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语歪传》无繇可医

5、当你收到情书

　　【诗礼银杏】

　　早晨，你一如既往地哈欠连天地走进学堂，刚要在垫子上坐下，就见一封粉色的信从抽屉里滑出。打开一看，里面只写着一句诗和一行情话：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你是穿过万水千山吹开我心门的一剪春风。

　　没有落款，内附一枝含羞带露的桃花。

　　其实用不着落款，你也知道这信是谁寄来的。

　　你一边在心里把那人骂得狗血淋头，一边紧张地左顾右盼，确认四周无人后连忙把桃花塞进袖中，又将信和信封一并夹进书里。

　　明明是很正常的举动，你却总感觉自己做贼心虚，还暗自庆幸没被其他人，尤其是诗老师看到。

　　今日晨课是由诗礼银杏带着学生诵读韩愈的《师说》，你心不在焉地读了几句，连书拿反了都没发现，更是全然不知诗礼银杏已经站在你身后看了你许久，好看的眉毛几乎拧成麻花状。

　　终于，诗礼银杏好像被你的迟钝打败了，用竹简轻轻敲在你脑袋上，沉声道：“把书拿好，专心。”

　　你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仰头冲诗老师一笑，眉眼弯弯的模样笑得他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

　　见你仍傻呆呆地不知道自己的书拿反了，诗礼银杏伸手抽出书卷替你倒回来，正要再塞回你手里，那封夹在书页间的信却突然晃晃悠悠掉了下来，恰好正面朝上地搭在诗老师脚边。

　　你傻眼了，看看信纸又看看诗礼银杏，一种即将大祸临头的预感伴随着一阵寒意蹿上脑门。

　　一封情书而已，诗老师不会生气吧？不会吧？

　　你紧张得头发都快炸开了，小心翼翼打量着诗礼银杏的脸色。而他在看到这封信后，虽然神情变得极其复杂，却并未如往常一样出言斥责。

　　相反的，他弯腰拾起信纸，淡然道：“知好色，则慕少艾。为师不反对你与人交往，只是不应在学堂……罢了，为师先没收此信，待下了晨课，你再来为师书房拿回去。”

　　说完，也不等你回答，诗礼银杏便拿着信径直走出学堂，缓缓消失在银杏叶飘飞的长廊转角。

　　你托着下巴遥望他远去的背影，内心充满了疑惑。

　　今天的诗老师……怎么这么好说话？

　　怀着忐忑的心情上完晨课，好不容易听到放课钟声响起，你一个箭步冲出学堂，哒哒哒跑到书房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你悄悄从门缝往里看，诗礼银杏并不在房中。

　　“诗老师？诗老师？”

　　你叫了几声没得到回应，挠挠头，不解地推门走了进去。书房里点着檀香，暖暖的香气与诗礼银杏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相近，泅染成一室古雅韵味。

　　你左右查看，依然不见诗礼银杏身影，倒是书桌上有一张摊开的信纸，应该是你早上被收走的那张。

　　你上前几步，随手拿起信纸，目光粗略地从纸上扫过，却发现字迹和内容都变了，柔和而暗藏锋芒的笔锋勾勒出一行画一般的篆书：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短短二十余字，你却看了很久，面颊不住发红。

　　门外，诗礼银杏低咳一声，在你转头看去的时候垂下长睫，微微红着脸说：“为师以为……这几句诗更加适合你。”

　　【鼎湖上素】

　　今日无事，你在空桑里溜达了一圈，脚步最终停在鼎湖上素院子的篱笆前。

　　院子里种了很多花花草草，有名贵的也有普通的，都被照料得很好，一整年下来都是生机勃勃的。

　　你熟门熟路地走进去，在花丛中找到正在给一盆茉莉花浇水的鼎湖上素，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大师，早！”

　　“施主早。”鼎湖上素回身一笑，长睫下眸光清幽，温柔而淡泊，“贫僧做了一些桂花饼，施主若不嫌弃，便吃几块吧。”

　　说着，他看向旁边的石桌，桌上放着一盘卖相不错的桂花饼。

　　“谢谢，我尝尝。”你也不客气，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恰到好处的甜味和馥郁的桂花香让你赞赏地点点头，“好吃！”

　　见你喜欢，鼎湖上素微微一笑，但很快又面露迟疑，轻叹着放下水壶，从袖里抽出一封信。

　　“施主，这是贫僧的一位好友托贫僧交予你的信。”

　　闻言，你叼住饼好奇地接过信拆开，映入眼帘的是好几行甜腻的情话排比句。你强忍尴尬看完，再去看落款，是个你不认识的食魂的名字。

　　毫无疑问，这是一封情书。

　　“呃……”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那什么……大师啊，信上说的‘绿水亭’在哪儿啊？”

　　情书的最后是写情书的人向你发出的到绿水亭一叙的邀请，可你在空桑呆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这绿水亭是什么地方。

　　鼎湖上素眼睫低垂，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施主要往绿水亭赴约？”

　　你想着当面拒绝人家比较礼貌，于是点点头，又问了一遍。

　　鼎湖上素忽的轻叹一声，合掌轻诵一声佛号后才告诉你绿水亭所在。

　　你虽然对他的反应百思不得其解，但事分轻重，你还是打算先解决情书的主人再回来问他为何心情不好，所以拿着情书蹦哒着离开院子。

　　鼎湖上素目送你“开心”离去的背影，伸手轻抚枝叶间柔软的花朵，澄明的心境蒙上了一层尘埃。

　　“阿弥陀佛，贫僧一生所念，到底是痴妄一场……”

　　【一品锅】

　　你已经有十天没去找过一品锅了。

　　布置素雅的房间里，一品锅伏在案边，铺开宣纸，磨好一砚浓墨，手中握着紫毫笔，却满心茫然，昔日满满当当地装于脑海中的如画山水皆成空白，一笔也画不出来。

　　“唉……”

　　踟蹰再三，一品锅叹息着放下毛笔，别扭地出门寻你。为了说服自己，他还找了个担心你出事的理由，即使他知道你在空桑不可能有事。

　　一路故作无意地向其他食魂打听你的行踪，半个时辰后，一品锅总算在农场树下找到盖着草帽打盹的你。

　　不，不止有你，还有一个偷偷摸摸靠近你的食魂。

　　一品锅冷眼看着那个食魂在你身边放下一封信，然后捂着脸害羞地跑远。而你一无所觉，仍然睡得很熟，肚皮有节奏地起伏着，还打起了小呼噜。

　　一品锅悄无声息地在你旁边坐下，冷冷地用两根手指捏起那封花里胡哨的信。

　　不用拆开，他也知道信的内容是什么，情书嘛，大多都会写上那些甜得腻牙的情话，而他最不喜欢的便是这些华而不实的言辞。

　　掀开你的草帽放到一边，一品锅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为你挡去凉风。

　　阳光从枝叶缝隙间漏下，在你乖巧的睡颜上摇晃出可爱的光斑。一品锅凝视你半晌，唇角微弯，拂开扰你睡眠的碎发，而后运使劲气，将那封情书绞成碎片。

　　“一品……锅……”你咕哝着什么，翻了个身，正好面向他。

　　一品锅敏锐地从你口中捕捉到自己的名字，只觉得一阵清风呼啦啦穿胸而过，刮散了这几日心头堆积如山的郁气。

　　“我在。”

　　轻轻攥住你的指尖，一品锅温声应道。

　　【佛跳墙】

　　你捧着被强行塞进手中的情书，呆呆望着情书主人捧脸跑开的身影，好半晌回不过神来，也并未发现佛跳墙不悦的神情。

　　以往和佛跳墙出门，总是你看着他被莺莺燕燕包围，被各种各样的食客表白，难得你也收到了一次情书，虽然你完全没那个意思，却还是忍不住傻笑了几声。

　　但笑容刚刚挂上嘴角，你的脸便被佛跳墙捧起托到他面前。

　　清澈的异色眼瞳中泛起不自觉的酸涩，他低头拿鼻尖蹭蹭你的脸，说：“美人只要看着我一人就好，不许盯着其他人看。”

　　你还没来得及回答，手中的情书也被他抽走，轻巧扔进了垃圾桶。

　　“那是人家的心意……”

　　你这样说着，正想把情书再捡回来，佛跳墙的双手却牢牢锁在你腰上，不仅让你动弹不得，还在你唇角落下一个轻吻。

　　“美人想听什么情话，我都能讲，不用看别人的情书。”贴着你的脸颊，佛跳墙一边蹭一边笑着说：“还是……美人要辜负我的心意？”

　　说话时，他眼底漾起粼粼清光，仿佛只要你说个“是”字便会落下泪来。

　　你无奈地揉乱他的头发：“你扔了我一封情书，那就罚你每天给我写一封。”

　　“好。”佛跳墙笑了笑，又亲亲你的嘴角说：“这是我今日的情书。”

　　【龙井虾仁】

　　你最近很喜欢跟龙井虾仁分享自己遇到的有趣和高兴的事，比如你终于完美完成了锅包肉制定的训练计划，比如你收集了一小坛冬日初雪化成的水，再比如……你收到了一封情书。

　　斟茶的手微微一顿，龙井虾仁长睫轻抬，见你一脸欣喜地摆弄着那精致的信封，体内圆融流转的灵力不自觉地随着呼吸一滞。

　　“你确定这是情书，而非某人故意为之的恶作剧？”他不禁淡淡地刺了你一句。

　　你虽然忍着没炸毛，却仍是白了龙井虾仁一眼，十分宝贝地将情书收进怀里：“这可是我这辈子收到的第一封情书，我要好好收起来！”

　　“然后呢？”龙井虾仁缓缓展开折扇，在胸口摇了几下，那不紧不慢的动作中透出几缕不易察觉的杀气。

　　“然后嘛……”你托着下巴笑得傻兮兮的，“然后我抽空写封回信，约那个人出来……”

　　话音未落，你忽然听到“咔擦”一声轻响，身下的椅子应声而断，你一个不注意直接扑进了龙井虾仁怀里，被他揽了个满怀。

　　清雅的茶香扑面而来，你摔得晕乎乎的，没发现龙井虾仁悄悄收回踹你椅子的脚，以及从你怀中抽出情书扔到窗外的小动作，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他这次怎么还没推开自己？

　　龙井虾仁揉揉你磕在他肩头的地方，挥袖将折断的椅子扫出门外，又让你在他身旁坐下，顺势扯开话题。

　　“我新研究了一种茶，今日先煮一壶给你尝尝。”

　　龙井虾仁说完，轻挽衣袖，姿态优雅地烹煮香茗。你的注意力被他的动作吸引过去，再想不起什么情书不情书的。

　　片刻后，龙井虾仁把一盏桃色的热茶递给你，缠绵而清冽的香气迎风而起，茶水间有几片细叶如花朵般沉浮舒卷，竟有一种奇异的甜蜜的美感。

　　你浅浅饮了一口，甘醇的滋味在舌尖乍然绽放，仿佛以春日第一朵桃花入茶，满口都是馥郁芬芳。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你条件反射地想到了这句诗。

　　“如何？”龙井虾仁摇着折扇问。

　　你诚实说出自己的感受，就见他舒展眉眼，露出清浅笑意。

　　“这封情书，你可还满意？”

　　【其他】

　　椅子：我太难了。

　　情书：你有我们难吗？

　　没有姓名的写情书的人：不用送，我们收拾收拾就离开空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