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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6 ...

  •   雨势渐大,雨帘子顺着屋檐滚落,园中池塘里的荷花在风雨中摇摆。

      暑气被雨水一扫而空,空气中满是芬芳之气。

      云梦兮依着贵妃榻,身边是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的秋绪。

      “姑娘,奴婢都快气死了,大将军怎能同意这门婚事,这不是把姑娘往火坑里推嘛。”秋绪都快急哭了。

      一想到云梦兮会嫁给解游迟,她就没办法接受。

      那个徽州刺史多可怕,听说他手底下的下人各个都被凌虐过,浑身没有一块好皮肉。

      那些个兵士也就算了,婢女身子骨单薄一些,废了的死了的都大有人在。

      而且,宣帝对这事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怎么能让云梦兮嫁给一个不能人·道,残暴不仁,而且快要死了的人!

      这不是让云梦兮守活寡不算,还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而且,这刺史大人还是小世子的叔叔,姑娘今后的日子得多尴尬……”

      瞧着秋绪这个样子,春满无奈地摇了摇头,新沏了一壶茶为云梦兮倒了一杯。

      云梦兮一直等茶水温润了之后轻嘬了一口才开口:“我到认为,解大人为人颇为正直,不似传言那般。”

      “啊?”秋绪显然没想到,云梦兮对解游迟是这样的评价。

      春满将茶壶放回桌上,这才走回来挽起秋绪的手臂道:“那日,是解大人开口,允姑娘先行更衣,而小世子至始至终都未曾为姑娘考虑过。”

      “至于这亲事,并非父亲未经我同意便允诺的。”

      秋绪听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她呐呐地问了一句:“那,姑娘是说,您自愿嫁给刺史大人?”

      云梦兮点了点头,端着茶盏,视线却落到了庭院之中。

      这雨下了几日了,也不知解游迟的身子好些了没,这些天她多方关注,朝堂的动向依旧是明争暗斗。

      柳玉茹和解文来走得近了,这意味着,老侯爷极有可能将执金吾柳大人拉拢了过来。

      执金吾虽说没有强劲的兵力,却掌控了皇城外的巡察﹑禁暴﹑督奸等任务,是里应外合最为关键的一支部队。

      想到这一点,云梦兮免不了担忧,不仅仅是担忧自己的父亲。

      更替解游迟忧心,毕竟解游迟和老侯爷乃是父子关系,可那日她所见到的是,他们父子争锋相对,视若仇人的状态。

      “再说了,这门亲事乃是圣上金口承诺,那便是圣旨,我们岂能推脱。”云梦兮回过头,看着眼圈微红的秋绪说道。

      秋绪吸了吸鼻子,轻轻地握着云梦兮的手臂道:“奴婢就是替姑娘惋惜,像您这般仙女似的人物……”

      可一想到解游迟不良于行的模样,秋绪免不了重重地叹了口气。

      “其实,奴婢也敬重刺史大人,可他……”

      云梦兮明白秋绪的心意,寻常人只怕都是这样想的。

      解游迟到底是身残体弱之人,且不可能有子嗣。

      如此,哪一个女子愿意这般牺牲。

      毕竟在北祈国,女子依旧是遵循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观念。

      若是夫家后继无人,那寡妇的晚景铁定是凄凉至极。

      倘若是寻常人家,尚能从宗祠过继一个孩子,可解游迟的身世以及和老侯爷这样敌对的处境……

      然而,云梦兮却有其他的想法。

      解游迟与她来说非同一般,这些日子虽然接触的不多,但她对这个男子已经有了一番全新的认识。

      他睿智非凡,对于朝堂局势了若指掌,更看出来她父亲当下最头疼的问题。

      难怪,他深受宣帝器重。

      解游迟无论从身份,能力来看,都是协助大将军府摆脱是非的最佳人选。

      此番她设计退婚一事,他明知是陷进却甘愿配合,甚至主动提出了三年之约。

      云梦兮认为,这可能是因为解游迟与老侯爷之间的恩怨。

      只是,父子之间的怎会有如此炙热的仇恨,她至今未能猜透。

      她对他好奇了,既然他想利用这门亲事试探她的目的,那她就如他所愿。

      至于未来,倘若他当真是英年早逝,并且如约还她自由,她便可努力追寻自己向往的生活。

      如若老天有眼,他的身子能慢慢好起来,她便用此一身以报他相助大将军府之恩。

      想明白这些,云梦兮倒也坦然自若。

      “一个人的内在比外表更为重要,解大人功在社稷,论这一点,是我高攀了。”云梦兮将茶盏交给了春满,轻轻拍了拍秋绪的肩膀。

      “奴婢还是觉着,委屈了姑娘。”

      云梦兮看秋绪瘪了瘪嘴,不免想起解游迟所说的约定。

      “也许,只是三年。”

      秋绪一听,瞪大了眼眸:“就算……就算像春满姐姐说的那样,姑娘还是免不了被人说三道四的。”

      “寡妇”二字多难听。

      看秋绪吞吞吐吐,并没有明说解游迟命不久矣,云梦兮反而叹了口气:“我到希望,老天有眼,他能吉人天相。”

      *****

      自纳吉那日起,云梦兮就知道解游迟是哪一日会来下聘。

      说起来,这是她人生第二次经历纳征之日,上一次还近在眼前,想不到短短数月物是人非。

      同样是纳征,云梦兮明显感到,这一次有些不同。

      自三更天开始,她便再也睡不着,心头忐忑不已。

      纳征之日,男女双方一般是不见面的,虽然北祈国对这一点要求并不严苛,上一次她也见了解文来。

      可面对解游迟,在这样一个日子,她忽然有些无法自处了。

      若是见了他,该当如何说。

      若是他确实发现了她的目的,又当如何?

      云梦兮瞧着东方渐白,干脆起身。

      今日天气甚好,阳光倾洒而下,许是圣上赐婚的缘故,就连大郾城的子民都沾染了喜气,各个脸上都洋溢着欢愉的神情。

      唯独安定侯府,此刻似乎有些如临大敌的紧张感,府中下人时不时探头探脑,对于解游迟的婚事颇为好奇。

      而老侯爷的书房中,沉默地就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令人心颤。

      解文来正跪在书案之前,安定侯满脸怒意,直视着自己这个嫡孙。

      好半响,老侯爷才站起来,抬手指着解文来的脑门子呵斥道:“你个脑瓜子里装得都是什么?”

      “你是不是当本候已经死了!”

      “本候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得进入山河院,不要去招惹那个丧门星。”

      安定侯气不打一处来,袍袖一甩,来回踱步了好几圈才继续说道:“他这是求了圣上亲赐了婚事,你现在就算找上门也改变不了什么。”

      “不过就是个漂亮点的丫头,你要娶多少漂亮丫头,爷爷都不阻止你,就是不许再去招惹那个丧门星。”

      听老侯爷这样说,解文来更是委屈极了。

      他一想到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女子,很快就会成为自己的婶婶,他哪里还能控制得住心头那把火焰。

      故此,他仰起头,连日来所压抑的心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爷爷,孙儿不懂,为何您非要孙儿退婚,您不是向来都最在意这门亲事。”

      看着仰头注视自己的少年,眼圈红红地,早已没了往日的英姿飒爽之气。

      安定侯无奈地叹了口气,幸亏他阻止了,否则解游迟必定会寻个由头激怒他这个继承人。

      毕竟当年解游迟认祖归宗就是宣帝的手笔。

      老侯爷气也撒了,随后将人扶起解释道。

      “他已经盯上爷爷了,倘若不退亲,我们打的主意怕是要被他洞悉。”

      老侯爷这样一说,解文来一抹脸,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爷爷是说,圣上是借他暗暗观察朝中动向?”

      “他既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又手握重兵,即便只是个刺史,但与我们皇城脚下的官员还是不同。”

      “爷爷是怕他查出我们想拥护二皇子为……”

      解文来的话未说完,老侯爷便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明白了始末,解文来依旧感到不甘,安定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抚道:“你若真喜欢那丫头,日后总有机会。”

      话说到此,解文来的眼神才有了一些变化。

      从老侯爷眼中,他看得出,解游迟确实命不久矣。

      待他死后,云梦兮就是个寡妇,而且不会有人碰她。

      届时,他还怕不能挽回云梦兮的心?

      *****

      安定侯府,山河院内。

      假山嶙峋,松柏挺拔,将暑气阻挡在外。

      瞧这一幕,完全看不出院子的主人即将大婚,反倒是像暂住的客人一般。

      院中的石子路有些坑坑洼洼,就连亭台楼廊也皆是以台阶相连,只有零星的下人鬼鬼祟祟躲在园子外的暗处,状似监视。

      低咳声阵阵,自卧室内传来。

      穆星洲指尖银针飞舞,额间起了一层薄汗。

      阿诚守在卧室之外,焦急地等待着。

      床榻上的解游迟尚未更衣,身上还盖着不和时宜的被褥,他的脸色惨白、唇色浅的几近透明。

      直至,穆星洲的针全部下完,解游迟的情况才稍有改善。

      咳喘声平静了下来,让守候在卧室外的阿诚也略微松了口气。

      穆星洲站起身,用手巾擦拭了双手,这才说道:“我先去调药,阿诚你来守着主人。”

      阿诚即刻入内,穆星洲这才放心离开。

      解游迟缓和了许久,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瞧着阿诚好半响才道:“阿诚,替我更衣。”

      “主人……”

      阿诚显然不忍心,今个三更天时,解游迟旧伤复发,伤病交加差一点丢了性命。

      “已是辰时三刻了,不能误了吉时。”

      “可是……”阿诚看着解游迟虚弱的模样,实在不愿。

      见阿诚不作为,解游迟费力地试图以自己的力量撑起身体。然而,浑身虚软,平日里尚能控制的双手,此刻也不断地颤抖。

      解游迟无法完成起床的动作,却不能放弃自己排布已久的计划。

      “都准备好了,我不能回头了。”

      阿诚陪伴了解游迟十年之多,陪他经历风雨,上过战场,每一个日夜见证他因病痛而备受折磨。

      他甚至于见过解游迟最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也曾经抓紧了解游迟的手,阻止他。

      那时阿诚对他说过:忍不了就打我,我扛得住。

      阿诚身上有战争留下的痕迹,更有解游迟亲手划下的伤痕。

      最终,阿诚没有拒绝,协助了解游迟更衣。穆星洲端着药碗进入之时,便瞧见解游迟已然神清气爽端坐在轮椅之中。

      他知道,这不过就是表面现象,解游迟早已是外强中干,随时可能殒命。

      穆星洲紧了紧五指,险些要捏碎手中的汤碗。

      解游迟抬眸,瞧着穆星洲,良久才道:“我要给足她面子,要北祈国人人都记得这门御赐的婚事。”

      穆星洲忍住了胸腔中腾起的怒意,忍住了想要将人打晕,迫使他好好休养的举动。

      他知道,解游迟做这一切,不过为了复仇,为了不让安定侯舒心,为了毁了安定侯所有的布局。

      所以,最终他只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们从哪里出发?”

      解游迟垂眸轻笑,视线落在洁白的绢帕之上。

      那一刻,阿诚和穆星洲均是心头一颤。

      他们都知道,解游迟笑的时候,才是最令人畏惧的。

      “自然是,安定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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