来,仔细查看桌上摆的菜,微笑回应道:“没有呢,您点的合家平安和团团圆圆已经上齐,如果有其它要求,您可以在菜单上继续选购。”
      “合家平安?直接说水果拼盘不干脆吗?还有这个团团圆圆,我没想过你们能红烧狮子头这么高端的菜,来个芝麻汤圆都能在意料之中,但你们上一杯芋圆珍珠奶茶的操作我是真没看懂。”

      “客人,夫妻肺片里没夫妻,老婆饼里也没老婆。合家平安和团团圆圆是寓意,哪儿能真的吃到?但客人今天点了这两道菜也是缘分,来年一定能得到好运!”
      “图个寓意,你们张口要三百块钱?”
      “价格已经写在菜单上,是客人您自己点的呢!”
      “你们要是直接说这是水果拼盘和奶茶,我会点吗?”郁溯不明白了,他们脑门上写着“冤大头”三个字吗?让别人觉得很好骗?

      隔壁桌的客人看不下去了,好心提醒道:“兄弟,您瞧这条街,店铺几十家,可老板其实是同一个,人有钱任性,压根儿不在乎倒闭这种事!就你们这果盘,原封不动的在隔壁酒店卖,价格得再翻两倍呢!可他们的物价再高都会有人来,谁让大年夜就这条街还开店呢?”
      正在看菜单,但不太敢点的警员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切,暴发户坑人还有理了?”
      “乱定物价是可以去工商局举报的!”坐在对面的祁逸说着就要拿出手机。
      但隔壁桌老哥一看就是被坑习惯了,摆摆手说道:“大年夜的,警察也有休息的时候,工商局早就放假了。”

      郁溯和祁逸对视了一眼,没多说什么。
      “汤面总有吧。”郁溯理解大年三十还要开店的不易,也不跟店员继续吵了。
      服务员会意点头,“您说的是一帆风顺吧!有的有的,您要几份呢?”
      祁逸赶紧翻看了菜单,确定价格在可接受范围内,对着郁溯点了点头。
      “给我来一碗,其他人自己看着点。”郁溯说完,转头看向了窗外,目光在路上的一家四口身上停留。

      “看什么呢?”祁逸顺着郁溯的目光看去,顿时明白他的心思,小声说道,“你都四年没回家了,今年也不回去看看?”
      他和郁溯大学是室友,现在工作了也是一队。郁溯比他有能力,当了他的上级,但毕竟关系还在,他也比别人了解郁溯多一些。
      大学那会,郁溯和家里的关系非常好,当时郁洲弟弟还没出事,隔三差五就给他哥打电话,郁溯一有空也会回家探亲。
      但自从郁洲出事,郁家父母总觉得是郁溯这个哥哥没有救出弟弟,每次见面说的都是怪罪的话,从那以后郁溯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郁溯沉默不语,别人回家是为了团聚,他大过年的回去,只会让二老更不痛快。

      街上突然开始吵闹,一群人从隔壁酒店跑了出来,人声过于嘈杂,一时间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是终于有人起义了?”隔壁桌老哥好奇地看向店外,赶忙解决桌上的饭菜,准备也出去凑热闹。

      “怎么回事?”郁溯疑惑,直觉告诉他绝不是消费者哄吵这么简单。
      祁逸看到郁溯的眼色,立即点头会意走出了餐厅,拦下从饭店出来的客人询问。

      “叮叮叮——”手机铃声响起,郁溯第一时间拿出手机,一看打来的是局里的电话,心里的预感更不好,立即接起询问道,“喂,什么事?”
      “郁队,商业街悦笙酒店有人报案,报警人称酒店后勤在仓库里发现了一具无头男尸,现在酒店安保人员已经封锁了现场。郁队,你们在哪儿,赶过去来得及吗?是否需要队里外派人手?”

      悦笙酒店……
      郁溯看了一眼隔壁的招牌,和报警地址一模一样,对电话那头的弟兄说道:“知道了,我们就在现场附近,具体是否需要增援,等确定现场状况再进行调配。”
      “收到!”

      祁逸打听到消息,加快回到餐厅的脚步,“郁溯,隔壁酒店出事了。”
      郁溯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提醒其他队员,“刚刚队里来电话,哥几个都别吃了,来活了。”
      他立即转头看向服务员,“结账吧!”

      当看到账单金额的时候,郁溯整个人都麻了,连祁逸都吓了一跳,正想着要不大家AA的时候,郁溯忍痛主动掏钱付账。
      年末奖金刚到手他就拿去还房贷,剩下的钱差不多都转给家里人了,今晚请客,令本就不富裕的他雪上加霜。
      可手底下这群人一直都不服他,现在喊AA,之后肯定更难带了。
      “回头我俩摊吧。”祁逸说着,拍了拍郁溯的肩膀,哪有什么兄弟情深,不过是感同身受罢了,他的车贷也才刚还。

      听到隔壁桌小哥们的话,刚想出去凑热闹的老哥多嘴问了一句:“你们说的‘来活了’是指……”
      “老兄说错了,警务人员大年夜也是要加班的。”郁溯拉开外套,露出内衬口袋的证件证明身份,随即带人离开餐厅,向隔壁饭店跑去。
      离开餐厅前,郁溯转头看向店员,“我回头找你老板好好聊聊!”

      一旁的服务员看着手里的账单百感交集,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那头一接通,服务员立即说道:“少爷,今天我都是按您教的话说,但好像坑到警察了!”
      电话那头,一名男子坐在轿车后座,窗外的路灯在他精致的面容上洒下阴影,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不符合他年纪的深邃眼眸。
      “坑?把今晚的水电费、食材生鲜处理费、门口的彩灯钱、员工的加班费全都给他们看看,再问他们这顿饭到底值不值这个价。”

      “他们说回头找您,现在去咱们酒店了……”服务员看向餐厅外拥堵的人群,对电话那头的人继续说道,“哦对了,少爷,咱们酒店好像出事了。”
      “知道了,我马上到。”车后座上的男子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他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酒店所有安保都是接受过训练的,一看出了事,马上把发现尸体的人和储物仓库的录像全部调出来,随时给警方准备着。
      见突然有一队人冲了进来,一群安保立即将他们团团围住。
      “我们是警察,请带我们去案发现场。”郁溯走进酒店,立即拿出证件。

      大堂经理看着证件,表情有些惊讶,“我们才刚报警不到五分钟,你们警队效率这么高的啊!”
      郁溯并没有提及他们刚才就在隔壁的事,转身对其他人说道:“阿永,带人把警戒线拉上!”
      “是,队长!”
      “阿康,你负责排查可疑人员!”
      “收到!”
      “祁逸,你给队里打个电话,把法医和痕检叫过来。”
      “我现在就打。”

      郁溯对剩下的人招了招手,跟着经理向储物仓库走去。
      虽然队员觉得郁溯能坐上这个队长的位置很可能是靠着前队长的关系,但真要办案,他们还是认同郁溯的能力。

      “原本今天大家都在忙客人的年夜饭,后厨突然说之前放在厨房的面粉全没了,赶紧让人去仓库里再拿两包先用着,这才发现仓库里多了个……多了个尸体。”
      经理说着,脚步就停下了,离他所指的仓库还有一段距离,只听他颤颤巍巍地又说道:“各位警官,还是你们去吧,里头怪吓人的!”

      郁溯大学毕业九年,大二就开始跟着师父在警队实习,手头经办大大小小的案子不下百起,听到大堂经理的话,只以为他是被尸体吓到,正打算进去一探究竟时,听到身后传来阻拦的声音。
      “先生,命案现场,无关人等不能进入!”
      “酒店是我家的产业,自家店铺出了命案,过来看看是理所应当,不算无关人员吧。”
      “先生,在警察没有得出结论前,您还是在外面等等吧!先生……”

      郁溯转身看向身后,本该在排查可疑人员的阿康正阻拦一个人前进,来者前行的脚步不停,向仓库步步逼近,阿康很是为难,只好回头请示郁队。
      那人从转角处走出,他一身纯白西装很是惹眼,身形修长却不显瘦弱,他缓缓走近,郁溯才发现来人的皮肤嫩得能掐出水,五官精致得就像橱窗里的娃娃,但他眼神淡漠,似乎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以为这条街的老板应该是个膀大腰圆的油腻中年暴发户,完全没想到这么文质彬彬。

      “请问……”
      郁溯刚想询问来人身份,只听他主动介绍道:“酒店老板是我舅舅,他上个月出国谈业务,大雪导致飞机延误,一时回不来,所以商业街所有业务暂时由我代理。”
      那人说着,向郁溯伸出手,“你好,我叫林怀月。”
      “郁溯,市局刑侦支队队长。林先生记得等你的舅舅回国后提醒他一句,让他去工商局走一趟,好好解释店铺胡乱标价这件事。”

      林怀月礼貌地握了握对方的手,见对方发问,他慢悠悠地解释道:“看来郁队对我们的价格很不满意,如有需要,我们可以出示账单,今晚所有店铺给的价格都是良心价,童叟无欺。”
      在对方开口反驳他之前,林怀月抓住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今晚辛苦各位警官们查案了!林某是很愿意请各位社会栋梁吃年夜饭的,晚上的饭钱稍后会退还给郁队。”

      见林怀月说话坦荡,郁溯想找茬都没了由头,“请吃饭是一回事,林先生还是要避嫌,请退至警戒线外等候。”
      说着,郁溯向前一步,企图逼退林怀月。

      林怀月并不打算后退,淡淡开口道:“虽然不是老板,但我也是股东之一,如果可以,我希望看一眼现场,确认仓库里的死者是否为我们的工作人员。”
      “我保证只站在门口,不妨碍你们办案。”林怀月站定脚步,手工定制的皮鞋踩在地方发出清脆的声响,表示自己只会站在此处。
      怎么说也是学过几年心理学的,三两句话,他便大概摸清这位刑警支队郁队长的路数,不过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二愣子罢了。

      郁溯见对方彬彬有礼,不像是会闹事的人,于是点了点头,看向手下的人,说道:“你在这盯着他。”
      随后他缓步走向仓库的门,转动锁眼上的钥匙将门轻轻推开,门后的情况映入眼帘,现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仓库货架的过道上,一具无头男尸的四肢被布条捆住,分别绑在两侧的货架上,整个人呈大字仰面躺在地上,取代死者头颅的,是一团白色物体,白团表面用红笔写着“我有罪”三字。
      他赤|裸着的上半身满是伤痕,脖颈的伤口和身体的伤痕已经出现腐烂,发出阵阵恶臭,隐约可见有虫子在蠕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1 梁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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