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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净舒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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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晚了。”
君莫忆携着云净舒,站在烈狱的半空。
这已经是君莫忆用了最大的功力,才把云净舒的生魂给带到这个阴鬼司里。
初七自刎,言家大乱,言大老爷抱着初七的身体大哭,言家六兄弟直想杀出去帮初七报仇,可是又找不到方向在哪里。云净舒一直坐在初七的身边,一言不发。
这种一言不发的人是最可怕的,君莫忆一直站在他身边看着,就看着他一直久久地坐着,那么沉默地盯着初七已经渐渐冷下去的身体,一个字也不曾开口说过。直到夜静更新,烛光灿然。那粒眉间的朱砂痣,就像是血一样的赤红。他突然就抽出了流星追月剑,剑光在冷月下有着寒星一般的光芒!君莫忆猛然就按住了他!
都是一对痴人!
初七已经为了白子非自刎身亡,这个云净舒竟然为了初七,又要抹上自己的喉咙?!
“你放开我。”云净舒的表情,非常的平静。
“这又是何必?已经牺牲了她一个,你也要跟去吗?”君莫忆按着云净舒的手臂。
“只要初七去的地方,我就要跟去。”云净舒的语气一直淡淡的,却有着那样坚韧的力量。
“她去的是阴鬼司!”君莫忆对着他大吼,“那是一个有去无回的地方!连我都没有功力能救得她回来,你若下去,连自己的性命都会搭送进去,又怎么能救得了她!”
“我不是去救她。”云净舒瞪着君莫忆,“我只是要去陪着她。有初七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我。无论她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无论她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我都要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和她一起战斗。”
君莫忆有些看不懂了,他想了想,还是好心地提醒他一句:“你应该……知道初七喜欢的……是白小仙吧?”
这句话把云净舒问得到是笑了。
他微微地抿一下嘴唇,笑容淡雅:“我知道。”
“知道你还?!”
“有时候,并不是一定要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才叫幸福。”云净舒看着君莫忆,慢慢地说,“只要能看着她幸福,便也是一种幸福了,不是吗?天君。”
君莫忆瞪着云净舒,也有七分的不解了。
这人世间的情情爱爱,为何如此复杂。言初三和蝶落的转世转生,一千年宁肯为妖为怪,也绝不忘记他而去往生;言初七对白子非,即使明知殊途,送了自己性命也要死死跟随;云净舒这个更是个傻子,明知人家已经相亲相爱,却为了救他们,还要把自己的性命也都舍弃。
这个情字,到底有多大的魔力,多少的未知啊!
云净舒拉开君莫忆握住他的手,又重新抽出自己的追月流星剑。
君莫忆一看到那寒光闪闪的剑锋,几乎是下意识地猛然开口:“我带你下去!”
云净舒猛然一愣。
君莫忆却差点没抽自己一个嘴巴。
冲动是魔鬼,是吧?他也真是看不得这人间的凡人,一个个都拿自己的性命去当赌注,那个恐怖的阴鬼司,可是他们无法想像的。只是……只是他虽然有办法下去那里,但却是违反巡使天君的职命,更是不合天庭的规矩,倘若被上面发现,他竟敢携了生魂下去那里,那么……他恐怕也要跟白子非一样,受上天的戒惩了!
可是……君莫忆皱眉,管他妈的!什么人神仙妖鬼,现在已经乱成一团了,那些凡人都敢抛弃性命,为爱投生,他堂堂巡使天君,还这么畏手畏脚的?!惩戒就惩戒好了!他天君又不是承担不住!只要不再看着这群傻子一个又一个地往死里跳,那么一切也就值得了!
“走!我带你下去,那阴鬼冷司,我就不相信了!”君莫忆动了仙法,携了云净舒的生魂,就生生地朝着这阴鬼冷司里跳了下来。
虽然他身为天君,有办法进入,却是不被允许的,这次更是带了一个生魂进来,把云净舒的身体用仙法定住,保他魂魄离身却不会死去,但还是没有一万的把握,真的被上面知道了,连他自己都说不定会受怎样的惩罚。
好不容易两个人寻到了阴鬼司的入口,君莫忆带着云净舒就从奈河桥上一路朝着烈狱里杀过来。远远的就听到了这里的打斗声,还有非常重的妖气!
“这里怎会有妖?!”这味道让君莫忆愣了一下。
云净舒却一心只希望看到初七和白子非。
两个人还来不及闯进烈狱里,却突然看到大司王已经一脚踏进了烈狱!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令云净舒担心的直想要冲过去!
君莫忆刹时就拉住他,“你想要死了!别说你现在是生魂,就算是死魂,遇到大司王,也只剩下一命呜呼的份!连我都打不过他,你冲过去只是白白送死!”
“初七在那里!”云净舒却根本不听君莫忆的话,还对着他生气地瞪圆眼睛。
君莫忆真是无法理解这凡人,为了别人,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了吗?
可是对着云净舒那瞪圆的眸子,那血红发亮的朱砂红痣,他抓住云净舒的手,竟也微微地松了一松。云净舒这个在阴鬼司里不过是小小的生魂的男人,竟然猛地一下子就朝着烈狱里冲了过去。
君莫忆也跟着他的脚步,一步踏进烈狱。
可只在这一瞬间。
就看到那个身穿火红衣衫,长发乌亮的女子,仿若流星一般,就朝着那烈焰滚滚的火池里纵身一跃!
云净舒和君莫忆仿佛同时伸出手去。
他们身在半空,却妄图抓住她纤细而玲珑的身子。
但,那只能是个空。
火红的身影跃进焰池,只翻出一朵火红的火花,就……消失不见。
“我们……来晚了。”君莫忆瞪着那烈焰池。
熊熊的火焰,已经燃烧了不知几百年,那炽烈的温度,即使隔着几百米,也灼灼地扑在脸上,那样生生地疼。不敢想像,就那样跳进那么炽热的火焰里,会是怎么样的一种疼痛和折磨,倘若不能立刻死去,便会一直一直地受着那火舌舔身,热烫灼人的折磨吧。
云净舒望着那火焰熊熊的烈焰池,细长的眸子里,一直有着那么锃亮的光。他不发一言,也没有任何表情有,只是像是守着初七一样,静静地望着。
君莫忆一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就知他心内在胡思乱想。
这个男人和言初七是一样的,无论做什么事之前,都是没声没息的。可是做出来的事情,却是惊天动地,让任何人都吃惊不已。
他忍不住伸手拉拉云净舒,“你别在想了。这池中人掉下去,已经没有再浮上来的可能。白子非是神仙,虽没了仙骨,但他却不会死。初七……恐怕撑不得多久。我们还是快点回去,我去求我的师尊,也许还能救得她一命!”
君莫忆转身就想要再去搬救兵,因为这烈焰池,连他也下不去。
可谁知云净舒根本没有转身,却只是把手里的流星追月剑交到君莫忆的手里。
“天君,你再见到她的时候,就把这个交给她吧。”
嗯?君莫忆有些不解,再见到她?再见到谁?要交给谁?这个家伙是想……
君莫忆还来不及反应,却只听得身边扑嗵一声巨响!
那个英俊非常的朱砂公子云净舒,却就这样跟着初七的脚步,一头扎进了那火焰冲天的烈焰池!
“云净舒!”君莫忆未料到这凡人竟有这等勇气,不由得大叫,“云净舒,你疯了!你是生魂!进去就是一个死!”
那跳进烈焰池的人儿,哪里还能再听得天君的呼唤,只是一头扎进那火焰滚滚的池中,再无回应。
火花,就像是绽开的花朵般噼啪作响。热浪滔天的温度,几乎可以把人立刻灼伤。肌肤似乎立刻就要融化掉了,那种生生撕裂般的疼痛,让人根本张不开眼睛。
可是池中央,虽然滚烫如血,但却是那样的清澈。
云净舒奋不顾身地跳进烈焰池,却像是突然开了天光一般,竟然一眼就看到了那沉进池底的白子非和言初七。
白子非已经晕死过去,初七还在紧紧地拉着他的手。可是任凭她怎么拖拉,白子非都一动不动。
初七已经不行了。
手上已经被灼开了长长的口子,血像是喷出来一样,直洒在那清澈的水火之中。
云净舒奋力地向着她的方向冲过去,一下子抱住初七,然后拉住白子非的胳膊!
初七被吓了一跳,可是转身,竟看到云净舒的脸。
那张白晰的,英俊的,令那么多女子都动心的脸。
此刻,他的发已经撒开,长长地飘在那火红色的池里,竟有种令人无法抑制的妖艳。再加上那枚在眉心闪着血光的朱砂红痣,他……俊秀得令天下所有的男人失色。
云净舒看着初七。
那么怔怔地看了她三秒。
却倏然凑上前去,轻轻地在她的唇上,印了一个轻吻。
烈焰滔天。
疼痛在肌肤上的每一处炸开。
可是,那些疼,竟完全比不得,他轻轻吻上来的那一刻的疼痛。
他的唇瓣,轻轻地印在初七的唇上,竟带着一抹那样的绝望,那样的悲壮。
初七没有推开他。
但他却很快地放开了她。
拉了白子非的手,抱住她的腰,那么痛楚地大吼了一声:“走!”
昏迷的白子非,被云净舒扯住胳膊,终于可以移动,而初七也被云净舒抱住,一路朝着池边浮去。
火焰在池上燃烧着,那么灼烈的燃烧着。温度几乎可以瞬间把人融化。
云净舒却拖住初七,拉着白子非,用力地把他们朝着岸边一推,“快!快上去!”
初七抓住池壁,想要拼命地爬上去。
哪里知道那池壁真的很滑,而身边又是那灼灼的火焰!
她不由得回头喊道:“不行!”
“不行也要行!快点上去!”云净舒对着她怒吼。
初七用尽了力量,想要爬上去。可谁知刚刚踏上一只脚,不知旁边池中,是什么样的恶鬼,竟想要跟着初七一起往上爬,竟偷浮过来,一下子就拉住她的腿!
“啊!”初七大叫一声,刹时又掉回到池里!
受了伤的安狐狸飞快地跑过来,看到这里,不由得大叫:“小心!你们小心!有很多恶鬼浮过来了!”
那些东西发觉了他们竟能冲上岸,不由得一个个冲上来,都想要抓着他们的身子往上爬!初七扒住池壁,却也已经抓不住,眼看着就要被那些人生生地拖下池去!
云净舒心急万分,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他一把拉过初七,一手托住初七,一手托住白子非,就那么大声地一吼:“快走!”
整个人,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云净舒用他全部的力量,最后的力气,用自己的手掌,托起了初七和昏迷的白子非。
安狐狸连忙跑过来,一下子咬住白子非的手臂。
君莫忆也从半空跳下来,一手拉住初七。
几乎是连拉带拖的,终于把初七和白子非全部拉上岸!
但就只在这个瞬间——
云净舒,已经被许多许多的恶鬼,缠住了手脚。他也已经没有了力气。烈焰池里滚滚的热浪,已经融化了他身上的衣衫,他白晰的肌肤,看不见的伤处,看不到的疼痛,那样一点一点地吞噬着他最后一点力气……
初七爬上岸,回过头去就对着他大叫一声:“云公子!”
云净舒对着初七抬起手来,那张英俊的面孔上,竟是那样淡然而优雅的微笑。
“初七……答应我……幸福……下去……”
“云公子!”初七大叫一声!
云净舒……慢慢、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沉没了下去……
他英俊的脸孔上,优雅而迷人的微笑;他细细长长的眼眸里,满是那样依恋的目光;他俊秀的眉宇间,那颗与众不同的朱砂痣,他最后一次,朝着她轻轻地挥手……
“住嘴!怎可当街非礼女子!”
父亲,母亲,家人,云门……从此之后,烟消云散……
“只要和初七有关,就与我有关。”
“有我在这里,谁也别想近得初七!”
“我只是要去陪着她。有初七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我。无论她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无论她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我都要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和她一起战斗。”
“有时候,并不是一定要把她变成自己的女人,才叫幸福。只要能看着她幸福,便也是一种幸福了,不是吗?天君。”
种种回忆,又浮上心头。
他的冷漠,他的帅气,他的英俊,他的潇洒,他的痴情,他的义无反顾,他为了最心爱的女子,宁愿奉献自己的所有,至直……生命。
这一刻,再没有人比这烈焰池中的云净舒更英俊,再没有人比他更痴心,再没有人比他更令人感动……
只是火焰灼灼,热浪滔天。
那抹俊秀的朱红血砂,终于在赤红的火焰中,耀出一抹璀璨的星芒,然后……消失……沉没……
“云……净舒!”
初七捂住嘴巴。
两行止不住的清泪,就这样滚滚地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