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语歪传》无繇可医

19、幽冥司的花开了

　　【前言】

　　幽冥司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有一口井，井边长着一株高高的桂树，光秃秃的枝条倾斜着垂在井沿，在你身上打下错落的光影。

　　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茫然地抱膝而坐，等心中的一个影子到来。

　　虽然你已经忘了他，可你还是满怀希望地等待。

　　【佛跳墙】

　　幽冥司的夜安静又漆黑，一弯月亮映在井底，被桂树枝桠的影子和水面的涟漪切割成破碎光斑。

　　你枕着膝盖闭目养神，蓦地，一缕异香乘风而来，在你身旁流连不去。你睁开眼，就见一名衣着华美的男子跪坐在你前方，笑吟吟地望着你。

　　你莫名觉得他熟悉，可又想不起他是谁。

　　“美人，可还记得我？”男子歪了歪头，眼底的粼粼波光间装着一个小小的你。

　　你学着他的样子也歪了歪头，认真道：“我不是美人，你才是。”

　　男子粲然一笑，伸手虚抚你的面颊：“我是佛跳墙，少主，我是佛跳墙。”

　　明明他的手并没有碰触到你，你却仿佛感受到了他指尖的温度，那是一种令人眷恋的温暖。

　　“少……主，是我的名字？”你看着他，眼瞳空茫如镜，干净而又一片空白。

　　“不，少主是你的身份，是你付出生命也要为之守护的身份。”佛跳墙的眉宇间凝起一点忧伤，眼中水光盈盈，好像下一刻就会掉下泪来。

　　“我不记得了。”你摇头，下意识地抬手为他拭泪，手却穿过了他的脸庞。

　　这时，他长睫低垂，一滴泪水穿透你的手背，在地上泅开圆形的水渍。

　　你麻木的心骤然一痛。

　　“不记得也没关系，现在，轮到我跟你讲我们的过去了。”佛跳墙深吸一口气，把下巴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微微笑着说：“少主，我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不多了，不介意的话，我给你讲一件小事吧。”

　　你点点头。

　　“那是在……我们第二次初遇后的某一个晴天。”佛跳墙陷入回忆，脸上泛起柔柔的笑意，“少主说，今天是我的生日，要送我一个礼物……”

　　“佛跳墙，生日快乐！”

　　灿烂的阳光下，你一把抓起刚从餐厅回来的佛跳墙的手，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领着他抄小路往后山跑。

　　佛跳墙被你拉着跑，好笑地问：“少主莫非是想带我去寻宝，然后用寻来的东西作为礼物赠予我？”

　　“才不是，我哪有那么抠门！”

　　你回头白了他一眼，又紧张地环顾四周，确认身前身后都没有其他食魂的身影，才放心地牵着佛跳墙跑到后山山坡的背阴处。

　　那里的草地上铺了一块金色的餐布，上面放着好几道菜品，菜品中间还有一个精致的小蛋糕。

　　看见那个蛋糕，佛跳墙恍然笑开来：“原来美人是想趁我生日之时为我开小灶啊。”

　　“当然！”你把他按到餐布上坐下，端起蛋糕塞进他手中，“你回来之后，我一直很忙，甚至没空坐下来跟你好好吃顿饭。难得今天有机会，又正好是你的生日，我就索性一起补上了。”

　　说着，你指了指蛋糕：“这可是我练习了好几天的成果，不可以浪费，要全部吃掉！”

　　佛跳墙眼波微转，用银叉舀起一块奶油，笑眯眯地递到我唇边：“那……美人先尝一口。”

　　“怎么，怕我做得难吃啊？”你斜睨他。

　　“美人怎的如此想我？我只是希望与美人分食这份美味而已。”佛跳墙长睫毛扑闪扑闪，一脸无辜。

　　你架不住他的卖萌攻势，无奈道：“唉，好吧好吧。”

　　佛跳墙又笑了笑：“来，啊——”

　　我一口吞下那块奶油，甜滋滋的，奶香四溢。

　　见状，佛跳墙笑着用这支银叉挑起奶油底下的松糕送入口中：“嗯，好甜。”

　　“什么？用同一支叉子？”

　　佛跳墙回忆在你的惊呼中戛然而止。

　　“美人当时可并未察觉这一点。”佛跳墙笑弯了双眸。

　　你皱了皱眉，挠挠头问：“我们的关系，真的这么亲密吗？”

　　“亲密？美人用词未免太轻了。”佛跳墙看着你虚幻的形体，喃喃道：“你与我生死相托，在我心中，你重于一切。”

　　“但我没有保护好你……少主，我竟没能护住你……”

　　这一言语调虽轻，却字字泣血，沉重的愧疚与憾恨几乎要压垮他的脊背。

　　你想给他一个拥抱，伸出手才惊觉自己已非活人，而他的身体也在渐渐变得透明。

　　“别难过了。”你不忍心见他如此痛苦，在他悲痛地看过来时挤出一个笑容，说：“等我回去，再给你做蛋糕。”

　　“这次我会记得准备两把叉子。”

　　佛跳墙一怔，随即笑道：“好。”

　　【风生水起】

　　佛跳墙离开之后很久没人再来，你再次趴回膝上小憩，并未发觉垂在身旁的枝条里，有一枝已悄悄吐露芬芳。

　　半梦半醒间，你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你身前一米外。你本以为是错觉，直到耳边响起一道悦耳的声线——

　　“睡着了？”

　　你猛地抬头，一张俊美的面容撞入眼帘。

　　恍惚间，你似是跌入深海，被一片蔚蓝拥抱。但回过神来，那片蔚蓝又凝成两汪波光，落在面前之人的眸底。

　　迎着你的视线，风生水起浅浅一笑：“我知道你不认得我了，无妨，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遍。我是俞生，东海十殿下。”

　　你眨眨眼：“可我不但不认得你，我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谈何重新认识？”

　　“没关系，我帮你记着。”风生水起顿了顿，“我是俞生，东海十殿下。你是空桑少主，俞生的……挚友。”

　　心头微涩，你一时默然。

　　“记忆会被遗忘，而爱不会。”见你似乎很有触动，风生水起眉目舒展，笑容变得有些狡黠，“少主真的忘了一切吗？那你是否记得我的父亲与食神大人商议的空桑海族联姻之事？”

　　你一口否认：“这不可能！”

　　风生水起轻笑：“看，这不是还有些许印象吗？”

　　“我！我……”你搔搔头，原本一片空白的脑海突然闪过一些片段，虽然仍是隐隐约约看不真切，但比起之前已经是莫大的进步了。

　　“如何，有印象了？”风生水起眼里隐隐有些期待。

　　“有一点点。”你打量着他的神情，谨慎地点头。

　　虽然是为了安慰他，不过无故说谎还是令你有些心虚。

　　“看来想要助你恢复记忆，目前唯一的办法是刺激你。”风生水起拿出小本本记下这个要点，“嗯……让我想想该如何刺激你。”

　　你看看他又看看他的本子，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为什么他和佛跳墙的画风差那么多？

　　你正出神着，风生水起冷不丁抬头，微笑道：“我知道该怎么刺激你了。”

　　“嗯？”

　　你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风生水起便倾身上前，在你唇上落下一个……无法触及的吻。

　　你的脑海里炸开轰隆一声巨响，身边花枝摇曳，一朵又一朵桂花接连绽放。

　　风生水起收起本子，略带遗憾地道：“重温我们的初遇。”

　　【汤圆】

　　第三个出现在你面前的是个白净软糯的孩子，叫汤圆。

　　甫一见到你，汤圆便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他哭得并不大声，也不凄惨，只是小声啜泣着，眼眶通红，不一会儿便哭得喘不上气来。

　　你心疼地围着他打转，却囿于魂体，连抱抱他给他擦擦眼泪都做不到。

　　“少主……呜呜呜，汤圆好想你……”汤圆眼泪汪汪，可怜又可爱，“汤圆给你捏脸，汤圆不再躲着你了，你快回来吧……”

　　他的声音都哭哑了，委屈巴巴的模样像被主人丢弃的小狗。

　　你目光一恍，眼前骤然冒出许多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好像是你的记忆，又好像是无意中窥见的他人的人生。

　　你很确定它们是前者，并默默在心里肯定了俞生的猜测。

　　外界的刺激，确实可以帮助你找回记忆。

　　你叹了口气，蹲在汤圆面前，虚虚捏了他的脸蛋一下。

　　“汤圆，不哭了。”你柔声哄道，“少主会回去的。”

　　“真的吗？”汤圆抽噎着问，红通通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和信任。

　　你微笑道：“要相信少主啊。”

　　“嗯！汤圆相信少主！”汤圆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忽然红着脸凑过来亲了你一下。

　　——自然是没有亲到的。

　　汤圆眼圈又是一红，可这次没等你安慰，他便强忍泪意说道：“没关系，少主回空桑以后，汤圆再补上这个亲亲！”

　　你忍俊不禁，又不由得为他心酸，因为你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回到那个叫空桑的地方。

　　但你还是点头应道：“好。”

　　枝头花影灼灼，晚风过处，又开了一攒。

　　【完】

　　空桑少主回到他应在的地方，井边只留下一树繁花。

　　莲花血鸭站在树下，伸手抚上花枝，却不敢碰触。

　　在他身后，易牙欲上前，被他冷冷喝住。

　　“别用你肮脏的气息，玷污了他留下的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