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真假掺杂的道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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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汉格顿时，汤姆就急着要见雷格伦，好像与他见面能救命似的。
一路上他都在盘算如何说话，如何缓解两人的关系，汤姆从小到大还没为他的人际关系这么紧张过。
想来想去，他那个引以为傲的头脑居然没得出一个最佳方案，相反，它只总结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结论:雷格伦只是性格温和，可谁惹他真生气了，那也是神仙都不能挽回的事。
这狭隘的推测恐怕只有如汤姆一样狭隘的人才能想得出来。
雷格伦在赫奇帕奇甚至全年级的人品有口皆碑，从未有人真正和他决裂或是冷战过。除了大名鼎鼎的年级第一汤姆·里德尔。
所以，那个异想天开的结论也并不完全是空穴来风。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后果全要自己承担，汤姆这回可吃尽了提心吊胆的苦。
他很害怕雷格伦真的不理自己了。
虽然隆巴顿就是他们争吵的原因，仍旧可恶，汤姆到现在还妄想给他使点坏，可雷格伦不一定会再给汤姆一次机会。
这次返程，无论是火车还是出租车的速度都快得出奇，光一样地把汤姆送回了伦敦。
没等汤姆想好万全之策，他已经站在费斯太太家的门前了，小院子里全是积雪。
那个小小的金光闪闪的门铃好像在催促他赶紧按下去，可他不敢，踌躇着，犹豫着。
万一雷格伦不再跟自己和好了怎么办？
还未踏出任何一步，汤姆就开始畏首畏尾，他没发现，一贯雷厉风行的自己突然变得磨磨唧唧了。
好在“命运”及时出手，雷格伦从里屋走出来，好像要出门的样子，径直走到了门前，隔着玻璃看到了正在纠结的汤姆。
两人透过一层清澈的玻璃看了彼此几秒钟，然后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
汤姆伸出手指按了按门铃，他想，如果雷格伦假装没看见自己，那门铃声至少可以惊动费斯太太，这样，他暂时不会被狼狈地赶出去。
终究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雷格伦没等门铃声落下去，就打开了那扇门，随之而来是一股暖和又甜蜜的巧克力小饼干的香气。
汤姆被美妙的气味吸引住了，这温馨诱人的味道好似一剂镇定剂，之前慌乱不安的心情立刻被平复下来，他觉得自己又充满勇气来解决这件事了。
但是他该说什么？圣诞快乐？好久不见？
他们明明前两天刚放假回到伦敦，而且节日已经过了。
“你怎么来了？”雷格伦问他。
“我……”汤姆尴尬地吐出一个字，祈求费斯太太别太专注于烤饼干，赶紧出来看看谁来了，好给他解个围。
“命运”又一次垂青了汤姆，费斯太太端着咖啡出现了，一脸惊喜地看着他，连忙走过来招呼:“这不是里德尔嘛？我还想着你去哪了呢！昨天我让雷格伦去叫你，他说你不在，可惜！不过你去哪了呢？不会一个人出去玩了吧……”
汤姆顺从地进了屋，对费斯太太的及时出现很是感激，他热心地回答她每个问题。
雷格伦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关上了门。
至于汤姆是如何搪塞过去费斯太太的，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堆，尽量转移话题，告诉她自己并不是有意错过和她还有雷格伦一起过圣诞节。
从费斯太太的反应里，汤姆看出雷格伦并没把他们之间的矛盾告诉这位收养者，顿时心里五味杂陈，说到底，不管那天晚上隆巴顿的出现有多可恨，最先挑事的的确是汤姆。
是他先阴阳怪气，恶言相向的。
雷格伦一直在忍耐汤姆对隆巴顿的不屑一顾，还有坏脾气，换做是别人，汤姆未必还有这么个朋友。
费斯太太一高兴，就宣布她又要做一顿大餐招待这个“不速之客”，强硬地留汤姆在这吃晚饭。
说着，她就找出一份清单，想上街买东西。
“我去帮忙吧。”汤姆连忙说，他巴不得找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真是乖孩子，可外面太危险了，你们两个还是待在家里吧。”
现在并非天下太平的时候。
德军已经轰炸了伦敦数次，坚强的市民并没因此屈服，主动承担起保卫国家的责任，也继续着每天的日常生活，对法西斯的侵犯抱有一种坚定抵抗又藐视暴力的态度。
虽然伦敦的好多工厂和重要建筑都遭到了破坏，可德国人依旧没能踏进英国本土半步。
汤姆目送着费斯太太走出门，前一秒他的注意力还停留在闹别扭这件事上，而她的那句安慰似的话好像夜空中的一束火光，照亮了黑暗的同时也灼伤了他。
窗外，远处的断壁残垣和飘荡的灰尘此时突然有了颜色，战争恐怖萧瑟的气氛终于压过了汤姆纠结的心情。
汤姆就像一个突然被投进水的人一样，尽管他不属于海洋，可现实逼迫他进入这个满是压力的环境里，按着他的头，水流压迫他的鼻子和耳朵，眼前是漆黑一片，却没法逃脱。
虽然人是陆地上生活的动物，可人必须存活在压抑的“水”中，偶尔盼来一瞬浮出水面的畅快，下一秒却又被狠狠地击沉。然后，就这样反反复复，直到生命消失的那天。
无法逃脱，无法改变。
早在前往小汉格顿的出租车上，司机的话已经明明白白地将战争这一残忍的事实摆在了他的眼前。
只不过他当时只顾着寻找身世，竟顾不上害怕。
眼下，汤姆回到了残破的伦敦。他终于记起来，一切都不再是以前的样子了。
他关心的不再是雷格伦是否会原谅自己。
并不是他看不起两人之间珍贵的关系，而是现在，就连环境都不允许他们安安心心地发展友谊。
如果哪天他从孤儿院的床上醒来，发现雷格伦和费斯太太都掩埋在轰炸的废墟之下该怎么办呢？
他从没和什么人有过这么亲密的关系，那是他想主动去靠近的一个人，在有了父亲的那个神奇的预言后，他更相信自己和眼前这个人的相遇实在非同寻常。
而他居然只顾着两人之间的矛盾？他可能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如果他回来之前这一片区域就已经被轰炸，汤姆对自己唯一信任的人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却是一句质问！一句无关紧要、关于另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质问。
他真是太差劲了。
“你怎么了？”见汤姆的浓眉又紧紧皱在一起，表情难看，雷格伦忍不住问他。
“我没事。”汤姆展开了眉头，抿了抿嘴，“不请我进去？”
“当然，你可以进来。”雷格伦好像被汤姆高傲的态度气笑了，聪明的他看得出来，汤姆
此行是来求和的。可惜，他没掌握说话的艺术。
“谢谢。”汤姆破天荒地感谢了一句，两人默契地一前一后踏上狭窄的楼梯，再拐个弯，就到了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那个美好的小房间。
雷格伦推开门，汤姆就跟了进去，犹豫了一下，坐在了他经常坐的那张椅子上。
“我有话对你说。”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两个人同时向对方发问，声音重叠在一起，汤姆惊愕地愣了一下，继而露出了微笑。
“你先说吧。”雷格伦挥挥手，坐在他对面，靠着书架，脸上有些疲倦，眯着眼睛。
“我……关于假期之前，斯拉格霍恩的晚宴……”
半句话出口，汤姆让骄傲和自尊把自己的嘴封得严严实实。他确实认识到了雷格伦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可不代表他承认自己的错误。
对于隆巴顿，他会见一次恨一次。
而雷格伦也不着急，也不猜猜他什么心思，一只胳膊放在椅子背上，把头枕在手背上，耐心地等着汤姆开口。
他尴尬地扭头，装作在寻找组织语言的灵感，随便一瞟，桌上那封未拆的信上的署名蛮不讲理地挤进他的视线刷存在感，飘逸的字体就像赤//裸//裸的挑衅一样，每个字母的笔锋都在扎他的眼睛。
【安德鲁·隆巴顿】
“我想说，我不该对你那么说话。”汤姆利落地吐出了心里话。
“嗯？”雷格伦又意外又有点惊喜地看着他，“所以你是来……”
“没错，别说那个词，给我点面子吧。”汤姆举起手制止他，“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这样。”
“唉……你就连认错都这么……”雷格伦好气又好笑地抱着胳膊，“骄傲。”
“没错，是。”汤姆毫不否认，他很高兴雷格伦没计较那个隐藏得更深的问题，如果要他跟隆巴顿道歉，那还不如把他变成愚蠢的麻瓜。
“所以，你原谅我吗？”
雷格伦没说话，他还在上上下下地审视汤姆，浅褐色的眼睛盯得汤姆心虚，一如当年斯宾塞少爷一脸严肃地声讨里德尔少爷那样。忽然，楼下的铃铛响了起来，费斯太太平安地带着食物回来了。
“我们下去帮忙吧。”雷格伦说着就要下楼，被汤姆一把抓住了胳膊。
“我在认真问你，”汤姆的坏脾气逐渐开始暴露，“逃避问题？不是办法。你今天必须告诉我……”
“必须？”雷格伦甩开了他，“里德尔，你的态度让我十分恼火！”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这样犯了错误还能理直气壮的人。难道什么事都要顺着你的心意吗？”
“你出了什么毛病？”汤姆也来气了，“这就是所谓的【人缘最好的赫奇帕奇】？我不知道我哪点让你不满意……”
“对，你就是喜欢这样，专挑很难听的话说，然后让人心里不舒服。”雷格伦转身就关上了门，把汤姆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
汤姆瞪了一眼那个铜色门把手，他想砸个东西以示愤怒，可这是雷格伦的房间。
真是活见鬼，他们两个今天的气氛特别难以调整，雷格伦平常可不这么苛刻！
安德鲁·隆巴顿到底是什么神仙？居然让雷格伦这么紧张？连说一句坏话也不行？
汤姆捏着手里的礼物盒，无所适从地左右打量着，忽然看到雷格伦的书柜中有一个特别小的白色相框，他以前从没注意到这里还放着谁的照片。
他拿起那个小相框，里面有个粽发女人笑得很恬静。
这不是一张魔法照片，上面的人也不会动，可她的微笑却仿佛跨越时空一样，仍旧栩栩如生，温柔可人。
那是凯瑟琳·温莎。
汤姆的眼眶发热了。这个里德尔少爷记忆中过客一般，却让他爱而不得的女人总是莫名唤起他心里最脆弱的感情。
虽然汤姆没有亲眼见过温莎，可他敢确定温莎是个比所有人都善良的女人。那双明亮动人的眼睛没法作假，一个丧心病狂冷酷无情的坏人一定不会拥有这样让人得以安慰的目光。
可她为什么没和雷格伦一起生活呢？她不像是个会抛弃孩子的母亲。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真的遭遇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离开了她的儿子，再也回不来了。
一想到雷格伦是如此善良乐观，富有同情心，和他母亲一样温柔体贴，再想到他的双亲很可能都死于非命，留下雷格伦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到现在，汤姆就觉得心脏被人攥紧了。
这是汤姆第一次为别人感到遗憾和悲哀。
他深深地理解一个孤儿的生活是怎样的悲惨。没有家人朋友，没有关心和爱护，没有支持和鼓励，雷格伦是怎么做到不和汤姆一样，憎恨世界上待他不公的一切的？
忽然，门外的楼梯传来脚步声，不用想也知道是雷格伦来了，汤姆连忙打开书柜的玻璃门，不曾想雷格伦开门的速度那么快，直接看到汤姆一手拿着小相框楞在那里。
“你要干什么？”雷格伦罕见地不冷静了，他冲过来一把抢过照片，怒视着汤姆，“不要随便乱动我的东西！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把你赶出房子？”
“不，你误会了。”听到这种挑起争端的话竟然是雷格伦说出来的，汤姆没小肚鸡肠地争嘴上的输赢，他此时已经不想再纠结这件事了。
他们两个在一起，无论谁吵架吵赢了都不是光彩的事。
“听我说，”他抓起雷格伦的两只手，紧紧握着它们，确保它的主人不会听一半就跑走，“我今天来的确是和你道歉的。之前是我不对，确实，我不该说那些话，不该当着你的面说隆巴顿。那天晚上我一直在宴会上和各路名流公关，可我本身不喜欢。我愿意参加是因为我知道你也在。”
“我一进会场就在找你，可你一直和别人待在一起，居然没有丝毫要过来跟我说话的意思。”
“虽然我不太想承认，但我确实嫉妒隆巴顿。他为什么和你这么好？原谅我不该那样说他，可我没控制住自己。”
“再说，我并不想和你闹别扭。有些话也许早点和你说明白，我们俩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出什么不好的问题。”
“是，你是有很多朋友，你人缘好，但你不可能照顾到所有人是不是？”
“也许你对所有人都好，有很多人喜欢你。但我没有你那个讨人喜欢的本事，我甚至连你都没法抓住。可我还是希望能跟你，我们两个人能好好做朋友。”
“原谅我之前对待你的态度，雷格伦，那些话都不是我真心说的。”
这诚恳的态度加之汤姆真的动了感情，任凭谁听了，都会不计前嫌，雷格伦也不例外。
果然，他原来既失望又愤怒的眼神变得充满怜悯，是汤姆想看到的“为之动容的”眼神。
“你真的这样想？”
“当然！我为什么要撒谎？难道我说得还不够真诚？”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雷格伦咧开嘴笑了，这么长时间，他没有挣脱开汤姆的手，“我是说，你说我是你【唯一的】……”
“是的。”
“真想不到你能这样说。”
“我只是不想说罢了。”汤姆激动地看着对面的人，他只觉得自己的想法不能再被压抑了，“可我现在觉得，某些话必须说出来才可以避免麻烦。”
“原谅我。之前是我不够坦白，如果你也和我想得一样，请你原谅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也许不吵架的朋友不会有坚固的友谊。但看看现在，我们有那个资本互相闹别扭吗？外面战火连天，伦敦成了什么样子？”汤姆的双手开始颤抖，他说了那么多挽留的话，有真有假，漂亮极了，都是为了感动雷格伦。
可现在它们却反过来连自己都感动了。
“我不希望哪天早晨起来听见任何关于你的不好的消息。”
“我也是。”雷格伦突然接过话，眼里亮晶晶的，“我也是。你不在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安全，可我又不知道你想不想见我……”
“别说了。这件事怪我们两个。”汤姆如释重负，他忍不住靠近了他，就像大人盯着自己最喜欢的孩子那样专注，“忘了吧。现在我们不是和好了吗？”
“嗯。”雷格伦冲他微笑，“只要我们把话说明白，就不会再闹别扭了，是吧？”
“是的，我们俩不该有所隐瞒的。”汤姆说，他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询问那个他很关心的问题了，“所以……能不能告诉我，关于你和隆巴顿的事？”
作者有话说第42章 真假掺杂的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