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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第一百零五章 ...

  •   “胤祯,你冷静点,别冲动!”手上使劲地一回,这才拽得胤祯停下了脚步。他转过眼来看我,只见我双手正握着他的手腕,紧紧地拉着,对他摇头。

      “额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跟在身后的馨萝不解地问着。她微喘着气,和语暧牵着手,走在胤祯的身侧。

      闻言,胤祯低下眼去,微俯着身子,摸着馨萝的头,“乖,阿玛带你们回家。”

      “家?哪里是家?”天真的话语,馨萝仰着脸问着,殊不知这样的一句话,却直直地刺进了胤祯的心底。

      听着馨萝的话,胤祯一愣,摸着她头的手不自觉地一僵。他怔怔地目光,落在前方的渺小的尘埃上,看着它不由自己的摇摆。

      “哪里是家……哪里有家……”黯然着的声色,他低低地重复着,眼神里难掩悲哀。微风过,原本哀伤的眸色一深。他紧抿着的嘴唇,蹲下了身子,抬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两个孩子,伸手握住了她们的肩头,坚声道:“有你们的地方,就是家!”说完,他牵起馨萝的手,一路往门外去。

      紧着脚下的步子拦到他的身前去。我微喘着,胸膛起伏着看他,沉声道:“你先冷静下来。你可曾想过,寿皇殿外守卫森严,你要如何将我们带进去?更何况,我是已经死了的人!”

      浑身一震。听见了我最后的那句话,胤祯猛然一怔,身子就这样僵在了空气里,半晌不能动弹。他起伏着的呼吸,过了好久,这才平复了眼里的那丝惧意和慌乱。他咬了咬牙,手指紧握着,死死地握着我的掌心。

      感受着手上无措的力量,心里一软。我咬着唇看他,看着他痛苦又寂寥的双眸,心内凄然。

      我又何尝不想同他回去,何尝不想和他一起在寿皇殿里,永远都不分开。这么多年来,我心里想的,盼的,就是和他相见相守的这一天!可如今我这样的身份,这个原本早就该不存在在这世界上的人,又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回到他的身边?

      双手握紧着他的手掌,我看着他,心里充满了信心,道:“胤祯,相信我,这么困难我们都可以再见了,何愁没有相守的一天?如果现在这样贸然地过去,万一……”低眼看了看站在一边的语暧和馨萝,我难掩着心里的忧虑,抬眼对上他的双眸。我不止是担心两个孩子,我更加担心他!先不说他如何能将我和孩子带进去,就算让我们进去了,在那禁宫之中,万一有人认出了我,那他该如何解释我没死的事实?万一这个消息传了出去,那些一直等着胤祯行差踏错的人,定然会在这事上大作文章,陷胤祯于险境。就算没有,当年我的假死,已然是欺君的大罪!我是胤祯的福晋,这事也必然会牵连到他。如此,我又如何能在明知着这事危机重重的情况下,却还由着他为了我们涉险?

      心里压抑着的希冀。我看着他的双眼,眼眶微湿着,伸手抚平他皱着的眉心,“来日方长,胤祯,来日方长,明白吗……”

      听着我声声的话语,他凝视着我含泪的眸子,用力别开了脸,断然拒绝,“不,不行!”四指被他抓得并起,他看着我,转眼又看着身边的语暧和馨萝,指尖狠狠扣紧,“我等不了了,也再也承受不住!人生匆匆,我们已经错过了太多的时间。你我都不再年轻了,你以为我们还能有多少个六年?我不会再放下你一人,不会再放开你们!不会!”说着,他手上一紧,拉着我和孩子便往马车上去。

      车子停在了宫门口。方才寅时,天色尚是暗沉。

      我下了马车,牵着语暧和馨萝,一路随在胤祯的身侧。脚步踏在青石地上,微微有些僵滞。抬眼看着这久违了的宫殿,那红色的宫墙,覆盖着的黄琉璃瓦。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再难进到这紫禁城了,可如今,我却进来了,而且是随着胤祯。

      “额娘,这里是哪里?好气派啊!”看着这陌生的一切,语暧好奇地问。就算是夜色里,这紫禁城也难掩它的雄壮和辉煌。

      听声,我急忙抬手向她噤言,皱着眉对她摇头。

      脚步停在了寿皇殿外。拉着孩子的手,不觉攒紧。他转过眼来,看着我,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笑容,同我十指握紧。他眼里的坚毅,映在我的心里,给我信心。

      转眼,原本正要言语,可未等胤祯开口说话,门口站着的两个侍卫,手持长枪,眼神直视着前方,朗声而道:“贝子爷!”他们目不斜视,也没有更多的言语,就如寻常的问安一般,一点也没瞧站在胤祯身边的我和两个孩子,仿若我们三人并不存在。

      微愣着,我和胤祯皆是一诧。对视了一眼,胤祯回过脸去,微眯着眼,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守兵。只见他二人仍旧笔直地站着,始终没有言语。

      握着的手心一紧。胤祯沉吟了一声,拉着我便往寿皇殿内走去,而那两个守兵,依然没有反应。

      一步步地踏进殿里,冗夏时的枯燥,笼罩在空空的大殿里,即使金碧辉煌,却让人觉得更加寂寥无比。转角走过殿后的居所里,那布满着的压抑和空虚,黯然了周围的空气。一时间,心里顿时觉得悲戚,脑海里不禁想象着胤祯住在这里的情形。

      我的胤祯,他就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一个人,寂寞地空守了多年的光阴——

      “是阿玛么?”内堂里,一个熟悉着的音色,阔别多年,隐隐染上了更多的沉稳。他伸手掀开了隔着的布帘,抬眼的瞬间,原本淡着的眸子忽而一滞,就这样愣愣地看着我,脚步微跄,半晌说不出言语。

      “……白起……白起……”眼泪倏地落满了脸睑,泪水模糊了原本的视线。我看着面前惊怔着的白起,他清俊着的脸庞,如今,早已经棱角分明。那原本柔和着的眸子,今昔,已然满是坚毅。

      “白起……”哭着喊他,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抽泣。我是你额娘,我是额娘啊……

      他定定地站着,僵在我的面前,浑身都滞着,不知该如何反应。

      “额娘……你是额娘……”摇晃着,忽的跪倒在地。抬起脸,白起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瞬时间,泪水同样湿满全脸。

      我冲了上去,半跌着,摔倒在地,伸手把他搂在怀里。

      “白起……”哽咽着,除了喊他,其余的,我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见我跌倒在地,他慌张着,赶紧伸手将我扶起。他紧握着我的双臂,看着我,一点一点的瞧着,直到再三的确定,这才相信,站在他面前的,真的是我,不是个梦境。

      “额娘!”确定了我的真实,白起失声喊着,紧紧投入我的怀里。他靠着我,就像小时候一样,不愿离去。

      “额娘……白起想的您好苦……好苦……”

      轻拍着怀里的白起,低下眼,我含着泪水,感受着他的想念,他的欣喜。六年了,六年不见……我的白起,他长大了,他是一个男人了!如今的他,褪去了男孩的青涩,变成了成熟和稳健。他握着我的双手,温厚有力,足以撑起他所要保护的人的天。

      一直站在身后的胤祯走上了前来,伸手扶在我的双臂。转眼,他看着满是惊喜,却又不解着的白起,没有多言,只是轻轻的笑着,缓声言语,“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耳边是彼此低低的哭泣,身侧,却响起一阵低低的声音。

      “额娘……”怯怯地两个喊声,衣摆被人轻轻地扯着。

      转眼望去,只见语暧和馨萝躲在我的身后,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样子似乎有些害怕。转过身去,我蹲了下来,拉着她们的手,安抚着她们的慌乱。这两天来,发生了太多的事,一时之间,她们还接受不了这么多的事情。

      “她们……”疑惑着,顺着我的目光,白起看着身前这两个小小的身影。

      听着他言语里的疑惑,胤祯轻道:“妹妹。”他伸手握上了白起的肩头,对他淡淡一笑,“她们是你的妹妹,是双生姊妹。”

      “妹妹……”讶然着,白起转过眼去,却正好对上了她们俩同样朝他望着的眸光。我浅笑着,看着白起向我投来的目光,微微颔首。

      渐渐光亮了的天色里,他走近了语暧和馨萝的身边,蹲下了身去,嘴里低声的喃喃着,“妹妹……”他细细地瞧着她们,渐渐地,嘴角绽出笑意。他拉过了她们的手,柔和地笑着,满脸温和的表情,“你们……”不自觉地笑起,“我是你们的哥哥……是哥哥……”

      微微透着的晨光,照在充满重逢之喜的小屋里。我看着眼前的这幅场景,紧靠在胤祯的怀里。

      至此,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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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窗外的虫鸣,跳跃着夏日的气息。我躺在胤祯的胸前,彼此的头发,交缠在一起,紧紧相系。他握着我的手,在我的手背上,淡淡地落下一吻。我撑开了他的手心,那上头渐渐淡去了的疤痕,合着我手腕上留下的伤疤,连成一道长长的痕迹。

      转眼往他的手臂上看去,那手肘上留下的清晰的齿痕,是当初我生白意的时候给咬的,而这个齿痕,同那掌心被玉镯子划开了的痕迹,一留,就留到了如今。

      我扣紧了他的掌心,依偎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他见我摩挲着他手上的那些痕迹,轻笑着,吻了吻我的眉心。

      “这些,都是你给我的回忆——”

      他拉着我坐起,伸手擦去了我眼里的泪滴,“来,帮我穿衣……”

      我轻点着头,起身拿起放在外头的袍子,熟练的替他更衣。

      十指相扣着,一同走出了屋里。屋后的别院里,一棵浓密的大树,那树前拉起的细绳,上头系着满满的纸笺,盈满字迹。

      清风拂起了飘动着的白宣,飘摇在小院里。我好奇着,脚步朝前走去,却被身边的胤祯止住了步伐。

      他侧身走到了我的身前,看着我,眼里略微有丝慌张,却极力地藏着,道:“语暧和馨萝也该起了吧?我们看看她们去。”说着,伸手便要将我拉走。

      手上一回,我拽住了他,看着他反常的样子,转眼又瞧了瞧树上的那些痕迹,疑惑着,问:“那是什么?”

      转眼看了看身后,他笑了笑,道:“没什么,无聊的时候随便挂上去的,我们去瞧瞧两个孩子吧……诶!”

      趁着他不注意,我脱开了他拉着我的手,倏地跑到了这树下去。这树长得并不算太高,看起来还是新树的样子,可枝叶却已茂密。那树前系在绳子上的一张张白宣,上头的墨迹,显然是胤祯的字迹。

      风儿,吹动面前的一张张纸笺。我踮起脚尖,伸手拿下了一张白宣,一阵淡淡地百合香气,盈满了鼻翼。

      轻展着,将纸张摊平。上头的字迹,不是平日里的规整和□□,而是潦草和凌乱。那一笔一笔深重的痕迹,似乎也透露着,他当时的心情。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

      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

      私怀谁克从?淹留亦何益。

      僶勉恭朝命,回心反初役。

      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

      帏屏无仿佛,翰墨有余迹。

      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

      怅恍如或存,回惶忡惊惕。

      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

      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

      春风缘隙来,晨溜承檐滴。

      寝息何时忘,沉忧日盈积。

      庶几有时衰,庄缶犹可击。”

      默默地读完一首诗语,不知何时,眼泪早已落了衣襟。我读着这首诗里的情景,想象着,这六年来,胤祯时如何熬过这样的一段光阴。

      “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 ”原本成双的鸟儿,如今只剩他孤苦无依,原本成对的游鱼,如今只余他一人,独自伤心。

      “春风缘隙来,晨溜承檐滴。寝息何时忘,沉忧日盈积。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悲伤一日日的堆积。纵使春风拂面,夙夜过驹,他也不知道这其中有何差别。因为于他而言,一日,又或是一年,根本毫无差别——

      腰上轻轻地覆上了一双大手,他从身后拥住了我,轻微地呼吸,柔拭着我的泪滴。

      转眼看着面前的这棵大树,心里忽然闪过了回忆,“这个……是当初我们种在汤山的?”我问着,侧眼,瞧着如今的满是葱绿。

      他轻应着,伸手抽去了我手里的纸笺,攒在手里,“我答应过你的,从未忘记……”

      泪水匍匐在模糊了的视线里,我看着那随风飘起的一张张白纸,那上头或诗或画,全都写着他的心情、他的孤寂。一张一张地,我仔细瞧去,却忽然发现,其中不少的旧迹,下头还有当年注下的日期。

      那画上的人儿,或弹琴、或轻唱,又或者独立在落花的树底。一幅幅不尽相同的画面,可画着的,却都是同一个身影。我吃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些画儿,还有下头的日期,最早时,竟都是二十多年前的光景。我从来不知道,从那样早起,他便时时留下了我的痕迹。

      见着我含泪不语,胤祯手上微力,将我正对了他去。他看着我,伸手抹去了我的眼泪,轻笑着,眼里满是柔情,“都说是无聊时候挂出来的了,亏的你这样认真去瞧。这有什么好哭的?我只是练练手而已,不是特意要画的你。”

      听着他故意说笑的言语,想起曾经,好几次他一个人偷偷待着,不让我见他在书画些什么的事情,心里这才明晰。

      伸手覆上了他的掌心,我吸了口气,抬起眼,看着他,嘴角牵起一个笑颜,“我就喜欢你特意画我。以后,不要只画我一个人,还有你。就算在画里,我们也要一起。”

      勾勒着碎发的指尖,他的嘴边莞簟,“好,在画里,我们也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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