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九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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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清早，我方才从永和宫里请安归来，却又立刻被急宣了过去，把被德妃扣在那儿的白起，给领了回来。
坐在桌前，我看着站在我面前的白敦和白起，看了半晌，终究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摇着头，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你们两兄弟究竟是怎么了？”
低着头，面前的白敦没有说话，只是那拳头，越握越紧，渐泛青白。
白起站在一旁，听了我的问话，满脸理之所在的模样，没有丝毫的闪躲，对着我，坦然道：“没有怎么。额娘，我想娶瓜尔佳家的茑萝格格，您让我去向皇玛法请婚！”
“想娶茑萝？你连见都没有见过她！”我不解着，看着面前的白起，知这其中定有隐情。
白起近日来都居住宫中，回来，也只是饭过匆匆。早晨时候，听德妃说，他竟然一大清早的就跑去乾清宫的门口，等着要朝见康熙。德妃听风觉得不对，派人把他给逮了回来，问了好半天，白起却忽然跪了下来，求着德妃帮他去和康熙说说，说他要娶瓜尔佳茑萝，让康熙把茑萝重新指给他。其余的，什么也不多说。
看着我微皱的眉头，白起脸上神色平常，只是淡淡道：“茑萝格格的才名，儿子早有耳闻。听说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儿子就是喜欢她，想娶她，请额娘成全！”
“你住口！”原本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白敦，忽然开口斥道。他瞪着面前的白起，眼神里似乎都要喷出火来，严厉地打断了白起的话语，神色愤慨。
一怔，我愣然着，从未见过白敦这样大声的模样。他也从未有过这般的口气，斥责过白起。
转眼对上白敦的眸子，白起嘴唇紧抿，像是也被激怒了一般，跨步上前，朗声道：“为何要住口？我喜欢她，想要娶她，这有何不可？”
“你——！”语塞，看着白起与自己平目而视的模样，白敦气急，伸手指着白起的鼻子，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着白敦的模样，白起紧了紧牙口，也不多言，转身便快步就往门外走去，“我去见皇玛法！”
“不准去！”一个闪身，白敦拦在了白起的身前，厉声说道。他把白起堵在了门口，看着他，眼神里透着坚决，对着他肃声道：“你不可以娶她！不能娶，不许娶！”
“为什么不能娶？我偏偏就娶定她了！”丝毫不理白敦的警告，白起眼神一凛，同样扬声不惧。
“你敢！”
“为什么不敢？！”
说着，白起竟然伸手拨开了白敦拦在身前的手臂，身形一遁，想要夺门而出。
站在门口的白敦眸色一深，探手就扣住了白起的肩头，一把将他给拉了回来，让他正对着自己。而白起同样不屈，反手就缠上了白敦的手臂，眼看着，两人就要大打一架。
“住手！”音量不大，却绝对具有威慑力的音色响起。我一手抓着白起的手腕，另一手握着白敦的拳头，对着他们低吼，“都给我松手！”
眼见着是我出手阻拦，白敦和白起不约而同地都停下了手来，尤其是站在我左边的白敦，手上的力气立刻撤走。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都转过了头去，一言不发。
我看着他们俩的样子，抿了抿唇，侧过眼，看着 白起，道：“白起，你刚才怎么和哥哥说话的？额娘是这么教你的么？还有，”转过脸，我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白敦，“白敦，你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脾气？”
实在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互不相理的样子，心里又是奇怪，又是担心。他们兄弟四个的感情，一向都很好。而由于分别是长次的关系，白起所有的武学和书论，更等于是白敦把着关一点一点教起来的。一向都是白敦刚学了什么，就立刻教给白起，而白起再教给剩下的两个年纪相若的弟弟。他俩虽不是同胞，可感情一向深厚，从小到大，我甚至连他们一次的矛盾都未有瞧过。
听着我的话语，他们二人都没有回答。一旁的白起别着脸，上头还带着愤愤不平的怒气，却更多的都是担心。而另一旁的白敦，更是满脸更胜的怒意，还莫名地带上了一丝慌乱，仿佛一切都来得太过出乎意料，让他措手不及。
“说话啊！尽让额娘为你们担心！到底怎么了？”半晌，见他们都不说话，我有些急了，跺着脚就冲他们切声问道。
见着我是真的着急了的模样，两个孩子都看了我一眼，面露疚意，却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同样抿着嘴角，样子倔得跟牛一样，像得不得了！
看着眼前的这幅场景，一时间，我实在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额娘不要担心了。”开口，白起冷冷地说着，可脸还是不愿转回来。
一旁的白敦咬了咬牙，低着眼，沉声道：“总之，白起不能娶瓜尔佳茑萝！”说完，他也不再多言，转身便跨步离开了屋子。
“大哥！哥！”听着白敦离去的脚步声，白起这才倏地转过了身来，朝着白敦的背影，气急败坏的大喊，脸上还带着满满的急切和焦虑，用力一拍屋口的门板。可无论他怎样的叫喊，白敦却始终坚持，几步就走出了院外。
我看着他们俩如此反常的模样，心里更是确定。
他们两个，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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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你就告诉额娘嘛！告诉额娘，你大哥到底怎么了？”一整个下午，我都缠在白起的身边，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一直巴着他，让他告诉我有关白敦的情况。
这家伙，他一定知道！
白起拿着手里的功课一路的逃，从书房逃到花园，再从花园逃到湖心亭，最后都避到厨房去了！可我偏就是抓着他不放，跟着他一起钻了灶台。
“我的额娘，您就饶了我吧！儿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受不住我的闹腾，白起退了出去，把我从灶台里拉了出来，忍无可忍地对着我道。
抬手抹了抹落满了身上的烟灰，我瞪着他，言语里颇有些恼意，“你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我——”语塞。看着我质问的眼神，白起咬了咬牙，用力地叹了一口气，手里的书本一下子就丢到了一旁，“我真的不知道！”他猛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气闷着，接着忽的转过身来看我，反问着我道：“额娘，我只是喜欢一个女人，想娶她。我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
带着疑惑的声音，落进了我的耳里。微眯起了双眼，看着此番情态，我轻叹了一口气，走到他的身前，看着他，软声道：“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可是，你真的喜欢她么？喜欢茑萝？”
“喜欢。”白起快速地接道，只是他的眼睛，却在接话时，下意识地别到了一边。
看着他的样子，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个孩子，从小就是这个样子，吓死人的拗！尤其是对于他哥哥还有几个弟弟的事，更是固执得不得了。明明是不会扯谎的人，还要在我面前死撑。
心里动了动，嘴唇一抿，我反声问道：“那好，既然你说你喜欢茑萝，那你是怎么喜欢她的？为什么喜欢她？”
一愣，听了我的问话，白起傻了一下，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看着我渐渐透出了笑意的眸子，脸上显现着不服，抬脸就对上了我，坚持着硬声说：“我喜欢她的才气，喜欢她善解人意，喜欢她弹了一手好琴，我还……我还喜欢她可以给我解闷！至于怎么喜欢……”他别过了眼，手指不自觉地在指尖摩挲着，实在是不知如何回答了，别别扭扭地就来了一句，“阿玛怎么喜欢额娘的，我就怎么喜欢她！”
闻言，我实在忍不住了，失声便笑了起来，看着他被我笑得着急的样子，轻摇了摇头，“我的傻儿子——”我摸了摸他的脸，轻拍着他的肩头，看着他透着迷茫的双眼，轻笑着，对他柔声道：“等有一天你的心里真的有了人，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喜欢一个人了。”
安静的气氛里，四周透着袅袅的青烟。听着我的话语，白起看着我，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那明亮的眼睛里，渐渐露出一丝探寻。
忽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我循声望去，正好瞧见了两个人影，急匆匆的闪了过去。
心里一动，我一把就拽起了坐在椅子上白起，拉着他便往外头追去。
蔷薇夜下。傍晚的月色，渐渐转入秋的凄凉。
矮墙之下，两个微喘着的气息，胸膛起伏着，在暗光里扩散。
少年紧拽着女子的手腕，站在一片荆棘之下，浮动着的气息，却改不了他眼神里的坚毅。他看着面前满是慌乱的女子，明明也是慌张，却仍旧是满脸让人心安的表情，还带着情动后的萦绕的情愫。
拉着清妍，白敦带着她一路跑到了后院里偏僻的墙角下，回过脸，他看着面前因为奔跑，脸颊带上了浅浅红晕的清妍，眼神逐渐迷离。他一直拉着清妍的手，也不知是忘了放，还是不愿放。
抬起眼，清妍对上了白敦的目光，一瞬间，微微怔住。她陷在白敦幽深的眸子里，所有的眼光，都被吸引。只是，她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失态，仅仅那么一瞬，她便挣脱着白敦的手掌，想要离去。
“大阿哥，大阿哥您松手——”她用力地转着自己的手腕，挣扎着想要退开和白敦的距离，却奈何白敦死死抓着她，一点都不给她逃跑的余地。
看着面前慌张着的清妍，白敦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痛心。他一直看着她，抓着她的手，也越见收紧。
“大阿哥，您松手……您弄疼我了……”言语里的慌乱，渐渐带上了不知所措的惊恐。清妍的额角，溢出了几丝薄汗。
听了清妍的话，白敦低头看了看自己抓着清妍的手，只见被自己扣着的清妍的手腕，已然通红。眼见如此，白敦立刻松开手，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弄伤了清妍。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看着清妍红了的手腕，白敦皱起了眉头，眼神里也带上了一丝无措。
手腕方被松开，清妍立即往后退了几步，下意识的握着自己的手，也不敢抬眼去看白敦，只是一直躲闪着往后退，脚步都变得踉跄。
“砰——”一直后退着的步伐，膝盖摇晃地撞到了身后的矮井。清妍的身体一阵失衡，轻飘飘的，似乎就要跌了下去。
“啊——”下意识的惊叫了一声。清妍身子一晃，失去平衡着，眼看着就要摔了下去，却在一瞬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接住。
看着清妍的跌撞，白敦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赶了上去，伸手拦在清妍的腰上，稳稳地将她接住。清妍摔进了白敦的怀抱，可脚步都还未有站稳，便立即挣开了他，退到了一旁去，似乎不想和白敦有任何一点儿接触。
看着清妍居然这样害怕的模样，白敦明显很是失落。他僵直的身子，凭立在清妍的面前，垂着的双手，紧了又紧，终是狠狠攒着。
沉默了半晌，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一般，白敦抬起脸，看着站在身前的清妍，道：“姑姑……不，清妍，我要娶你为妻！”
一怔，我听着白敦的话语，略微有些吃惊。转眼看着身边的白起，只见他别过了眼，显然不想对上我的追问。回想起之前的几件事儿，想着平日里白敦看着清妍的表情，我心里懊恼着，其实我早该发现的才对，白敦看着清妍时，那眼里的神采，是不一样的。
浑身一僵。听着白敦坚定的话，清妍身子一颤，抬起眼，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看着他不顾一切的勇敢。
她怔伫着，望着白敦深沉的眼眸，不知是不愿正视，又或是不敢去正视它，只是堪堪别过了脸，微弱的声音，低低道：“大阿哥，奴婢不值得，不值得——”
“值得！你值得！”打断了清妍的话，白敦固执地重复着，就像是害怕清妍会误解一般。他灼热的双眸，无一不透着他心里的情爱，那简单的六个字，却是他压抑了多年的情感。
闭上眼，紧紧抿着唇线。清妍咬着嘴唇，似乎要强着自己，让自己无视那所见到的少年的真。她别着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着声音里的哽咽，道：“承蒙大阿哥错爱，只是清妍，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清妍只想一生都跟在福晋的身边，不为他求。大阿哥少年才俊，日后定会有更好的人来陪伴。清妍只是个身份鄙陋的婢女，清妍不配，不配——”
“别说了。”打断了清妍的话。似乎是不想再听见清妍自轻的言语，白敦看着低着脸，闪避在一旁的清妍，渐渐地，目光终是移开。
萧瑟的寒风，带着提早到来的寒意，深深地灌入骨髓。他站在墙头下，仰首，看着墙外那皎洁无暇的葭月，却终究是可望，而不可及。
脚步缓缓地行至他的身前，他萧索的背影，带着逐渐成长所遇见的怅然。我看着他慢慢地回过身来，那微愣的眼神，和回过神来后，仍旧不忘带上笑意，忽视自己难过的姿态，心里也觉得疼痛。
这个傻孩子，什么都为了别人着想的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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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昏暗的烛光，忽明忽灭的闪烁在他的脸庞。我和白起、白敦一同坐在屋子里，只是从进门到现在，三个人皆是沉默，始终不语。
坐在白敦的身边，看着白敦低着眼，一副失神的模样，白起紧紧地皱着眉，一直看着他，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侧着身子，正对着一旁白敦，想动，却又不敢去碰他，只能低低地、试探地喊了一声，“哥——”
虚放在桌面上的掌心，指尖一动。白敦的手指微微一颤，却仍是低着头，没有言语。
见着白敦如此失容的样子，白起一下子慌了神。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白敦这副模样，也没有想过，他的大哥，有一天会因为一个人而如此失态。
轻叹着，我走到白敦的身边，看着他颓然的模样，蹲在了他的身前。
“额娘！”见我蹲了下来，白敦赶紧站起身来，伸手想要将我扶起。我浅笑着，反握上了他的手臂，轻拍着，拉着他重新坐下。
不知所措的双眼，带着还未消去的失落。白敦看着我，迷茫和受伤的的眼神，重重的压着我。
“额娘，我做错了么？”像是个孩子一般，白敦就像回到了小的时候。他迷惘的神色，带着他的不确定，就像抓到了什么唯一可以获得帮助的东西，紧紧不放。
我摸了摸他的头，摇着头，对他柔声道，“没有，你没有做错。”
“那，是我不该喜欢姑姑么？”听着我的话，他抿了抿嘴角，心里仍旧疑惑。
看着他迷蒙的神色，我心里一伤。我握住了他的手，感受着上头的冰凉，渐渐紧握。
“白敦，感情这种东西，是没有对和错的。你喜欢清妍，这没有错，也没有不该，只是——”只是，你喜欢上了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只是你喜欢的人，她不喜欢你——
我没有忍心再继续说下去，只是用力攒着白敦的手，紧紧的握着。他看着我别过眼去，难言的模样，低头看了看我握着他的手，忽然，浅浅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比起从前，多了些许无奈。
“额娘，我懂了——”
他轻声说着，接着站起身来，伸手将我扶起。他淡淡勾着的嘴角，不知到底是释然，还是若可奈何的无奈。
我随着他站起了身来，微微叹了口气，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会好的，会好起来的。”
“嗯，”他淡笑着回应，却在不经意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这件事，不要说给我额娘听，免得她为我忧心，好么？”
我点着头，扯着嘴角，回应他的孝心，“好，我不说，白起也不会说的。”说着，我和白敦一同回过了脸去，只见白起看着我们俩，用力地点着头，“大哥，我不会告诉云姨娘的。”
微微笑了笑，白敦轻应了声，看着白起，终于露出了原本那温厚的神色。
我看着白起眼见着白敦如此，而喜上眉梢的模样，轻笑了笑，心里却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来。
敛了敛嘴边的笑意，我心思一沉，对着白敦，道：“白敦，如果你不想娶茑萝，那么额娘明天就去和皇上说，让皇上……”
“不用了额娘，”柔声地打断了我的话，白敦看着我，微微的笑了笑，“我会娶瓜尔佳茑萝的，我会娶她——”
“可是你——”皱起了眉头。可是你不喜欢她啊……
“呵，”淡淡的笑颜，却在此刻，同样带上了淡淡的苦，“已经没有关系了，没有关系了——”他低低的重复着，看着我温和一笑，接着，逐渐转身离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叹着，神色渐渐跟到门外。我明白，现在的他，定然会有伤痛，可是没有人可以帮他度过这个难关，只能靠他自己，靠时间。而我们，也会一直在他身边陪他，伴他——
转眼，瞧见白起同样追随着白敦的目光，恍惚间，我似乎看见了另一个与之相若的眸色，也曾这样地追随着谁的身影，直至如今，依旧不改。而比起他来，白起显然是幸运的，因为白起有一个疼爱他的大哥。
“额娘——”
走到白起的身边，我摸着他的头，想起他去请婚的事，想起他早上和白敦的争吵，想起刚才，他追寻着的目光……我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满满的心疼，“你真像你的阿玛——”
淡淡地言语，对上他不解的目光。我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言，只是转身浸染在渐渐深沉的月色里，起身出了门外。
胤祯，孩子们真的都长大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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