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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小白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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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迟那时快,在时家堂姐时依柔出现在门口时,时新已倾身将帛锦昱挡在了身后。她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只是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
她这堂姐,打小便像中了邪一般,事事都要与她较个高下,输了赢了都不轻易罢休。尤记得十岁那年,二哥送了她一个蝴蝶风筝作为生辰礼,翌日她堂姐就上街让人做了十个更大的风筝,还不顾风雨天,领着丫鬟直奔郊野,结果就是硬生生地摔伤了腿。
“你在做什么?”时依柔看着时新怪异的姿势,疑惑开口。
“没做什么。”时新挺直腰身,展开裙袖挡得更严实了些。“依柔姐姐你找我有事么?”
“新儿妹妹你这话可就说得见外了啊,姐姐这不是看你今日回门,过来见见你嘛。”
故作的姿态叫时新看了只觉寒毛直竖,她不由地抖了抖肩膀,回道:“那我谢谢你哦。”
“瞧你说的,一家人说什么谢谢!你都不知道姐姐有多羡慕你,能嫁给名震京城的宸王殿下,虽说吧,他病倒在床了。”今日的时依柔洋洋得意,最后几个字还特意加重了音调。
且说话间,她未经允许就要抬脚迈进来,却被时新尖声喝止:“你站住!”
时依柔吓得一颤,不自觉地收回脚,又不服输地梗着脖子喊着:“怎么了?还不准人进门了是吧?”
时新下巴朝外边点了点,“去外边说。”
时依柔想了想,咂咂嘴:“行吧。”
时新紧盯着时依柔,待对方转了身才稍微松了口气。
却不料,就这须臾间,时依柔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再顺手一搡,顿然就撞上了帛锦昱凝着寒霜的墨眸。
浓妆艳裹的脸上风云突变,时依柔罔顾被她搡倒在地的人,捂着嘴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帛锦昱睫毛轻扫,方才那一瞬扑了个空的手缓缓移到时新面前,“起来。”
时新借着他的力道起了身,眸里蕴着不悦,正欲指摘,又见时依柔叉着腰先开了腔:“好你个时新,刚刚成婚就迫不及待在家里养起了小白脸,我就说呢,护得这般严实。”
她急于看时新的难堪,所以今日一进门便直接寻了过来,自然不知眼前的“小白脸”正是方才被她咒过病倒在床的宸王殿下。
“噗!”到了嘴边的怨恼化成一声嗤笑,时新忘了手肘上的疼痛,鼓着嘴忍住笑意,双眸拍闪看着帛锦昱那微微苍白的俊脸,心想:是还挺白的。
这点浅显的小心思,帛锦昱怎会看不出来?他合上手掌,又略带惩罚地按了一下,她才“啊”的一声,红着脸将手抽了回去。
然这眉来眼去尔浓我浓的画面落在时依柔的眼里,却是异常刺眼。她来是要看时新笑话的,岂料这丫头嫁给了那半死不活的宸王,不仅没有一点愁容,还偷偷养起了小白脸,且小白脸竟还生得这般好看。
愤懑与妒忌交叠,她斥责:“恬不知耻,竟还笑得出来!”
这话是对着时新说的,所以她说完后又觊了眼帛锦昱,想着他定是被时新给骗了,不料被他一身的凛冽给惊得打了个寒颤。
时新见状,一丝不悦浮上心头,蹙眉凝眸道:“姐姐想看的话,可以自己去找一个呢,不过这一回,大概是将京城都翻一遍也要输给我了。”
“你!”时依柔语塞,剜了时新一眼,“做出如此荒唐事竟还毫无悔过之心,我定要告诉你爹去!”
“快去快去。”微微摆动的手指挑衅意味十足。
时依柔气汹汹地跑了出去,转头就在廊里迎面撞上了前来的玉鸾,不由骂咧道:“死丫头,眼睛长在后脑勺上了?”
“对不起堂小姐!”玉鸾忙躬身致歉,不过才走出一步又被时依柔给揪住了后衣领子。
“哪儿去?”
“回堂小姐的话,是我家老爷说午宴备好了,让我去请王爷和王妃。”
王爷……和王妃?!
时依柔脑里轰动砸下一道惊雷,失声问:“谁?”
“王爷和王妃。”
“王爷和王妃?”时依柔跟着念了一遍,抬起头,“你说时新和那个男人?”
玉鸾眨眨眼,如实答:“是的。”
时依柔腿上一软,扶着旁边的廊柱才得以撑住,心里暗恼,怎么就没想到以时新的胆子断不可能敢背着宸王在外边找小白脸呢?现在好了,得罪时新事小,但传闻中的宸王并不是什么好人,而她方才对他连骂带咒……
一旁的玉鸾迟疑了一下,小声问:“堂小姐,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时依柔捂着胸口嫌恶道,“还不走?”
玉鸾道了声“是”,便轻快地迈开了步子。
而此时房里,时新背对着帛锦昱倚在门边,她捏着指尖,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与时依柔斗嘴时的那些话,脸上腾的就飞起了红云。
呆了一会儿,她竖耳倾听,发现身后之人并没有什么动作静,才展了展裙袖,转回身,水灵灵的双眼瞪得更圆了些,“不是说你不吃的吗?”
帛锦昱将那只咬了一口的如意糕放下,语气不缓不慢:“那是你说的。”
时新一想,好像确实如此,还想再说些什么,玉鸾已行至门口,禀明了来意。
帛锦昱只淡淡说:“送过来。”
玉鸾应下,又向时新投去了询问的眼神,得到点头应允后旋踵回去复命。
忽而凄风袭来,面上一阵清寒,有东西从脑海里一闪而过,时新心里咯噔了一下,挪回到帛锦昱身旁,不安喃喃着:“你……方才我堂姐说话冒犯你了。”
帛锦昱凝着她那细瓷般的小脸,似笑非笑问,“你想怎么处理她?”
处理!
时新脱口阻止:“不用!”
看着他晦暗不明的神色,她微叹一声,“没那么严重的,她就是爱动嘴皮子,小时候我都给她顶回去的,回回她都气哭了但又不长记性,后来我懒得理了她才消停了些。”
她不喜欢时依柔,但倒也没到要“处理”的地步。
帛锦昱只嗯了一下,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但一般只要他没说不,时新便当他是同意了。她挪得更近了一些,软软糯糯地转了话锋,“这如意糕不合你胃口啊?”
“一般。”他评价道。
时新皱皱鼻子,对他的印象又加了一项——极其挑食。
午膳很快送过来,时新本想去那边同家人一起,但被他轻轻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这想法。
之后没有久留,用完午膳,时新与家人道了别,轿车压着绵绵白雪踏上回程。再停下来时,她撩开轿帘,一眼便看到了伫立在冥冥暮色里的少年。
大抵是等了许久,他面色凝重,目光漠漠从时新身上扫过,投向她身后,同时恭顺道:“小叔。”
帛锦昱点点头,转而跟时新说:“你先回去吧。”
时新没错过小侄子眸里平添的莫名怒意,她应了声,领着丫鬟往另一边走去。
红日沉坠,夜色蔓延,渐而深浓。
帛锦昱从书房回来时,软榻上的人儿抱枕沉酣,偶尔睫毛轻颤。半晌后,他稍犹疑,朝着屋外喊了声“清摇”,但清摇闻声走了进来,他又摆摆手,幽幽道:“没事,出去吧。”
“是。”清摇顺手带上了房门。
壁上烛灯烛熠熠,映着帛锦昱的侧脸,半明半暗。他倾身,凝眸,个中心绪千回百转。
直到——
熟悉的嘤咛声响起,一切瞬息烟消云散。
软榻上的人儿眨巴着惺忪睡眼,少焉,嘟囔了声:“你回来了?”
不待作答,她已起身推着他去往里间,至榻前,又不由分说转了身,再回来时,手里的茶杯还散着热气。
“给你。”
将茶杯放下,她踩了绣鞋,跨过他的长腿,裹上衾被。
帛锦昱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迷糊中的行为,面上不显,声音却随着暖黄的光柔和了许多:“先睡吧。”
他本无意吵醒她。
她点头,却不停转动双眸,执拗得像个闹着脾气等待被哄的小孩儿。
“怎么了?”他问。
“没有事。”话虽如此,可听着完全不是这一层意思。
帛锦昱唇角含着笑意,“今日没有问题要问了?”
“不问了。”又不肯回答,问了也白问,她才不犯傻。
“真的?”
她幽怨地睨了一眼,“嗯。”
他长腿往她那边挪了一点,颇为惋惜地叹气,“还以为你想再给它捏捏呢。”
“你怎么能这样,我手都疼死了!”心底没来由的委屈随着这一声满含怨气的嘟哝翻涌而上,没一会儿,那素来澄澈的水眸就盈满了泪水。
白日里她没注意,晚上沐浴时才发现手腕处一圈红紫,稍碰到都生疼,结果在榻上睡得迷糊,还枕了好一阵,现在更是疼得紧。
可他问也没问一句,还想让人给他捏捏腿?说的是人话吗?!
看着她缩在衾被里簌簌落泪的可怜模样,帛锦昱眸色一凛,轿车上他那轻轻一握,自不至于会让她痛到现在。
他沉着声说:“手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