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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每年六月中旬,鳞京都会举办大大小小的赏莲会。

      之所以说大大小小,皆是因为举办人的不同。你自个儿兴致来了,叫上家里亲朋好友玩乐一番那也叫赏莲会。而那些出身士族,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并宴请鳞京众多权贵世家的,也叫赏莲会。

      今年轮到陈氏举办赏莲会,所以陈家上下忙成一片。

      陈氏嫡子忙里偷闲,漫不经心打开封书信,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惊得连坐都坐不住了。

      “大哥!你快来看!阮均衣的信!”

      听到声,门外一阵风,一虎背熊腰的年轻人跑进来直接抢过信,看过后激动得直拍大腿。

      “好!真好!阮氏均衣来了,我陈氏的赏莲会定会胜过庚家!”

      去年轮到庚家举办赏莲会,办得很是精彩。今年陈氏说什么也要把举办赏莲会的资格拿到手,为的就是同庚家打擂台,一雪前耻。

      阮均衣幼有神童之名,传闻之中乃是天人之姿,出身显赫清贵。十多年前便长居鳞京明华寺,不见生人。

      但人不在江湖,江湖仍旧有他的传说。他幼时所书《鳞京赋》到现今都被人奉为佳作,与他同辈的人都是在先生摇头晃脑的《鳞京赋》中长大的。可以说,阮均衣这三个字,是出生于成平十七年后所有人的噩梦,同样也是他们仰望憧憬的存在。

      陈氏嫡长子兴奋过后,接着往下看,不免有些不解。

      “届时携舍妹至?他那两个妹妹我都见过,为何要特意提这么一句?”他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却心智不俗,想着想着得了些趣味,笑而不语。反观他那弟弟还在一旁不解,抓耳挠腮。

      ————

      人手里有了钱,就会产生新的想法,想去做新的事。

      比如阮觅此时。

      若是她没有钱,她倒还能心平气和地缩在阮家不出门,减少开支想着怎么搞银子。可她现在是个有钱人了。

      阮觅开始思考一些有钱人才能思考的问题。

      比如,怎么出门?

      古代未出阁的女子出趟门其实挺难的,要向父母长辈报备,去哪里见什么人何时回来,都得详细说清楚。

      阮觅就算不掰手指算,都知道自己在鳞京没有一个好友可以让她光明正大当作借口去拜访的。而且就算有,阮奉先同阮母也不见得会同意。

      就在她脑子里无数点子的时候,阮奉先那边来了人把她叫去书房。

      阮觅警觉起来,一过去,却见着个慈眉善目的阮奉先。

      阮觅:……

      说实话,她见着银子的时候,都没有阮奉先这么慈祥。

      “来了?这位是……”他介绍人的时候,阮觅甚至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讨好。

      帘子后头传来一声咳,打断了阮奉先的介绍,接着有个人从帘子后走出来,他一见着阮觅,就同她眨了眨眼。
      是上回在园子里遇见的长袍青年。

      分明是个二十左右的人,身形也高,做这般稚气的动作却不会觉得难看。

      他朝阮奉先笑了笑,“叔父若是忙,我便先带阿觅出去逛逛。”

      阮奉先自然无不可,很是高兴把两人送出门,偶尔瞥向阮觅的眼神里也是和善了不少。

      坐上马车,阮奉先亲自目送他们离开,这让阮觅都没机会回去拿阮母给的那些东西出去换银子。

      机会眼睁睁从眼前溜走,阮觅真切感受到痛苦,情不自禁,木着脸捂着胸口。

      忽地听到声旁一声轻笑,阮觅才收起夸张的动作。她没问对方为什么称阮奉先为叔父,好似早就清楚一般。

      “我姓阮,名欢颜,字均衣,你可喊我一声……”阮均衣佯装考虑停顿一下。

      却还是没有在阮觅脸上看到别的表情,便只得摇头笑道,“你可喊我一声,均衣哥哥。”

      均衣哥哥?阮觅震惊。

      这难道就是大名鼎鼎的甜心boy?

      不过,一个品德健全的人,首先不应该歧视他人的小小爱好。

      阮觅目不斜视,表现得正气凛然,她自然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怎么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震惊?

      马车宽敞,暗匣子里放了冰块,坐着的时候都能看到一缕缕白色的冷气缭绕。帘子外头是热闹的叫卖声,一声高过一声,连成高低起伏带着咸味儿的六月声调。

      马车越往前走,听到的声音也就越大,街道上也越发拥挤。

      阮均衣挑起帘子看了眼,笑着放下,“好了,下去逛逛。”

      外面驾车的车夫耳朵十分好使,立马拉了马绳让车停住。

      如今正是上午,天儿还没完全热起来,街道上的热闹也还没落下去。人来人往,尽显鳞京之地的繁华。

      阮均衣看起来像是个文人,一身书卷气,手上却没拿着文人标配的折扇。阮觅跟在他身后,见他慢慢悠悠融入了卖糖人的小孩堆里,神色温和看着摊子上嫦娥奔月悟空腾云的糖人。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那驾车的车夫,看起来是很了解阮均衣,见他一来就走到糖人前的举动也不觉得惊奇,只是瞄了眼阮觅,害怕她觉得这样的行为幼稚。

      没成想,阮觅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后,左右看了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也挤了进去。

      车夫:……

      终究是他年纪大了,不懂,不懂啊。

      糖人摊子面前本就围得水泄不通,那些个小孩儿都想看看糖人是怎么做的,纷纷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坚持得脸庞涨红。可是突然一下子,他们里面竟然不知不觉多了两尊“庞然大物”!

      有人往里面去,自然有人离糖人摊子就更远了。

      一不小心被挤到外面去的孩子愣了愣,看了看自己身边,又看了看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糖人摊子,登时没忍住来了个嚎啕大哭。

      震耳欲聋。

      阮觅蹲着,仰头看一个“水中捞月”渐渐成形,一边淡淡开口:“哭了。”

      “嗯?”阮均衣学着她的样子蹲下身,双手规矩搭在膝盖上,闻言一愣,随后又低眉轻笑,“啊,哭了啊。”

      两人的对话就这样结束,继续聚精会神看着糖人。

      小摊贩一口气做了几十个糖人,终于结束了表演。擦了擦手把糖人一一插在准备好的平草垛上,吆喝道:“孙猴子七十二变,吃了我家糖人,想变什么都能变!只要五文钱只要五文钱!走过路过都来瞧一瞧咯!”

      糖人确实个个都做得精巧。时下糖是金贵物品,一文钱买个素菜包子,三文钱买个厚酥饼,都是吃了能扛饿的东西。花上五文钱买个糖人,滋味甜滋滋,值不值得就看个人了。

      阮觅蹲着没动,她身边那些吮手指的小孩儿也没动,即使口水都已经流到衣服领子里了,也没谁敢举起手豪气地喊一声“给我来一个”。

      有个站在阮均衣身旁,同他靠得紧紧的小孩儿问他:“吃了这个真能七十二变吗?”

      小孩儿眼睛亮晶晶,问出这个问题显然只是为了听听别人夸一下孙猴子的七十二变有多么多么厉害,说不定脑子里正在幻想着自己吃了糖人后七十二变的厉害样子。

      阮均衣认真思考一下,小孩儿不禁屏息凝神等待他的回答。

      等了许久,阮均衣弯着眸子略带歉意道:“不能。”

      小孩呆呆看着他,两炮鼻涕瞬间流了下来,“哇——呜呜呜呜——”

      阮觅悄悄从阮均衣身边挪开,脸色非常正经。

      糖人摊主瞧着面前这闹哄哄的一片,眼神非常凶狠地将人赶走了,做坏事的阮均衣首当其冲,阮觅坚信自己只是被牵连。

      走出去一段距离后,阮觅回头看了眼,发现阮均衣带来的车夫在摊子前付钱,那几十个糖人正威风凛凛地被举在小孩儿们手上。

      他们尖叫着嬉闹,舍不得舔一口,眼里全是对心爱之物的喜欢。并不曾想过,平日里为何买不起糖人,又为何此时吃得起糖人。

      孩童的世界一直如此单纯。

      阮觅收回目光不再看,故意挤兑阮均衣:“这是给人家赔礼道歉?”

      阮均衣笑笑,一身苍袍随着动作在日光下反射出锻光。

      他抬头看了看天,语气有些悠远。

      “或许吧。”

      两人慢悠悠往前走,走到一家茶馆前。

      茶馆,是古时文人最喜欢聚集的场所。评析诗词,议论时政,各抒己见。

      如今是成平三十七年,需再过一年才到乡试举办的时间。而看穿着打扮,这群聚于茶馆的书生,应该是过了童子试的前两试的童生与过了三试的秀才。

      对于科举制里面的等级,阮觅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她多往里面瞧了几眼,阮均衣便发现了,眯着眼睛笑得像只在冬日晒太阳的温和狐狸。

      “顺康,这碧海茶馆的茶,不知道是否还是从前的味道啊?”

      车夫刚刚才做完主子吩咐的事,这会儿眼观鼻鼻观口,不动如风,回答得一板一眼:“您去喝了自然知晓。”

      “阿觅想去茶馆吗?”

      阮均衣像是还没有决定好一样,偏头问阮觅。

      本是一张不动如雪般静的脸,如今置于暖阳下,让人不由得心忧这日光是否会将雪融化。

      阮觅拨弄腰间的陈旧的香囊,张了张嘴,复又闭上。

      但阮均衣一直含笑看着她,有点包容和鼓励的意味。阮觅陡然想起那一日,这人把手盖在她头上笑得畅快的样子,便瞬间板起脸道:“嗯,想去。”

      其实说出心里想的东西仅是霎那的事。

      “原来阿觅也想去啊?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阮均衣身上有种天然的少年感,即使已加冠取字,却仍旧带着调侃的稚气。温柔与稚气交杂,矛盾却也和谐。

      一行人上了碧海茶馆,坐在二楼雅间,离楼下那些高谈阔论的书生还挺近的。

      “二皇子乐善好施,前些年京中涌进来大批难民,就是二皇子亲自开库放粮的。”

      “为君王者,光是仁有何用?”

      “要我选还是选四皇子,能文能武,听闻已经数次在朝堂上受到陛下夸赞了。”

      “那八皇子……”

      阮觅听了许久,除了得知如今皇室那几个皇子的事迹外,就光听到他们在那儿大谈自己当了官后要辅佐哪位皇子了。

      兴致缺缺喝了口茶往后靠,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闯入耳中。

      “你以为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 作者有话要说:  阮欢颜,字均衣,叫他阮均衣。
    欢颜取自“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均衣是天下饭俱足,衣均有,不受饥寒侵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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