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工厂》东坡西照

2、一 暗算

　　肖白奋力地拨开那些拦路的荆棘，西郊工厂的影子被风吹的扭曲着,趴伏在远方的荒野中。此时已近子夜,夜空沉着阴狠的脸,不怀好意的笼罩着他。破败的围墙淹没在一人多高的荒草里，肖白看了看天,浓墨一样的云翻滚着,暴雨马上就要来了。此处四外荒凉,也只有面前的工厂能够暂且躲避一下。
　　肖白从围墙的裂口半走半爬进了工厂。偌大的院子内，树木冲天而起,主干上却布满水草一样的浓密而繁多的枝丫,在一闪而逝的闪电中呜咽着。一些野草从砖缝中钻出来长成一片，在夜风中鬼影绰绰。肖白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心里爬虫一样,生出了浓浓的后悔,四周的景物都被风吹得狂乱地舞动着,他的视线落在那最细的枝条都有手腕粗的树上,落在地狱入口般浓密的荒草深处,落在看不清晰但却鬼叫着的破窗上。。。每一次视线的移动,心就被一只鬼爪提着,一点、一点、一点,越揪越高,像是已经看不清脚下的土地了。
　　远处的草丛传来被拨动的声音,咔!声音不大。肖白机械的转过身子,像是慢镜头一样望向声音传来的那片草丛,咔咔!声音依旧很微小,但却已根本让人无法忽视了。一道闪电不合时宜地照亮了一方夜空,只见两个磷火般萤绿的光点一闪而逝,但方向绝对是向他脚下袭来!
　　叮!肖白心里最后的那根弦也崩断了!刺骨的寒意像爆发的洪水一样淹没了他,他不知道自己跌倒了多少次,也不知道经过了哪些地方,只知道他一直在跑啊跑啊,直到跑进一个门内,把门锁住才瘫倒下来。
　　夜晚的空气格外寒冷,冷风透过无处不在的细小缝隙吹进来,一点一滴的侵蚀着肖白意志。这是一个厂房的一层,潮湿昏暗，空气中满是铁锈与发霉的味道，屋内伸手不见五指,他呆了好一阵,才逐渐适应眼前的黑暗。房屋的深处都是没有窗的,只能看到一团巨大的黑色影子藏身其中。那里只有黑洞般地一团黑暗,肖白却总感到,那里有一双不断移动的阴冷的眼睛,泛着意味不明的目光。他明显地感觉到脊背上的汗毛在一根根竖起,甚至鸡皮疙瘩一粒粒冒起来的感觉都是那么清晰。这种感觉让人难以抑制地神经质起来,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些什么,哪怕是一根稻草。
　　他奋力地支撑起脱力的身体,望向那唯一有些明亮的地方。模糊中,那是一个木质楼梯的影子,但黑夜也难掩其破旧。肖白用他所能使用的最快速度,来到了那破旧的楼梯前。空气中也有了浓重的灰尘味道,是他刚刚经过扑起的地面上地厚灰。楼梯有几节地木板已经断裂了,只剩铁质的支架在半空中吊着。他踏上第一节木质楼梯，“吱呀”一声刺耳的声音,打破了原本死寂的环境。吱呀吱呀吱呀。。。声音在空荡的厂房中回荡,一直传到了黑暗的深处。肖白的后背像是被冰冷的水浇过一样,汗透重衣。
　　一步，又一步。空气中似乎有种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让人觉得似乎要窒息。在他总算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一道闪电亮起,他的余光扫见了一抹惨白的人形东西,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躲藏着。那是怎样的一种诡异的姿态,身躯像是全身骨头都被打断般绵软,却又偏能维持着那样的姿势。肖白往前走了一步,那惨白的人形就跟着他的频率迈出了一步。鞋底蹭到灰尘发出了些声响,盖住了那鬼祟的人形靠近他的声音,但是它的那一步迈的比正常人要大许多,像是用整个身体的长度迈了一步那样,几乎能碰到第一节楼梯了。它与他现在的距离只有三米左右,肖白只觉得身体内的血像冰一样冲上了头颅,那个人形只需一步,就能抓到他的衣襟将他撕得粉碎!
　　肖白撒腿就跑,楼梯在他的脚步中剧烈的摇晃起来。那个人形东西也在他跑的那一刹那不再掩饰行踪,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带着三怨恨七分不甘和数不清的癫狂,四肢大张,如同一只枯瘦的巨大蜘蛛向他追杀而来!肖白感到自己从没跑的这么快过,然而。。。“啪”的一声脆响，本来就腐朽的木板难以承重,断裂了。
　　“啊!”肖白的腿被卡木渣与生锈的楼梯支架间,说什么也难以动弹。有液体擦着腿部汹涌流下。那蜘蛛一样爬上来的惨白人形东西也爬过楼梯的转角,尖利的指甲扎在木板上发出“咄”的一声。肖白像是个哑巴一样嘶哑徒劳的吼叫着,晃动着楼梯想把腿从木渣中拔出来。
　　蜘蛛一样的人形东西一把抓住了他另一只腿,肖白仿佛听见死神般压抑又慎重的呼吸就在他的耳边,那人形东西的指甲插进他的肉里,往外猛地一扯。肖白听到了血肉撕裂的声音,那个人形东西张开血盆大口,那张嘴大得几乎碰到它的耳根。一股腐烂的腥臭味汹涌而出,弥漫到了四周的每个角落。就在这时,老旧的楼梯终于不堪重负,重重的坍塌了下来。那惨白的人形生物跟着往下掉落了下去。肖白死死抓住上面仅剩的几节阶梯才吊在了半空中。耳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顶棚上传来了骚动的声音。一片黑云尖啸着扑向他。从他身上抓过去，飞出了早就没有玻璃的巨大窗子。
　　一群凶神恶煞般的蝙蝠走后，留下了衣衫狼狈的肖白。他狠狠的咬了咬牙，不顾带血的皮肉，把腿从木渣中拔了出来。走上了二楼的地板。
　　一瞬间，仿佛世界间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不断汹涌而出的压迫感在持续增加，让他不由自主的卡住了自己的脖子。
　　噼啪的声音响起，工厂破旧的设施开始缓缓启动，簌簌的铁锈往下剥落，仿佛是镇守了西郊工厂数十年的恐怖守卫正在苏醒。老旧的轴承开始转动，带动着什么巨大的东西敲击着地面。咚，咚，咚，每一下都狠狠的敲击在肖白的心脏上。这时，一道白影倏地出现在巨大的机器旁，肖白手一抖，碰到了一粒石块。那白影像鬼一般漂浮着，却仿佛每一步都很沉重般向他逼近。
　　此时的肖白无力逃走，他很希望自己能晕过去，可是却事与愿违。他只能徒劳的挥舞着双手，眼看着那白影千年寒冰般的手掐到自己的脖子上，一点点窒息过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将近十年前写的东西，发出来给大家看就当是回忆青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