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七色染

8、第六章（下）

　　一怔，我朝声源处看去。彩霞一般艳色的宫服，挂着七星披肩。头上的点翠头花，蕉月之色加之鸟羽的幻彩光，尽显生动活泼。她巧笑倩兮，正用一双锐目盯着我看。

　　说话的人正是胤祀的福晋——郭络罗氏。

　　“都是自家人自然说不上什么惩罚，可是既然有言在先，事后作罢未免显得无趣了。”郭络罗氏笑得动人，言语间透着一股骄纵。

　　在这种时候，康熙都没有说什么话，可她却站出来纠缠不放。我转头观察康熙的神色，而他也正俯视着我，一脸的高深莫测。似乎所有的一切尽在他的眼里，没有什么他不知晓。我回过头去看郭络罗氏，她依旧笑着，那笑里居然带着浓浓的恨意！

　　心下了然，终于知道了刚才躲在假山后的人。

　　“钰琳……”胤祀暗暗抓住郭络罗氏的手腕，想要阻止她。

　　“八嫂说得极是，愿赌自然服输，不如就由八嫂出个主意吧。”我福了福身子，心知这次定然是逃不过了。以前看小说的时候就知道这个郭络罗氏从小养在宫里，又极得康熙的宠爱，惯出了个骄纵任性的性格，看来果真如此。

　　钰琳眼波流转，随即一笑道：“久闻十四弟妹博学多才，不如就趁着额娘大寿，表演个歌舞助助兴吧。”

　　她巧笑着，一点没有为难我的意思。我回以一笑，忘不了她此刻看我的眼神。

　　她并不是要我难堪，只不过是想告诉我，告诉胤祀，刚才我们在在假山那里说的她都听见了。

　　我转眼看了看胤祀，他有些吃惊的看着身旁的钰琳，又转脸来看我。我回避了他的眼神，在这种时候不能再多生误会了。

　　“我看你的这些才艺也都忘了吧？”胤祯低声道。他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没有看出钰琳的异样。估计是她向来如此任性骄横，众人都习惯了。

　　我谄媚的朝他笑笑，在嘴巴里说话：“多谢爷关心，恐怕要叫你失望了。”

　　“想我帮你吗？求爷啊。”胤祯显然不相信我的话，以为我那是死鸭子嘴硬。

　　不再理他，起身，盈盈走到台前，蹲蹲身子：“既然如此，那么沐萱便跳一支舞，全当给额娘祝寿了吧。”

　　“那便让我替弟妹伴奏一曲吧。”胤祥站起身，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把玉箫。我转脸与他相视一笑。

　　声起，紧凑悠扬的曲调，萦绕在永和宫里。

　　红裳水袖，头顶紫金。

　　回眸，浅笑。

　　旋身而出，我一甩手中那红色的长袖，击在四周凌立的鼓上，配合着箫声顿挫的声点，婀娜曼妙。我看着站在大殿一旁衣袂飞扬，含笑奏着玉箫的胤祥，回以一笑。

　　他奏的是《十面埋伏》，听多了筝奏的这首曲子，用箫演奏出来，显得更加轻扬，别有一种风情。

　　抛起，红色的霓裳飘飘，随风而动。

　　跃起，婉转灵动，笑靥如花。

　　身体不住的旋转、跳跃，配合着箫声击打鼓面。我偷空瞧了瞧坐在一旁的胤祯，见他呆滞的坐在那里，一时忘了言语。我不由自主的笑起来，他一定没有想到吧？

　　毕业于维也纳音乐表演艺术大学的我，虽然主攻音乐专业，但是既然是表演艺术大学，怎么可能拿手的就只有音乐而已。那里的学生除了本身一项专业外，每个人都是身兼两到三项副业的。而我，除了音乐和跆拳道，最自豪的，就该是修了六年的中国舞了。

　　这一次，就让我在三百年前的大清朝跳一出章子怡的《十面埋伏》！

　　环身，红色的水袖在身体周围形成一个柔软的屏障。击打出的一次次鼓声，挥袖带出的阵阵风起。随着胤祥配合起的愈来愈快的节奏，每一次跳跃，每一个旋身的间隔也越来越短。

　　左手一挥，击打左方的鼓面，头往后仰，跃出高高的弧线，击中身后的鼓点。击中时的刚毅和舞动时的柔美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刚与柔的冲突，却碰撞出时间最美的火花。

　　我一抚衣袖，抬首露出一个笑颜。回身在空中跳起一字马，双手不忘挥出衣袖，随之而起两次声响。

　　盈落，倩身回眸。乍起，一阵疼痛猛地从脚腕钻了上来。

　　冷汗霎时从背脊留下。隐隐的不适，在刚才落地时彻底被激发。预备的跳跃由于疼痛而无法继续，我努力扯起嘴角保持笑容，可是一阵一阵的疼痛却让我的脚越来越不听使唤……

　　曲调奏起它的高潮。紧密而不间断地滑音提醒着我不断地跃起。

　　眼角不自觉的竟然有些湿润，咬紧的牙齿使我的笑容看上去略显僵硬。

　　堂上每张欢颜，耳边不断的掌声，在那一阵不断朝我袭来剧痛里淹没了痕迹。我拼命忽略那种分裂般难忍的痛楚，看不见也听不见。

　　恍惚里，有这样一个人，他的脸上展现出一副只有他焦急时才会出现的表情……

　　忍着疼痛，我脱下袜子，挽起了裤腿查看脚踝的伤势。红肿的脚腕，带着黑青色的淤血。用手稍微碰碰，那股疼痛霎时传遍全身。

　　还好，没有骨折。

　　“格格……”芳儿捂着嘴，吓得说不出话来。

　　刚才一散了席，我顾不得礼数，就让芳儿先扶我上车。与其说扶我，倒不如说是把我抬上去。

　　“别怕，不要紧……”我露出一个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痛，好让她安心。

　　车帘猛地被掀开，我抬头望去。胤祯紧皱着眉头，一瞬不瞬的看着我的脚。

　　“芳儿，你出去吧。”胤祯开口道。芳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胤祯，终于在胤祯强势的眼光下退出了马车。

　　马车慢慢摇晃，阵阵的颠簸不断触动着脚上的伤。我把脚抬起来放在坐垫上，忍着疼痛用手慢慢试探着往下按。

　　“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泪水夺眶而出。

　　“别乱碰。”

　　胤祯抓住我的手，蹲到我身前。

　　“刚才跳舞的时候弄的？”

　　“恩……”

　　他站起身，坐到我身旁，把我的脚轻轻枕在他的腿上。我一惊，下意识的往后缩，却引来一阵疼痛。

　　他微嗔的看了我一眼，动作大却意外轻柔的抬起我的脚来仔细查看。

　　“应该是扭伤了。”

　　我疼得说不出话来，脸色煞白。看到我这个样子，他竟然笑了起来。

　　“谁让你逞能了？”

　　无谓的口气，就像所有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的火气噌一下的往上冒，顾不得疼痛，我把脚从他身上猛地抽回。

　　“即是沐萱活该，这一点小伤也不用爷操心了，别脏了爷的手！”背过身去，眼泪不由自主的往下流，似乎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我拿手胡乱抹了把，可是眼泪却越抹越多。

　　“不是逞能是什么？即使八嫂有意为难你，可是十三哥早已作罢在先，你寒暄两句，此事便算了了，又何必硬碰硬了去？”

　　原来他知道八福晋是有意为难我，原来这些他都知道……

　　“若不是因为你，我何苦受这个罪！”眼泪汹涌而出，疼痛、受伤、寂寞、愤怒，这段时间来所有情绪一下子冲上脑门，让我失去理智的朝他大吼。

　　他呆住，没有想到我会发了脾气。

　　“因为我？”

　　我冷笑，看着他道：“今日八嫂当着大家的面这样做，你当她只是一时任性妄为么？哼，我告诉你，刚才八嫂之所以那样做，是因为她听见了我和八爷的谈话，至于我们说了些什么，我想十四爷聪明如此，不用沐萱多说了吧。”

　　神情一滞，他显然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层。

　　“再者说，诸位嫂嫂都是多才多艺之辈，今日是额娘寿辰，我又有言在先，八嫂挑这个时候与我为难，我若百般推辞，若只是丢了我的脸倒不打紧，可就不知道会不会连累了爷！”

　　泪水不断地流，到最后，我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可就是控制不住的流泪。

　　背着身不去看他，感觉到身后他看着我的目光。

　　“马车上很颠，把脚放上来吧，会舒服点。”

　　过了好久，他打破了沉默。胤祯的语气放的前所未有缓和，我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不知怎的，心慢慢软了下来。

　　见我没有拒绝，他重新抬起我受伤的脚，放在他的身上。因为位置的关系，我只能转过身去，和他面对着面。

　　满脸的泪痕看得他有些痴了，我也在没有力气和他争什么，甚至连说话都很困难。所以我们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

　　马车停了。他跳下马车，扶着我从里面走出来。就在我准备下车时，身体一轻，他竟然把我拦腰抱了起来！

　　“干什么？”我挣扎着想下来，可是他抓着我的手却越握越紧，一点不顾我的反对。

　　这样子走了一段，他终于受不了我不停的扭动，站住脚转脸看我。

　　“不想瘸了，就不要乱动。”我一愣，他声音怪怪的，似乎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我没有再说话，任由他抱着。就这样，胤祯抱着我穿过了前院、花园，在一府的下人们张大嘴看着的情况下一路把我抱进了房间。

　　脚下一阵冰凉。我坐在床上，看见胤祯把冰袋轻轻敷在我的脚踝，那股凉意慢慢透了上来，减缓了脚上的疼痛。他蹲在那里，先把冰袋放在手上捂了捂，才敷到我的脚上，仔细着不会太凉了刺痛我。

　　“用药酒帮你揉一揉，会有点疼，忍一下。”

　　我点点头，手不自觉的抓紧了床单。

　　痛处一凉，紧接着是从中心扩散开来的疼痛。他用力的揉搓，痛得我哇哇大叫起来。

　　“啊……啊！痛啊！”这个死家伙不会是在趁机报仇吧。我一用劲，想把他一脚踹出去，可是他的手劲很大，抓得我不得动弹。

　　折腾了半天，他终于松开了手。我试着转了转脚腕，奇迹般的，脚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

　　“你还会这个？”我忍不住问。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有个伤病的不都是出动好几个太医诊治的么？

　　“你没听过久病成良医吗？”他盖上那难闻的药油，随手就拿起了我擦脸的帕子抹手。我一下被他放倒，有没搞错啊。

　　“你久病吗？”我疑惑，他看起来很健康啊。

　　“小时候习武总免不了磕磕碰碰，看太医医治的多了，自己也就会了。”擦完手，他无意中看见桌子上散着的几张纸，好奇的走过去。

　　“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