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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发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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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警不好说,我怕再被屏蔽。

      如果你想要在地图上寻找到东京,只需去找两个地方——天空树和迹部财团总部的办公大楼。后者必然带有些许的夸大成分,但我们也能从中看出迹部财团在整个国家乃至整个国民中巨大的影响力。五年前,刚刚研究生毕业的迹部财团的下一任继承人迹部景吾入主董事会,直接成为分红最大的股东之一,引得公司上下对其颇有微词。五年之间,看热闹的、使绊子的,自是不在少数。五年之后,迹部景吾不仅扎稳了自己在董事会的脚跟,还让世人彻底淡忘了在他身上属于家族的光环。

      工作日,西装笔挺的职员来来往往出进大楼,皮鞋高跟鞋迈出的每一步都仿佛是被丈量了一般,精准严密。在这样的步伐中,不合群的步调就显得异常明显。穿着藕粉色圆头鞋的女性疾步走向前台,如果忽略她眼中的血丝和眉间浓浓的疲倦及哀痛,前台的工作人员定会往这位是旗下哪家公司的艺人身上猜测。只是她身上流露出的悲伤呈浓墨般将她自己包拢起来,甚至还从中探出了触手,绕住了感性之人的手腕。工作经验丰富的老员工不为所动,给了面略不忍之色的实习生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后者一震,快步走去接水。

      老员工仪态得体,笑容妥帖,询问道:“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女士。”接水回来的实习生适时递上纸杯。

      女人接过纸杯,双手将杯壁虚虚拢住。若是细看,还能发现女人搭在杯壁上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女人勉强提起嘴角,说:“您好,我想要见一下迹部董事。”女人意识到自己的指代不明,又连忙补充了一句:“是迹部景吾,迹部董事。”

      老员工的内心下意识皱了眉,不过面上不显,以公式化的口吻问道:“好的,请问您有预约吗?”

      “抱歉我没有,只是这件事很急,能麻烦您带我过去吗?或者您告诉我具体位置,我自己过去?”女人的语速开始急促了起来。

      “抱歉,按照相关规定….”

      老员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女人突然提高的音量给打断了。

      “迹部董事!迹部董事!景吾!”

      不远处正在跟下属聊谈工作的金发男人因听到自己不常被人称呼的名字而停下了脚步,在看到女人的面容时他的眼眸深处微微闪过惊讶之色,摆了摆手,示意阻拦女人的工作人员退下。

      “惠里奈小姐….”

      “求求你救救侑士….”忍足惠里奈几乎发出了泣音,“只有你能救他了。”

      -

      迹部大概有差不多将近十年的时间没有见到过忍足侑士了,上一次见面还在在他们大二的时候,国中网球部大家的聚会上。迹部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在惠里奈断断续续地讲述中记忆里的那次场景渐渐清晰了起来。

      忍足的成绩一向十分优异,国中结业时他以全地区第三的成绩考入了东大附属,其余的人则是集体选择了直升本部。东大附属的课程很紧张,忍足先前还能时不时来找他们,后来一年到头也见不了面,不是在考试就是在准备考试的路上。迹部没有参加高考,高三那年直接出国留学学习金融,忍足则是考入了东大的医学系。直到大二那年,迹部回国组织了一场聚会,时隔多年未见得大家总算是又聚齐了一次,也是这么多年里唯一的一次。

      忍足蓄了长发,及肩,用一根黑色得皮绳虚虚拢在脑后。他穿着宽大的衬衫,未系领带,领口敞开,被头发挡住的左耳因主人的动作露出了其上光华内敛的黑宝石耳钉。迹部不记得他们当时都聊了些什么,只记得被岳人搂住脖子的他,嘴角还沾着他刚刚递过去的啤酒的水光,整个人却给他带来了如烟将散的怪异感。

      忍足惠里奈用指纹开了锁,她顿在门口,不敢迈入,甚至连声音都被堵塞在喉管之中。在听见身边的人说出他要自己进去之后,惠里奈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自责的神色浮现在她挣扎的面容之上,最后她黯然地向后退去,轻轻关上了门。

      原来他们真的有那么久未曾见面了,久到过往真的只是鲜活在记忆里,而故事里的主演之一不知在何时早已剥下了滑稽的油墨面具退到幕布之后。

      他将长发完完全全蓄了起来,发色似乎比少时更黑了些,隐隐透露出蓝光,左耳依旧带着黑宝石耳钉。他太瘦了,仿佛身上的衣物只是在由其下的骨架所支撑。开关门和脚步声都没有引起忍足的注意,或者说引起了,只是他丝毫不感兴趣来者何人所要做什么。他的额头贴在玻璃窗上,视线没有聚焦,窗外铅灰色的云层压迫在城市上空,谋划着欲来的风雨。

      “忍足。”

      忍足的视线迟缓的聚焦在玻璃上,他反应了好久才意识到映在其上的人影究竟是谁。他慢慢睁大了双眼,带着不可思议的恐惧。

      “….只有你能救他了,”坐在副驾驶的惠里奈泣不成声,“因为他喜欢你啊。”

      “惠里奈都跟你说了。”

      忍足坐在飘窗上没有动,初时的震惊褪去,玻璃又自我将裂痕抹平。他没有在向迹部发问,也不是在肯定自己内心的猜想,只是很平静地说出了一个事实。

      这是他们久别重逢之后,他说的第一句话。

      迹部没有回话,知道一切的他看向他的视线平静到正常。客厅并没有开灯,外边的天色昏暗却也足够照亮这一小方天地。忍足赤/脚踩在木制地板上,长发滑落肩头荡起细微的弧度。曾经的三厘米身高差被岁月抚平,少年人抽枝拔条,幼稚的比较身高的游戏总是会在大段的时间内反超与被反超。忍足抬手将冰凉的指尖抵在迹部的眉心,又顺着滑过他的眉/眼/嘴/唇,他将五指/张/开插//入进他的头发里,另一只手/攀/向他的后背将熨烫整齐的正装西服抓皱。

      他将下颚抵在他的肩头,柔软的身躯只要迹部一伸手就可以/揉/进/怀里。这本该更适合女子做的动作由忍足做出来却并不显得违和,世人常用娇媚来形容女性,殊不知玫瑰只要是在稍微肥沃的土壤中即可生长。

      他似情人一般在他的耳畔低声说——

      “你瞧,这个世界上无时无刻不在有人崩溃,我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滚吧。”

      忍足骤然移开贴近迹部的身躯,先前表现出来的带着讥讽的/引/诱似乎根本不存在一样,表情漠然的像是祭典上白瓷做的童子。迹部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忍足抬眼看向他。

      “为什么不试试我呢?”

      “你说什么?”忍足皱眉。

      “我是说,跪/下。”迹部的声音中充斥着强硬的命令色彩。忍足恍惚间拨开了岁月垂下来的重重纱帘,遥遥看见了往昔站在球场上骄傲自负的少年;而帷幔落下,少年人的身影与在媒体面前八风不动却也势不可挡的金融巨头重合了起来。

      他们无声地对视。

      忍足率先垂下眼帘,缓慢的、以及其标准的姿/势/跪/在了帝王的脚边,抓着他腕部的那只手在他跪/下的瞬间没有片刻犹豫地松开了。

      -

      迹部景吾是个极具魅力的人,这点不光体现在他的外表上,更多的是表现在他的人格上。喜欢他的人会更加喜欢,厌恶他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曾在某一个瞬间被其所折服。人是具有趋光性的动物,优秀的人的身边总是会簇拥着许多人。忍足自是不能免俗,他甘愿也很欢喜跟着成为其中一员,甚至因为获得了比同学这个身份更加贴近他的位置而在很长一段时间中感到了满足。以至于后来在他想询问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时,竟分辨不出他自认为的那种喜欢究竟是对光的渴望还是对他这个人的喜欢。

      这对自己的询问是在很多年之后甚至可以称之为一时兴起只不过最终延续下去而已了的行为,而年少时/湿/了/内/裤/的/遗/梦/源头竟出自于朝夕相处的好友,这种认知使对/同/性/感/情/有理解偏差的他根本就不会去在意喜欢的不同。他在私下里心慌作呕,却将内里腐烂的果肉以漂亮的果皮包装起来,死皮赖脸地暴露在白日之下,混迹在人群之中。以此来蒙蔽自己。

      身为医学世家的第一个男孩,他不像幼弟也不像长姐一样可以自由的选择人生,他的一生早已由父亲所规划好。先要考入东大附属,然后直升本部大学的医学系,本硕博连读,实习期间要在父亲的手下做事,最后继承家族的私立医院。

      这是一名合格的继承人所应该走的道路。父亲看着年幼的儿子如是说道。

      忍足本该带着无所谓的态度走完父亲所规划的一生,却偏偏遇见了一个和他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人。在冰帝上学的学生,家世大多非富即贵,什么什么的继承人更是一抓一大把。在这帮继承人中大多分为两类,一类是如他一般无所谓,一类是极具反抗精神——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起初,忍足认为以迹部的个性定然属于后者,后来在某一次闲聊时他讶然发觉对方毫不抗拒未来继承家族企业的既定事实。

      “继承这种说法用在我身上不太准确,”迹部圈出忍足话里的用词,否定道,“应该是掌控。”

      人生下来就在这个世界有固定的位置相对应,我只不过是肩负起我应该肩负的责任在掌控我自己的人生而已。迹部理所当然的说道。

      迹部当然不知道他的理所当然给朦胧爱慕着他的好友带来多大的震动,使得他再也没有办法透过毛玻璃去淡漠自己要走的道路。忍足天生动力不足,习惯随遇而安,讨厌的人事都可以做到笑脸相迎,但这也同时说明了他所接受的事物并不都是他所喜欢的。此后父亲的每一次说教,都是在提醒他自己以前的他究竟有多麻木,以及他自己是多么渴望姐姐和弟弟的自由。

      -

      堆积在城市上空的铅灰色云层终于将谋划着的风雨倾泻而下,忍足/全/身/赤/裸/地侧躺在温暖柔软的床铺之上。风夹杂着雨珠噼里啪啦地打在卧室的玻璃窗上,落地灯早在迹部抱着忍足去浴室/清/洗/的时候随手打开,暖黄色的光团将整个床铺连同他们笼罩在一起。

      忍足盯着玻璃窗上倒映着的迹部的身影,看着他将衬衫穿回,掩/去背上不少的/痕/迹,又重新变回了迹部董事。久钝的心脏微不可查地刺痛了起来。

      “我带你吃饭去。”迹部放弃了重新打上领带,给秘书发了邮件推迟所有行程。他躬下身子,语气柔和到丝毫不见先前的强势。

      “可是我困了。”忍足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嗓子也很痛。

      “你可以在车上睡一会儿。”

      忍足用手肘撑起上半身靠在床头看着迹部打开了他的衣柜,不被被子/遮/掩的身体/露/出了在情/事之中留下的证据。平心而论,迹部并不是一名合格的//////S,他甚至都不算。可是他却偏偏能掌控住他的每一丝情绪,肌/肤/相/贴/之处/艳/丽的玫瑰甘愿为他盛开。

      忍足看着迹部从他的衣柜里拿出了一条褐色的毛衣裙之后,目光下意识地躲闪了起来。即使他早就猜到惠里奈肯定把自己的底都向迹部透了个光,即使他早就能面不改色向酒吧中前来搭讪的男人说出其实我跟你是同一个性别的这种话,他还是在他面前起了退缩之意。

      迹部将衣裙袜子递了过去,然后单手插兜背过身等待忍足穿好衣服后才转回身,又打开了梳妆台上的首饰盒询问她需要什么配饰。忍足注意到迹部换用了对女性的称呼用于,沉默地坐在床边半响才说道,黑色的皮绳就好。

      “我是迹部景吾,”迹部躬身向他伸出了手,“请问该如何称呼你,女士。”

      “….侑子,忍足侑子。”

      忍足撑着侧脸,将手肘支在车门上,懒洋洋看着车窗外被大雨冲洗着的城市。他们下楼时才发现雨势,又折回去拿了雨伞。期间迹部将车停靠在附近的花店旁,下车买了一束用泛黄的旧报纸包裹着的干枯了的玫瑰,肩膀处的衣料因沾了雨水而便湿。忍足抬手,将车内的温度调高了些。

      他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迹部,却记得第一次穿上女装时所带来的无与伦比的快乐。忍足惠里奈完整的继承了父母的样貌和母亲温柔的性格,又因为是忍足家的第一个孩子以及唯一的女孩而备受宠爱。不可否认的是,忍足在嫉妒姐姐的同时也深深爱着这个也爱着他的姐姐。忍足高一的时候代替当天临时有事的母亲去为独自在大学附近租房居住的姐姐送自家酿好的梅子酒,里面的梅子还是他和姐姐还有弟弟一起在乡下外祖父家采摘的。当年本来是打算将采下来的全部梅子都用来酿酒,但由于两个弟弟没有成年,姐姐拜托外祖父留下来一些专门给他们酿梅子汁喝。

      那天也下了像现在这么大的雨,只不过季节不同。正处于梅雨季的东京,六七月份的大雨小雨接连不断。惠里奈当初独居时,母亲就管她要了房门的钥匙又复刻了一把。当忍足经同意旋开房门时,惠里奈还在被大雨堵在图书馆门口等待着叫的出租车的到来。

      惠里奈向来娇贵而不娇气,即便父母给了足够的零用钱,租的房子不过是一个一居室。忍足把带来的吃食放进冰箱,又帮忙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卫生。他弯腰想要捡起搁在地板上的快递,却不小心让里面的衣物顺着划开的口子掉落了出来。那是一件很漂亮的蓝色纱裙,很适合还在校园里的女孩子穿。忍足的目光像是着了魔一样黏在了这件裙子上,整个空间突然间静谧了下来,像是被一个巨大的玻璃罩给罩住了,将雨水与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穿上了姐姐的裙子站在全身镜前不知多久了。他的眼睛微微一动,从镜子里看见了面色煞白的姐姐和自己。

      忍足立刻脱下了裙子,不顾姐姐的呼喊摔门而出。那么大的雨势早在他冲进雨幕中的瞬间将他淋了个透亮,雨珠借助风势摔在他身上的力度不亚于父亲知道他喜欢的是/同/性/时将巴掌甩在他脸上的力度。

      在接二连三于梦中梦见与迹部的/肢/体/纠/缠/后,忍足走进了父亲的书房,试图从成堆的医书中找寻到自己的“病因”。他也想过去询问父亲,但一想起父亲对母亲谈论的有关于当日来看病的一对同性情侣的言论还是沉默了下来。

      同性相爱不是病,他自然在书中找不到“病因”。

      忍足的父亲是外科医生且对心理学没有丝毫的兴趣,家里所有储存着的医学方面的专业书都没有与心理学相关的,以至于父亲对待同性相恋的态度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了忍足对自己作呕的主要原因。当时的网络没有那么发达,社会对待喜欢同性的态度上也没有那么包容,直到忍足上了大学之后才真正意识他根本没有病,只是他心脏上的伤疤已经深到无法自我愈合了。

      后来再次见到姐姐是在她寒假回家的时候。

      忍足用筷子不断戳着盘子里的苦瓜,几乎快要将它戳成了泥。迹部看不过去,拿走了他手里的筷子,为他盛了一碗汤。迹部躬下身子时,忍足闻到了他身上与他一样的沐浴露的味道。是柚子味的。

      忍足小口小口抿着汤水,继续任由自己的思维发散。

      因为忍足的性向问题,家里的气氛一直很僵。忍足吃了两口就在父亲训诫声和母亲不住的叹气声中躲回了自己的房间。等客厅完全静下,父母和幼弟都回了房间熟睡,惠里奈才轻轻敲响了他卧室的门。手里拿着一个方形的礼物盒,盒盖打开之后是一件漂亮的藕粉色的纱裙。

      -

      他和迹部的关系就这样仿佛约定俗成一般定了下来。谁也不开口想要确定什么关系——恋人或者圈子里的主奴,就好像彼此之间只是在搭伙过日子,想散就能散。这种相处方法倒是让后知后觉感到尴尬的忍足平白松了一口气。

      身为大企业的最高领导人之一,迹部大多白天不见人影,晚上倒是能准时下班开车接忍足出去吃饭,就是不知道夜深人静时还会不会在加班加点。他们/做/爱/的时间固定在每周周六的晚上,是随了忍足的习惯。忍足在/圈/子里/混/迹/多年,以听话却从不认主而闻名。星期一到星期五是工作日,星期日要准备星期一的教案….啊从医院辞职后,他曾做过几年的国中数学老师。所以他只在星期六做侑子。迹部不是一名合格的///S,这点忍足再次在心中确定。他从不玩花/里/胡/哨的调/////教,最出格的时候也仅用了/鞭/子/和/颈/链。可偏偏就是这么简单的/玩/意/和/手/法,却能让他安心沉沦下去。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他们重逢时下地那场大雨是入冬之前地最后一场,此后接连数日东京上空一片晴明。

      忍足地情绪渐渐好转,这比以往地周期要提前了许多。这段日子他跟着迹部吃遍了这片城区大大小小还不错地餐馆,偶尔迹部不是很忙地时候,他们还有闲情雅致去跨越整个东京,到城市地另一尽头去寻找人间的烟火。

      迹部总爱在开车地路上将车子停靠在某一家看起来还不错地花店,然后从里面捧出一枝或者数枝干枯地玫瑰。红的、黄的、白的、粉的。忍足知道迹部素来喜欢玫瑰,尘世里最艳俗的花朵被他娇贵的养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有的时候兴致来了,整个冰帝从国小到大学部食堂的餐桌上都被迹部家的佣人摆上开得正艳的玫瑰。他喜欢世间上最浓烈的颜色,一如这人张狂的性格。

      “怎么总买干枯的玫瑰?”

      忍足抽出一束风干了黄玫瑰,掰断干脆的枝茎,琢磨着怎么将骨朵别在迹部的衣襟上。

      “不都一样?”

      迹部没有理会忍足的小动作,语气淡漠地回答。

      忍足觉得迹部的回答奇奇怪怪,都懒得继续询问下去,把手里的花骨朵丢进了迹部的怀里,便兴致缺缺不再理会。正如他以往也未曾询问过他最后是怎么处理这些买来的玫瑰。

      忍足开始捡起自己的厨艺来。迹部大少爷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工作之后公司食堂就满足了他全部的要求,再加上时不时的应酬....总之,没有需要他下厨的地方。

      忍足就不一样,高中半工半读的念着,攒够了钱就开启了自己的独居生涯。三天两头的出去吃,且不说营养问题,光是他自己的胃就受不了。

      “你想吃什么?”侑子少见的在不是星期六的日子里穿着着漂亮的长裙,赤脚在地板上让裙摆在空中璇出半月牙的弧度,“我煲了鱼汤,整整一天!我再炒个糖醋排骨怎么样?蔬菜呢?蔬菜你吃什么?”

      与侑子的兴奋相反的是,窝在沙发上的迹部狠狠皱起来眉头。

      “你有多久没有去找心理医生做咨询了?”

      说话直接能避免不少麻烦。这是少时身为学生会会长的迹部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忍足不知为何突然间在想了起来,接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怒气涌了上来。

      “你为什么这么扫兴?我难得这么开心。你难道不为我感到开心吗?”

      迹部没有接话,起身走到门口,弯身提起鞋子,又拿下衣架上的风衣。他将枫叶红的风衣披在忍足的肩上,又单膝跪地为他穿上同色系的短筒靴。

      “我希望你是真正开心。”

      “像我做医生的最怕遇见同行,”年轻有为的心理医生没正行儿的依着墙壁,视线透过玻璃门看向坐在靠椅上抱着软绵绵的抱枕的年轻女郎,“要么极度配合,要么极度傲慢。两极分化。”

      忍足一回到家就将裙子给脱了,在不属于侑子的日子里伪装成侑子使他筋疲力尽。忍足不知道迹部都跟他都心理医生聊什么,只知道等他第二天醒来时,阳台上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

      -

      自姐姐送给他裙子的那个冬天起,忍足侑士喜欢穿裙子这件事就成了他们俩的秘密。姐姐经常拉着一行李箱的化妆品和各种风格的裙子来到他自己租的小居室,她教他怎么选购适合各个季节和自己肤质的化妆品,教他怎么化妆....俩人的LINE聊天也从她的恋爱问题变成了店铺新上架的裙子包包和鞋子的链接分享。第一次穿裙子出门,也是姐姐带他出去的。

      “侑子怎么样?忍足惠里奈的妹妹,忍足侑子。”

      每周的周六,侑子总会穿上漂亮的裙子走在没有熟人的街道,等到了晚上再和惠里奈汇合,俩人就像真正的姐妹花一样去逛街去逛集市去KTV唱歌。惠里奈难免会遇到熟悉的同人,被人问起时搂着侑子的肩膀大大方方说,这是自己的妹妹。侑子在一边笑着点头。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惠里奈欢欢喜喜拥着自己的妹妹回到她的住所,一打开门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面色铁青的父亲,和看着穿着女装的哥哥一脸懵逼的弟弟,以至于当父亲走到跟前,清脆的巴掌声在耳侧响起时,她才反应过来一把抱着父亲想要继续落下来的胳膊。

      “英则!带你哥哥走!快点带他走!”惠里奈尖叫道。

      忍足英则如梦初醒,拥着哥哥的肩膀快速冲出了门,并且回手把门摔上阻断了父亲暴怒的谩骂。

      “恶不恶心!不仅是/同/性/恋/还穿/女/装….”

      “….我没有你这么一个/变//态//儿子!”

      父亲的一个巴掌把侑子打回了侑士,他脸上带着巴掌印疲倦地拖动自己的身躯随着英则来到了无人的小巷才停下。

      忍足英则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刚刚升入国一的他显然不知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哥哥披上,眼神不自在的乱瞟。

      “那个….不能改吗?”

      “你觉得我/恶/心吗?认为自己的哥哥是一个喜欢穿女装的/变/态?”忍足面无表情地问道,好像话中所指之人并不是他一样。

      “….也不是,”忍足英则纠结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然后似想到什么一样恍然大悟,“哥哥你开心吗?就是喜欢男生,喜欢穿裙子?”

      “….我很开心。”

      忍足英则瞬间就不纠结了,摊手傻乐:“那就无所谓啦,我能多一个美女姐姐还挺开心的。不过哥啊你要不要现在爸面前低头认个错啥的….”

      -

      忍足一方面觉得自己很不幸,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很幸运,能拥有即便不理解也会支持自己的姐姐弟弟。也许正因为有这样的情感支撑着他,所以他才会在从天桥向下凝望时想着自己还可以努力的试着活下去。

      那迹部呢?他又是因何走到他的身边?又因何而留下来?仅仅是因为年少时一起玩乐的短短几年?

      迹部来到他现在住的地方,从抽屉里翻出了他早已过期了的药袋丢尽垃圾桶里,然后撑着桌边沉默了片刻。

      “你搬到我哪里去吧。”

      忍足对此提议没什么反应,他绕着垂在胸前的长发:“其实你完全不用管我的。没必要。”

      “我已经在管了。”迹部强硬的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忍足不再搭话。

      迹部啧了一声:“我本来想再等等再带你过去。”他转身,回头微扬下颚:“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迹部提车带忍足去的地方离他的住所并不远,如果不是最后的路线不同,忍足都怀疑他是要直接把他拐回家。

      迹部此次没有在路上的花店旁停靠,他直径开到了目的地。在周围一圈都是琳琅满目的店面中有一家被施工用的幕布所遮挡,迹部先行踏过地上的木板,伸手拉着忍足的手过来。

      进去的一瞬间忍足震惊到几次张嘴都没有发出声音。他现在知道了,那些干枯的玫瑰花最后是被怎么处理的了。花瓣边儿上黏上了金粉,铁丝扭成的支架将玫瑰固定在底座,上扣胶囊形的玻璃罩。随性却有序的LED灯抿开暖橙色的光晕,身在其中如同走进了小王子的玫瑰星球。

      “你问我为什么总是买干枯的玫瑰,”迹部单手插兜看着忍足,“最开始是因为好保存,后来又了想建造这里的想法就一直买了。就好像最开始我只是想拉你出来,后来又想一直陪着你罢了。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认为有必要就有必要没有必要就没必要,不过是取决于你想不想。”

      正如干枯的玫瑰也是玫瑰,红的白的黄的粉的….颜色再不同也是玫瑰,本质上是一致的。迹部不管是面对侑子还是侑士,都只是在看他面前这个人而已。这点,忍足知道,他早就知道。

      忍足不是跨性别者,他那么着迷于裙装只是因为他可以做像姐姐一样自由的侑子,而不是要背负起那么多讨厌的责任的侑士。侑子是他真我的玻璃罩,只有在这个壳子之下他才能品尝到呼吸的自由。

      忍足一直不承认迹部是名合格的///////S,可是无论是侑子还是侑士都能在他的手下似鱼游大海毫不在意地浪费着氧气。

      迹部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的玻璃罩。

      “那个是还没有装完吗?”忍足指向那个只有铁丝架,上却扣了玻璃罩的底座。

      迹部笑得张扬。

      “这不是在等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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