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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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
今年的夏天似乎来得特别早，还是五月的天气，周围的空气却已让人感到点点燥热。
坐在马场的一旁，虽然顶上架着凉棚，但终究还是难抵艳阳。我拿起扇子随意摇了摇，心想自己体寒，身上常年微凉的，在这夏日里倒也算是件幸事了——至少不会被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给热晕过去。
绿柳迎风，眼前的风景处处透着清凉的新绿。这郊外的马场，不同于宫中的那个马场满是扬尘，而是建在一片绿野里，周围的片片青翠，让人策马其中，好不逍遥自在。
我拿起桌上的清茶，浅酌了一口，禁不住偷眼打量着身旁坐着的十三福晋——兆佳溶月。
一袭简便的轻装，淡色的透气面料旁，滚着一圈顺滑的浅绿。竖起的领口处，精致的纽扣不露锋芒的藏在衣扣里，顺势而下别入腰际，圈进绿色的宽式腰带，衬着侧旁的红色绸带，显得俏丽却又不失温柔。
她白皙的皮肤，配着那乌黑的发髻衬得越发细腻透亮，一双带着水光的大眼睛难掩兴奋的看着一片青葱里，奔驰俊逸的身影，沉醉得不能自拔。
我在一旁瞧得入神，竟也忘了分寸，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溶月终于发现了我的目光，略有惊讶的回过头来。她瞧着我看着她时，嘴边不自觉流露出的笑容，又想了想自己刚才追随心中那个英雄的身影时，眼神里流露出的爱意，脸上一红，忙别过脸去，娇嗔道：“总瞧着我做什么呢？”
听着她语气里的羞涩，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拱起手半玩笑着赔礼道：“是是是，是妹妹不对了。可那不是因为嫂子实在生得花容月貌，妹妹才忍不住多瞧两眼么？”说着，我顽皮的用肩膀顶了顶她，惹得她脸上的红晕更添了几分。
“就属你嘴贫！”溶月忍笑的瞪了我一眼，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块桂花糕往我的嘴里塞，好堵住我的没完没了。我笑嘻嘻的张嘴接受着，眼睛还不忘瞟瞟正和其他几个爷赛马的胤祥，再回过眼来看看溶月，满眼的八卦。
嘴上没工夫说，可不还有眼睛么？
溶月被我满嘴都塞满了东西，还不忘侃她的样子给逗乐了。她拿起帕子替我擦去了嘴边沾上的粉末，眼神温柔。
我笑着看着她替我轻拭嘴角的模样，真的就像一个姐姐一样。
溶月正是二八年华，也只不过比我大上一岁，而事实上，我才是她的姐姐。以往几次宫宴又或是小聚，虽然我们也有碰面，但鲜少这么近距离的坐在一起，中间总也会隔着些旁人。今天这么近的距离一看，我才发现，溶月竟是这样的清丽脱俗。她的温柔，难掩内里的点点执著，她的温和，不似云雅一般的柔顺，而是带着灵动之气，安静柔和的外表下，却隐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这样的女子，足以让人为之心动。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
闻声，我和溶月都有些惊讶的回过头去。只见胤祥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到了我们两个的身边，正偏着头，笑眼看着我们。
“没什么，只是沐萱又在说笑话了。”溶月赶紧站起身来迎了上去，含笑着接下胤祥脱下来的外衣，她站在胤祥的身后，抬起手，用手边的衣袖轻拭着胤祥额头上的薄汗，脸上泛着幸福的红晕。胤祥微侧着头，嘴角同样带着浓浓的笑意。
看着他俩恩爱的样子，我不禁笑出声来。
我毫不掩饰的笑声，惹得一旁的几位福晋也都侧目看来，见状同样掩嘴轻笑。见着众人的一时间全都瞧着她，难掩笑意的样子，溶月一下子红了脸，别过脸去，转脸前还不忘微嗔的瞪了我一眼。
胤祥瞧见了，洒然一笑，伸手轻拍了拍溶月还搭在他肩头上的纤手，安抚着，然后转脸看着我道：“好啊你，几日不见，倒是敢侃你的哥哥和嫂子了？”
瞧着胤祥一副准备和我算帐的模样，我赶紧赔笑着，换上一个大大的笑脸，赔礼道：“哪里敢啊！我只不过是羡慕十三哥和嫂子的情深。说起嫂子，这么个安静内敛的性格，我可是学不来。”
“那可不是？你呀，就是个静不下来的主儿！”十福晋笑着在一旁加入道，惹得四下又是一片欢笑声起。
我朝她吐吐舌头，皱着鼻子做了个鬼脸，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接着吃糕点。相处了这一年多，她们早也就习惯了我和“小时候”的不同，知我是个闲不住的个性。有时茶余饭后，她们还都笑语着，说江南那么个文秀的地方，怎么反倒把我给变得热腾起来了。
我一边嚼着嘴里的桂花糕，一边看着身旁轻笑着的几位福晋，同样回以笑容。恍惚里，我看到了那样一张面容。
一枚细柳刚好映在她秀美的面容后，随风浮动。她沐浴在温柔的清风里，一袭青色长衫，安静着，若不是风儿吹动了她旗头上的流苏，让她恢复动态，我只怕是要觉得见到了画中美人一般。
她淡扫峨眉的面容，说不尽的闲适飘逸，只见俯眺清流，从容自若。迎着细柳送来的微风，她淡笑着听着周围的声音，只是恬静的时不时点头回应，让人知道她并没有“遗世独立”。
这样飘飘欲仙一般的美人儿……
想着他们在清风里，并肩而立。每个早晨，每个黄昏，每一次茶余饭后，每一次闲话家常……她都可以陪在他的身边，为他整妆，为他美丽……
我看着眼前的四福晋，娅若。这样一个清新淡雅，恬静端庄的女子，和胤禛站在一起，真是说不出的相配……而我呢？我只不过，是一个注定没有资格给他完整的爱的女人……
一股难言的心酸和悲凉瞬间涌上心头，我忙低下头，往嘴里胡乱塞着东西，好掩饰自己此刻莫名涌起的难过情绪。可是眼眶里的温热却怎么都不肯放过我，硬是要夺眶而出。
“咳咳……这酒好辣……”一杯满满的酒被灌入喉咙。我笑着张嘴，用手不停的扇着。酒的呛鼻一下子从喉咙漫上鼻翼，然后猛地冲上眼睛，辛得人眼泪直流。
溶月瞧见我的样子忙走近身来，一边用手轻拍着我的后背，助我顺气，一边关爱的责怪道：“怎的总是这样莽撞？且不说这酒烈得很，就算是普通酒水，这般一股脑的这么猛灌下去，又怎会好受？”
我轻咳了几声，把喉咙里的辛气吐尽，才抬起脸来抹抹眼角的晶莹，笑着告诉她无碍，心里暗自庆幸这眼泪可算是瞒过去了。我一边笑着向溶月道谢，可是另一边眼角的余光却又忍不住去瞧娅若，去瞧那样一个云淡风清，翩若惊鸿的女人。
娅若同样朝我这边望来。她的眉头微皱，眼神里不经意的流露出点点关切。我强迫自己使劲扯扯嘴角，朝她略一颔首，向她表示无碍。娅若见我回应，先是一愣，想是没有料到我也正在瞧着她，然后顷刻间恢复神色，轻轻点头，回以一笑，也不再朝我注视，淡淡的转过头去。
这样一个进退得当，知书达理的女子……
我回过脸，嘴边不自觉的带着一丝凄然的笑容。以前，我总是用一副赞赏的眼光去看娅若，可如今，我的心，却怎么也回不到当初。
我低着头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嘴边带着淡笑，抬起脸来正要调侃调侃自己刚才的失态，可是刚一抬眼，我嘴边的笑容立刻僵硬在空气里。
凝住的目光，溶月身后的那个身影，他微微皱眉，正一瞬不瞬的看着我。他难解的眼神，望着我的眼睛，仿佛一望，便要望进我的心底，把我所有的心事，一览无遗。
我别过脸，依然和溶月笑语着，强自镇定，可是心里的隐忧却一点一点放大。
胤祥，这个最了解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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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天际，没有划过丝丝声响。晴空无云，只是湛蓝的澄净散着点点透亮。
“小心！”
溶月原本欢笑着的神色骤变，一个激灵一把把我站在棚子外边正说得手舞足蹈的身子用力拽了回来，护在身后。我猝不及防下，被她使力一拉，身形不稳，脚步猛地踉跄，眼看着就要跌了下去，幸好一直站在她身边的胤祥及时将我扶住。
我重新找回了平衡，却是一肚子的不解，正要抬头询问，却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惊破晨风。
骝色的被毛在风中挥洒它的勇猛。细长的脖颈，稍扬起，尽显飒飒雄风；销窄的前胸，耆甲高，展露泱泱霸气！
远处一阵破风声起，绿野里扬起袅袅尘沙，一匹骝色的棕马从远处狂奔而来，速度快的，让人根本看不清那马背上驾着它的人的模样。
呈刀状的后肢有力的在野地里奔驰，迎风而来的矫健，在空中划过流畅的弧形。它粗喘着一路向前，就像是受了惊一般的横冲直撞，却隐隐按着某个路径前进。所经之地，枝叶尽折，所到之处，谁敢争锋！
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发了狂一般的马儿簇的奔到我的跟前，眼见着就要把惊怔的我给踏在马蹄之下！
不愧是满洲儿女。身前的溶月没有丝毫惊乱，而是敏捷的握住我的肩膀，一个转身紧紧护着我快速的往旁边退去，把惊呆了的我给拉离疯马狂奔的路径。身旁的胤祥默契配合着溶月的闪避，一个马步向前，一下子把我和溶月护在了身后，身体随时准备防御和攻击。
正当所有人都为着突如其来的变化而惊乱或防备时，那失去理智的马儿却突然一阵嘶鸣，顺着缰绳的一阵拉扯，马蹄高高抬起，整个马身几乎就要直立了起来！就在离我原本的位置还有十步左右的距离时，稳稳停立空中。
马声嘶鸣，我站在胤祥和溶月的身后，顺着马儿的直立看去。
迎之而来的阳光，让我的眼睛模糊着像是充满幻影。
银色的长袍，在阳光下闪着光芒。那马背上昂首挺立的雄姿，骄傲着，自信的操控着身下的马匹，仿佛放眼天下，世间任他来去。
他霸道飞扬的笑脸，映在阳光里，却好似比那艳阳更加耀眼，更加夺目！
他稳稳坐在近乎直立在空中的马匹上，却像是牢牢黏在了马鞍上一般，竟是如此的稳妥。明明还是万分凶险的境况，却因他一瞬间的举动，而发生改变，让人莫名的信赖和心安。
他一转马头，马儿随着他的指控转向一边。他昂立与马背之上，笑着回过脸来，兴奋着，就像是表演成功后，急着向在乎的人宣告一般的骄傲和炫耀。
随着马蹄的沉落，我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庞。
他依旧明朗霸气的笑脸晕开在风里，却带上了点点柔光。看着我，一如往常的明媚笑意，毫不吝啬的融化着，在清风里酝酿……
胤祯手背一撑，潇洒的翻身下马，满脸的笑意止不住的扩大。他牵着此时已经变得温顺的马儿缓步向我们走来，那骝色的马儿此刻驯良得和刚才狂奔的时候全然是两个模样，乖巧的让人一点不相信刚才那充满爆发力的疾速危险是由它奔驰而来。
胤祯笑着来到我们跟前，先是瞧了一眼仍处在混沌状态的我，看着我愣愣的样子莞尔一番，而后转眼看着溶月，露出一个不同于平日里或灿烂，或耀眼的笑容，而是一个温和得犹如晨旭一般温暖的微笑，轻声喊：“十三嫂。”
浅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着胤祯浅浅的笑意里，蕴藏的浓浓感激，溶月冰雪聪明，心下自是了然。她轻轻颔首，温柔的回以一笑。
他自然是在感激溶月，再那样“危急”的状况下，第一时间护着我。
“当真给我吓着了？”胤祯把马匹交给一个小太监牵走，一脸坏笑的撞了撞我的肩头，口气里明显不相信我会那样的胆小。
我被他这么一撞，呆滞的头脑似乎终于有了点点清醒。我转过眼去，呆呆的看他，满眼涣散，茫然道：“你就这般吃定我不会害怕？”
听见我低低的声音，原本松了一口气退到一旁的胤祥和溶月再次转过身来。
被我呆滞的神色瞧得一愣，胤祯原本调侃嬉闹的神色骤然变得严肃。他微俯下身子，仔细分辨着我的表情，紧张道：“真的吓着了？”
我迟钝的抬眼望他，目光毫无焦点。
胤祯被我整脸的的茫然吓得一时间失了分寸。他一手握住我的肩膀，轻轻摇晃，一手伸在我的眼前摆动，紧声安抚着：“没事的，那马儿跟了我许久，很是听话。若不是必定无任何不妥，我又怎会这样吓你？”
“我只不过想给你个惊喜罢了，也不想你怎的变得这般胆小……”
我看着他一副认真愧疚的表情，还有最后那句说得嘟嘟囔囔的话，再也装不下去，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所有原本紧张着的人都被我突如其来的狂笑给惹得茫然不已，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反应。而胤祯更是傻傻的看着我，一脸的不解。
我好不容易直起了腰，满脸欢笑着朝他吐了吐舌头，嬉笑道：“可不是么？我又怎会那样没胆子呢？”
看着我满是捉弄的神色，笑得这般开怀，全然不似刚才“受了惊吓”的样子。胤祯这才反应过来，我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纯粹吓唬他来着。
胤祯被我笑得心里有火，可是奈何这么多哥哥嫂嫂在场，他也不好发作，只得狠狠瞪我一眼，眼里的“凶神恶煞”让我知道，再敢笑下去，后果很严重。
知道他脸上挂不住了，我堪堪止住自己的笑意，老实道：“好了好了，实话告诉了你。说是一点没被吓着，那也是骗人，只不过马既已停了下来，又看清了来人，自然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见我给他台阶下，胤祯自然明白，也终于作罢，收回他那胁迫的神色，悠悠的投向远处。
我看着他无奈的笑笑，心想真是个孩子。
看了看胤祯的背影，我正了正神色，转身看着溶月，恭敬的福身行礼，感激道：“方才真是多谢嫂嫂了。”
我抬眼，看着眼前这个清丽的女子，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刚才那么危险的状况，谁都没有看清马上的来人是谁，我和溶月也算不上是深交，可是她却不顾自己的挺身护我。这样的情谊和侠气，怎能让我不感激和钦佩？
溶月见我福身，赶紧伸手扶我起来，温柔里带着点点责怪，道：“怎么说这种见外的话？难道眼见着你身在险境，我还放着不理么？”
我笑着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旁站着的同样对我微笑的胤祥，心想，这两人一个是侠王，另一个也是充满侠气的义气女子，真是说不出的相配！像溶月这般柔和却又坚韧的女子，也难怪胤祥对她倾心，而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潇洒不羁，侠肝义胆的胤祥。
“这么跑两圈，筋骨可算是舒展不少！”
远处一阵马蹄声响，胤礻我的声音老远就从马背上传来。胤禛和胤禩同样驾着马匹紧随其后，三人眨眼的功夫也便来到帐前。
胤礻我翻身下马，转了转手腕，拿起桌上的酒水一饮而尽，道：“前阵子不得闲，我们哥儿几个可是许久都没有一起出来跑马了。”
胤禩退入席内，一边解下外衣，一边笑道：“今日可不是让你跑痛快了？”
我循着声音瞧去，只见他们三人都已回到了帐内。娅若温柔的替胤禛解下了外衣，整理着，轻搭在手臂上，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而胤禛也安静的由着娅若为他解下外衣，甚至在她还没有动身时，就先背过了身去，知道娅若习惯站在他的身后为他接下风尘。
她所有的动作，他都那样熟悉……
我别过脸去，不想再看见这样细水长流的情景。这样闲暇里的自在，只会让我更加难过，更加凄然……
“啪——”
“啪——”
软弱着后退的身子，好不容易撞在了柱子上才得以停了下来。身子和柱子的撞击，发出微弱的声响，掩藏在远处那扎好的一捆捆箭矢，不小心掉落在了地上，散落开来，发出的阵阵响声里。
我抬起脸，眼角还闪着点点泪光。本以为所有人的注意，都该在远处那堆散落开来的箭矢上，可谁曾想，一抬眼，却正巧对上了远处那一双深沉，却渐渐溅起波澜的眼眸。
那双眸子，深如湖水，平静里，暗藏汹涌。
我慌乱的别过脸，躲在大大的柱子后头，不想让他看见我此刻的脆弱，也不想让他看见我心里的凄凉。现在的我，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他们的恬淡幸福……
身后的阵阵整理散箭的声响，可是我却什么也听不到。我躲在柱子后面，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是我不肯面对么？
我从来不愿意去想，去想他的的心里或许从来不止我一个，身边也从来不缺女人，我不愿意去想，他爱我，到底可以爱多久？在他的心里，我，到底是不是一个他愿意一辈子相爱的人，还是只是一时兴起的爱恋……
恍惚里，不知为什么，身后总是感到阵阵温暖。我贪婪的感受着那身后传来的关切和心疼，心里宣泄的悲伤，被它守候着，静静安抚。
回过身，只是清风轻拭去我眼角的残泪，吹乱原本的痕迹。
正忙乱着搬运的树下，只是那银色背影的衣袂，随风扬起……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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