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七色染

10、第八章

　　抱着刚从伙计手里签收的古筝，我兴奋的跑到上次晨练时候发现的湖心亭。从那次晨跑发现这里以后，我没事的时候总是喜欢跑到这里来坐坐，坐完以后原本郁闷的心情就会变好。

　　抚着放在腿上的古筝，我真的爱不释手。刚才跟着管家出去一看，就见到两个伙计拿着这把琴候着。简单的问了问，他们说是胤祯前几天在城外订制的这把琴，交代着做好了就送到府里来，也没说是给谁的。我心里高兴，交代着管家去账房支了银子，也不管到底是谁的东西，拿了就跑。

　　上好的紫檀木散发着特有的幽香，带有活疤节的面板使琴音更为脆亮。琴尾处的镂空雕花，刻着是映雪绽放的傲梅。轻拨弦，音色明亮婉转，余音不绝。真是一把上等的好琴！虽说我擅长的是西洋乐器，但是古筝我也是学了好几年的。虽然说古代的大家闺秀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或许是因为满洲女子一如男子一般豪爽，我房间里从来就没有看到琴的影子。可能她们也是不喜欢大摆弄这些的。

　　我展演的看着脚上的琴，静心敛气，身体自然松弛。

　　声起，轻盈婉转的曲调，透着淡淡的哀愁。

　　“平沙水云，似轻烟惨澹斜曛。秋戽冬临，芦花乱纷纷，孤雁离群。

　　飞落江东，近西洲蓼花正红。问取恁孤鸿，寄音书，可也千时能通。那时节，与他相会书中。

　　烟水濛濛，一天潇洒西风。游子飘蓬，瘦减好形容。听疏钟也听疏钟，咽寒蛩，铁马风，扰得人心忡意忡耳边忡。奈何奈何也，目断飞鸿。忆云山，阴隔千里，寄音书，却也难通。

　　音信难通，音信也难通。远隔湘江，怅秋容枫叶红。送舟风，浪迹萍踪，人未逢。怕看那云重，说什么归鸿。相逢梦中，相思无穷。到如今，泪洒寒江西风。

　　带月也披星，南往悲鸣。千万里衡阳，衔芦花，宿柳岸，异国飘零。向蒹葭水汀，汉孤伶。饮也啄也呵，前生定，望寒北，又各一方泪淋。

　　冒云衡云，排空阵纷纷。忆别时，见花飞暮春。到如今，雨雪音信无凭，有恨难伸。

　　落平沙水云。”

　　一曲唱罢，恍然惊觉眼角竟已湿润的不成样子，连心情也一下沉到谷底。我赶紧擦擦脸上的泪水，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是怎么了呢。

　　低着头，看见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眼前。我顺着鞋子往上看，腰，肩，脖子，下巴，然后是……

　　“十三哥？”

　　我一诧，奇怪的看着胤祥。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在这里？

　　来不及收拾好眼泪还有一脸哀婉的表情，我抬脸，就这么愁云惨雾的看着他，把他看得傻在那里。

　　我拿着袖子慌乱的擦眼泪，一时尴尬得很。胤祥掏出一方帕子递过来，我也不客气的接了，擦干眼泪刚要站起来请安，却突然发现我刚才因为弹琴现在居然是蹬了鞋子盘腿坐着！我大大吸了一口气，把琴交到胤祥手上，七手八脚的站起来穿鞋子。胤祥笑着摆摆手，示意我不必多礼，可是我哪里好意思就这样坐着，还是赶紧整好衣服，穿了鞋子规矩的站好。

　　“刚才你弹的曲子可是《平沙落雁》？”胤祥把琴放到石桌上，难掩惊喜的看我。

　　我点头笑道：“正是。”

　　心里同样一阵惊喜，颇有点得遇知音的感觉。

　　“没想到弟妹的琴艺这么好！歌声也是动听！”眼里的笑意逐渐扩散成一张热情的大笑脸，胤祥伸手轻拨琴弦，几个音符接连而起，一首简单的小调马上扬在空中。

　　我拍手鼓起掌来：“沐萱只是略知一二，十三哥才是个中能手！”我笑眼看他。这番话真的不是恭维，胤祥在音乐方面的确是很有才华。光听他在德妃寿宴上吹奏的那一曲，就足见功夫。

　　胤祥爽快的笑起来，摆手道：“这筝我也只是会一点而已，真正厉害的是八哥。”刚说完，胤祥马上想到了什么，忙来看我的脸色，只见我神色无异才放下心来，又道：“因为皇阿玛好音律，所以我们兄弟几个多少也会一些。”

　　我点点头。虽说我和胤禩之间没有什么，但是提到他我也难免有一点点不自然。不过真没想到，原来胤禩还有这方面的才华，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识一下。

　　胤祥看我不说话，手里随意的拨弄着，突然神色一亮，道：“弟妹能否再弹一曲，刚才是偶然之中半途听得，实在是不过瘾啊！”

　　见他兴致勃勃的样子，我也跃跃欲试。于是伸手拿了琴，也顾不得许多了，再次脱了鞋子坐了下来，只是姿势稍微好看了点。我朝他吐吐舌头，希望他不要介意。而胤祥也回以一笑。

　　略略思忖，心中一动。

　　晚霞斑斓，渔歌四起。左手拨、挑、揉、吟，我轻笑着拨弄琴弦，曲声悠扬如歌、平稳流畅。胤祥背手长身而立，闭着眼仔细聆听，脸上的表情时而随着意境而微笑，时而跟着曲调而沉思。我低头，加快手上的动作，换入清角音，使曲子转入下属调。

　　第二段的音乐速度加快，显得更加欢快无比。乘风破浪，江水滔滔。胤祥随着节奏的变换，脸上浮现出欢畅的表情。我加快速度，转眼进入第三段音乐。

　　催板的奏法，一连串的变奏。第三段的音乐旋律激荡，力度无比。那听似浪花飞溅的声音之中，突然传出一阵轻扬欢快的箫声。我抬头看去，胤祥拿着玉箫，正与我相视而笑。我莞尔，配合着他的引入。一时间，荡桨声、摇橹声，速度的渐次加快，力度不断增强。有了箫声的加入，这手古筝独奏曲显得别样的轻快无比。

　　乍停，所有声音一瞬间消失。

　　我看着胤祥，朝他一笑。胤祥会意，抬手吹箫。尾声的缓缓流出，而后一个紧缩，曲终，留已人无限的寻味。

　　我和胤祥互相带着欣赏看着彼此，一时之间失了言语，都还沉浸在刚才的气氛之中。

　　“弟妹，这首是什么曲子？听着想是古曲《归去来》，可再仔细琢磨，却又不尽相同。”胤祥急切的问。

　　我笑了笑，心想，康熙的孩子果然是博学多才！我刚才弹的是《渔舟唱晚》，这的确是曲作者娄树华根据山东古曲《归去来》的灵感发展而来，而他竟还能从中听出一二，实在厉害！我看着胤祥，实在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是我在江南之时偶然学得。”我在心里对娄树华老人家说抱歉，无意中把他的曲子给先弹出来了，希望他不要怪我。

　　胤祥点点头，忽然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不过我们今天弹的曲子，已非昔日之曲。”

　　我一愣，先是不解，旋而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曲《渔舟唱晚》曲调反复，只是节奏变换和几个短音的转变，所以胤祥可以在我弹了两段以后依着主要的调子以箫相附。但是他毕竟不知道完整的调子，所以在第三段里，我们更多的是随性而发，早已脱离的原本。这又怎么能称得上是原曲呢？

　　我笑道：“十三哥说的是。那么十三哥再猜猜这首曲子的名字？”我一时兴起，脱口而出。

　　胤祥爽快的笑起来，摆手道：“我怎么会知道呢？弟妹快说吧！”

　　我清清嗓子，道：“此曲名曰《渔舟唱晚》。”

　　“《渔舟唱晚》……”胤祥仔细玩味，恍悟道：“可是‘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的渔舟唱晚？”

　　我笑着点头，开心的说：“正是！”

　　胤祥又一细想，连连点头：“确是应了曲中的气氛，着实贴切。”

　　我轻轻应了声，又满心欢喜的抚着脚上的琴。胤祥见了，也凑近细看了起来。

　　“这个……”胤祥露出思索的神情，我见他注意到了这把好琴，献宝似的拿起来给他看：“你看，这是紫檀木做的琴！琴弦也是用马尾制成，是把上好的琴！”

　　胤祥仔细看了看，脸上一股了然的神情。他看了看我，道：“你很喜欢这把琴吗？”

　　“恩！”我拼命的点头，生怕他感觉不到我对这把琴的喜爱。其实我并不是喜欢弹古筝，只是在还没见到其他乐器的情况下，有这个已经让我很开心了。音乐于我而言，是除了家人朋友外最重要的东西，特别是现在我这种情况，看到这个更像是见到了亲人。

　　见我这么卖命的点头，胤祥不禁笑了起来，朝我挥挥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我嘻嘻一笑，手里还是不停地摸着琴。胤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这把琴，突然摇了摇头，道：“看来我今天是白跑一趟了。”

　　“恩？”我没听懂他的意思，抬起头看他。他摇摇头，只说没有什么。然后又说了两句话，便走了。我之后才想起来，刚才只顾着聊天，也没问问他是来干什么。不过既然他没说，或许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晚上，我坐在房里，看着琴架上的古筝。那是我下午特意让人在我房里做的琴架好放置这把琴。从湖心亭回来以后我让芳儿去问了云雅和霞儿，都说不是她们的东西。所以我就把它放在我这里，想着能放多久放多久，等着胤祯发现再说。虽然这么做有点不厚道，但是我实在是太喜欢这把琴了！

　　“格格，爷来了！”芳儿提醒。

　　我心里叫苦，怎么来的这么快！难道让它在我这里呆一天都不行？

　　我无奈的起身，不情愿的福下身子给这个来“讨债”的请安。胤祯瞧着我的样子不对，不明所以：“怎么？不欢迎爷来这里吃饭？”

　　我撇撇嘴，心想当然不愿意了！于是一赌气，一声也不吭，看都不看他。胤祯看见这个情况，更是莫名其妙，脸上略微有些恼意。

　　见着气氛紧张，芳儿蹲蹲身子道：“爷，奴婢马上去添一副碗筷。”说完赶紧跑了去张罗。

　　沉默，我们都不说话。

　　胤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拉了把椅子坐在饭桌前，我心里也堵得慌，随手拉把椅子坐下。

　　我把我的饭碗递到他面前，闷闷道：“爷请快用膳吧，别饿坏了身子。”其实我倒不是对他生气，只不过刚到手的东西马上就要飞了，心情难免有些失落。

　　胤祯没有接手，只是看着我也不说话。我见他无言，于是缩回手，道：“爷如果不吃，那么我就不客气了。”说完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是谁说的？心情不好就吃东西！我也不管吃相好不好看了，反正痛快就好！结果一个不小心，一大口饭菜卡在食道里，上下不得。我别过头弯下腰去猛咳嗽，咳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胤祯走到我背后，顺着我的背轻轻拍打，看我这个样子，方才脸上的点点怒意全消，失笑道：“谁让你吃那么急了？难不成府里平常没给你饭吃么？”

　　我伸出一只手摆了摆，告诉他没事，然后坐直起来，接过来胤祯递来的水，慢慢灌了下去。这才把气给顺了。

　　就在我还摸着喉咙清嗓子的时候，胤祯也终于注意到了房里都出来的大物件，径直的就走了过去，根本等不及我阻止。

　　“这不是十三哥的琴吗？怎么在你这儿？”

　　朝他走去的身子顿住，十三哥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