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见她 ...
-
日头暖融,懒洋的风扬起男人的墨发,许是旁侧的女子说了什么讨他欢心的软话,惹得他郎朗一笑,散尽旖旎风流,叫满湖的冬都失了光和色。
时新定定看着,竟不知不觉晃了神。
直到,清幽阵风带下簌簌花瓣滑过她的脸颊,她才怔怔收回了目光。
她心里微动,淌过些许难言的酸涩,片刻后,压下这不适,急急转了身。
回去这一路,她走得匆忙,错了道,还绕了几个弯,才寻着了后寝。只不过,前脚刚迈进去,后脚就被清摇给喊住了。
听完清摇的来意,她呆愣地重复了一遍:“他让我去栖月斋?”
“是,王爷请您现在就去一趟。”
想到湖边所见,时新一撇头,“我不去。”
清摇眉宇微皱,似是有些意外。时新将他的为难收在眼底,低声说:“我身体不适,不便外出。”
话落时,她已转身匆匆跑了进去。
栖月斋。
铺着绒毯的暖榻上,帛锦昱与身着锦服的女子就着金丝檀木小圆桌相对而坐,青玉茶盏香雾缭绕,他修眸一抬,便看到了门外独自归来的清摇。
“王爷。”清摇上前,如实复述了时新的话,“王妃说她身体不适,不便外出。”
帛锦昱摩挲着茶盏,双眸微微眯起,添了许凌厉,“她可知府里来客人了?”
“王妃留下话就跑回去了,属下还未曾来得及告知。”
清摇所言并无他意,只是陈述他眼前所见,不料刚说完又听帛锦昱问:“跑?”
“……”清摇察觉失言,生硬解释:“大抵是属下看错了。”
“去忙吧。”
“是。”
一抹清浅疑虑浮上眉梢,少顷,帛锦昱侧头,正好迎上对面的温婉笑容。
“你这王妃听着倒是有些灵动活泼。”她说。
帛锦昱手腕轻摇,茶盏中他那满含笑意的容颜随之晃荡开来,不禁低喃:“是。”
那女子亦是一笑,轻掷茶盏,道:“如此,我同你一起去见见她吧。”
“也好。”
两人来到后寝,并未寻到那道玲珑身姿,招来丫鬟问了才知道时新已回房休息。
与帛锦昱同行的女子就着正房外边的软榻坐下,微抬下颚,轻声说:“我且在这里等你们。”
“好。”帛锦昱的视线扫过案几上那一碟掺着几瓣梅花还奇形怪状的枣泥山药糕,转动了轮椅。
但其实,僵在里间榻上的时新,却是竖着耳朵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本是在外边的廊座上发着呆,远远听见了谈笑声,便踮起脚瞄了一眼,才发现他们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一时无措只能就近躲回房。
她心里缠着些理不清的情愫,特别是耳畔飘来他柔和的声音时,满怀怅然,想必那姑娘分量极重,才能让他这般温柔以待。
她猜测着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是他先前喜欢的姑娘?无奈昏迷中被圣上赐了婚,才被迫娶了自己,现下礼成,便想要再迎那姑娘入门?
还是……
“手还疼?”
低沉的嗓音打断了时新的胡思乱想,她心里一酸,咬唇腹诽:看吧看吧,一到了这,马上就变了脸。
帛锦昱仅一眼,便知晓榻上的人儿尚未睡着,但对于她此时的故意而为却有些许的猜不透。他靠近了一点,抬手覆上她的胳膊,将她强行掰转过来,问着:“手还疼?”
如此,时新再装睡便略显忸怩,她垂眸盯着身下的茶白绒毯“嗯”了一声。
本来她还在想理由,听他提到了手伤便顺着往下说了,事实上昨晚上了药后,她的手只要不是用力按压,已无大碍。
帛锦昱瞥了眼一旁的疏淤膏,那是神医庄老头子所制,药效极快,按理说,今日该好了。
他长臂一收,顺带着将她的手牵到了眼前,端详片刻,微叹道:“让大夫来看看。”
时新抽回手,极力掩蔽面上的委屈,“不要你管,你去……你的。”
“我的?”
“去忙你的。”她闷声补充。
帛锦昱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直视着她湿漉漉的眸子问:“还是哪里不舒服?”
这一声柔软的关心,如一阵温润的风,掠过时新的心湖,带起阵阵涟漪。她苦恼一笑,责备自己矫情,成婚前就想着要寻个时机一个人住进偏房离他远远的,现在若他真要迎那姑娘进门,不正好遂了先前的愿么?
见她一脸恍惚走神样,帛锦昱直接捏住了她的下巴,皱眉问:“到底怎么了?”
疼痛袭来,她颤声:“我……”
几乎同时,外边传来一道不掩惊喜的声音:“姑姑!”
时新辨得出那是帛长渊的声,但姑姑?
顷刻,一道惊雷自脑中闪过,她懊恼地往自己的脑门上拍了一巴掌,怎将这事给忘了?
宸王有一比他大三岁的同胞姐姐,亦是先帝册封的泰安长公主,早些年下嫁给了定远侯的世子,跟随定远侯一家镇守着南牵魏国北拦北疆的要塞之处梧原郡。
想来是听闻弟弟大婚的消息,日夜兼程赶了回来。
“阿姐想见见你。”帛锦昱按着她作乱的手,“若你身体不适,就改日吧。”
“不用改日!”
时新一骨碌爬了起来,理理青丝拍拍小脸展展裙衫,一通忙活,全然忘了自己方才还忸怩赖着喊手疼。
“你……”
“嗨呀!”她不由分说捂着自己的脸蛋,小心翼翼发问:“要不我梳妆整容了再出去?”
帛锦昱凝视须臾,目光从她的柔荑移到美目,勾了勾手,她便弯下玉颈,雪肤花貌,眸含秋露,盈满了忐忑,他抬手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轻柔的气息拂过她耳畔:“不用,阿姐不是外人。”
时新僵了一瞬,冰肌上似乎还弥留着他指腹有意无意划过时的异样触感。
“走吧。”
“啊?哦。”她讷讷应了声,随着他下了榻。
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她推着轮椅,指尖不自觉地按住他的后肩,快越过屏风时,他手掌落下,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
帛长渊看着款款出来的两人,信手一勾,将那碟枣泥山药糕放到眼前晃了晃,揶揄道:“小婶婶,这该不会是你的杰作吧?”
时新面上一窘,却忍住了没与他一般计较,而是朝着他身旁的女子嫣然浅笑行了礼:“见过长公主。”
泰安长公主微笑点头,“与阿昱一般称我阿姐就行。”
说着,她朝帛长渊递去一眼神,便见他乖乖放下了那碟子。
只不过,不等几人开始叙旧,门口就来了一小厮,说宫里的王公公求见。
帛锦昱神色未变,交代长渊:“你们先去栖月斋。”
他转而看向泰安长公主,“阿姐,有人想见你了。”
“那便去见见吧。”
话落,泰安长公主不徐不疾起了身,推着帛锦昱走出去,留下大眼瞪小眼的两人。
王公公乃皇后娘娘身边亲近的人,今日是来传话,邀泰安长公主与宸王妃明日入宫一聚。
话既已达,自无理久留。
泰安长公主推着帛锦昱立于殿前,望着乘势而来,满意而归的车马,良久,微仰起脸,已换满目霁色,她迎着融风端雅笑道:“阿昱,他们怎么愈加沉不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