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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番外 夕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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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眼前是空荡荡的天花板。周围布满着让人生寒的白,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我的气息。
转眼看着挂在一旁的点滴。呵。笑声里,不知是苦涩,又或是为着那份心底的牵念。
真的……回来了么……
我是顾夕玥。而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年千落。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时的情景。哦,对了,这个他,呵呵,是我的丈夫。他叫胤禛。
那一年,当红色的帕子,模糊了我的眼前,当那清风,将这红帕,缠绕进他的手里,是否也意味着,这是我逃不过的宿命,也是我来到这里,所有的原因。
遮着自己的眼睛,茫茫的视线里,我伸着手,在花园里不住的找寻。我踉跄着步子,跌入他的怀里。他的怀抱,很暖,带着平稳跳动的气息。他的骨骼,很硬,那满是单薄的身影,让人不由得想去疼惜。
我抱着他,微愣着,还以为他是二哥,笑着便向他喊去。他冷淡着,看着我投入他的怀里,看着我掀开了眼前的红纱,直直地瞧着他的面容,失了神去。
风儿,吹乱了我的发际,也吹开了手里那牵扯着我们的痕迹。
后来,我知道了,原来他就是四阿哥。原来,他就是那个历史上的雍正。
他说,你是亮工的妹妹,也便算是我的妹妹。若是你愿意,也喊我一声哥哥吧。
于是,从那以后,我也喊他哥哥。就像他其他的妹妹一样,喊他四哥哥。
他常常来我们的府里,又或者和二哥单独地出去。我知道,他已经在为日后做下筹谋。我分不清楚,他对我那些带着浅笑的话语,有多少是真情,又有多少,只是为了笼络哥哥的假意。只是,我宁愿去相信,相信偶尔,他看着我时,那双眸中,隐隐闪现的微滞,不管是不是在望着别人的身影。
曾经,我一直以为,我可以逃过那样的不幸。我是年家的二小姐,是二哥最疼爱的小妹,二哥不会这样对我的。更何况,比起我来,和他更相配的,是我的姐姐。
那一段这样熟悉着的历史,熟悉到清楚地记得年月的残酷,让我一步步地,掉进绝望的深渊里。
姐姐死了,为了她的情人,郁郁而终。或许这样也是好的,至少这样一来,她不用面对日后那样令人心酸的人生。虽然我和姐姐并不亲厚,可知道她在走的时候,仍是带着笑颜的,我也依旧为她感到开心,同时也为她庆幸。庆幸她不用承受将来的苦难。可我却万万想不到,二哥竟然会要我替姐姐嫁给他,要我,去当他们之间互相牵扯,互相利用的工具。
当我穿上了大红的嫁衣,手里攒着的,是当年那条略显陈旧了的红纱。抬手将它置于鼻下,隐约里,似乎还能闻见他掌心里的气息。
其实,我的心里是多么的渴望,渴望嫁给他,嫁给这样一个我一直都仰慕着,而如今,又真切地在我身边的人。可同时,我又是多么的害怕,害怕和他有任何的关系,害怕会爱上他,害怕自己的这个名字,会如同历史上一般的不幸。
身侧里,那个在我的记忆里,一直呵护着我的人影,他静静地站在我的身边,甚至没有勇气,在我盖上盖头之前,见我最后一次的容颜。他默了半晌,把屋子里的人都遣了出去。屋外热闹着的吹吹打打,屋里,却是针落可闻的寂静。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罐来,手指摩挲着,最终,递到了我的面前。
如果实在受不住了,就用这个脱身吧。二哥会帮你的。二哥……对不起你……玥儿……二哥对不起你……
低低的言语。暗沉的声色里,他如是道。
接过了他手里的小瓶。我攒在手里,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开来,猛地伸手揭开了自己的红盖,却也在同一时间,颈后一痛,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已经到了雍亲王府里。
这就是我的哥哥。我的哥哥,为了心里一直想要追逐的东西,可以不顾一切。包括我,他一直都疼爱着的妹妹。
一切终成定局。在嫁给他后的日子里,我开始慢慢地学着接受,那或许本就该是属于我的命运。
孩子的出生,孩子的离去。我接受着这些生命的到来,也接受着他们,终究飘然而去。他没有按照康熙定下的字辈,给孩子们起名,而是按着“福”字,为他们取下了名字,唤作福宜、福惠、福沛。他说,因为他们,才是他真正的孩子,和别人不同。
我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寸光阴,我希望留给他的,全部都是愉悦的记忆,为他独自辛苦的人生,送去一点至少是会心的风景。
睡梦里,时常,我能瞧见他无声的泪滴。他眼角的泪意,默默的,竟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却都流进了我的心里。我看着他就算在睡去时,依旧警惕着的情绪,只能在他醒来之前,转过身去,装作什么都没看清,心里却为他伤心。睡梦里,时常,我亦会听见他在无意识的时候,不经意间喊出的那个声音。那两个温暖的音节,在他的梦里,或急切,或宠溺,而于我而言,却也是这样的熟悉。
晓暄……他喊着的名字,叫晓暄……
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我放心,亦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选择我,作为他倾诉的对象,又或许,他告诉我这些,只是为了让我死心。我只知道,在慢慢而过的寻常里,他一点一点地诉说着,告诉我那个叫做晓暄的女人,是他这辈子至爱,却也是他最歉疚的人。那个人,牢牢地占据了他的内心。原本就有的爱意,加上被自己亲手遗弃了的悔意,让他再也挪不出一点儿位置,容纳别人的情意。
我并不知道,他所说的这个晓暄究竟是谁。而一直以来,也只是认为,这是同名而已。可听着他描述着的那一言一行,看着他眼里,带起地微微笑意。脑海里,那些话语,与谁的面容重合。特别是当我听见了那段他跟着她的话,在芒果树下做出的承诺,特别是,当我看到了她的眼睛。
呵,多么凄楚啊……我用一辈子去爱着的人,却用他的一辈子,爱着我最好的朋友……
原来,历史终究是历史,一切早已注定。
或者,我之所以来到了这里,然后爱上他,嫁给他,这全都是我的宿命,是我必须经历的轨迹。而我,亦无悔于心。
手里拿着的小瓶。我知道,我能陪着他的日子,不多了。而我的二哥……
曾经,我告诫过他,让他谨言慎行,让他不要这般的随意即兴。可他却只是凝视着我,紧握着的拳头,覆上我的脸时,却仍旧像小时候一样的温柔。
是二哥让你受委屈了……二哥害了你……
他喃喃着,眼神里透露出的后悔和那丝狠意,是我看不透的究竟。
我握着手里的小瓶,那装着的药丸,或许能救下我的性命,却不能带给我生的勇气。想起了那时,在宁寿宫前拜谒完德妃后,太医为晓暄诊治时说过的话。手指摩挲着药瓶。或许,晓暄比我更需要这个。因为她还有放不下的人,她还有很多未完成的心愿,她还要陪着她爱,同样也是爱她的人,相携到老。
而我……
呵,这辈子,活到如今,我真的累了,也倦了。或者,就许我任性一次吧。我想离开了,离开他,离开这样一个人生。
买通守卫、悄换尸体、甚至偷运出宫。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这么一连串困难的事,我是如何完成的,而这一切莫名地顺利,也不禁让我开始怀疑。
立在他的身后。养心殿上,他背对着我,反手背着掌心,逆光下,我甚至看不清他的身影。
看着他的背影,我问,是你帮了我吧?我做的那些事情,你都知道,是不是?
他独自一人,站在那寂寞的高台之上,静静的,没有言语。
抿着的唇线,我心里决意。我知道,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也再没有别的人,能有这样一种瞒天过海的本领,和这样大的权力。
侧脸,稍看着我,站在台下独立。他抿了抿唇,回过眼,轻道:“朕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然后,就像是坚定了什么一般,提起步子,转身而去。
看着他沉默而去的身影,我默然着,一个人站在殿里,久久独立。
关于我,还有晓暄的来历,他究竟猜到了多少,才会做出如此的决定——
圆明园里,我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感受着他方才还握着我手心的余温。敦肃,皇贵妃么……
涩涩地笑着,头脑里,回响着他方才的话语。他终究还是不明白啊。我只是想他陪在我身边,只是想在着生命的最后一程里,有着他的陪伴。可或许,那样一个虚无的头衔,却是这辈子,他能给我的唯一……
风,轻轻地吹起,正如当年的暖风一般,不疾不徐。
他答应过我的,许给我下辈子,全心全意,只为我一人的下辈子……
我知道的,他是个很守信的人。答应过别人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一定会……
下辈子,我不要做什么贵妃,不要做年千落。我是我,顾夕玥,是一个不管到了哪里,都依旧爱着他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