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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   陈应旸到家后,才知道苏雨欣也来了。

      陈应旸的父亲陈润韬,早年跟苏雨欣的爷爷苏启峥学习过,普通师生情分尚不足以称一句恩师,但每逢陈家有事,苏启峥慷慨帮过不少忙,陈润韬重恩,这几年,逢年过节的,两家偶尔会互相走动拜访。陈应旸和苏雨欣也是这么认识的。

      陈应旸同长辈打过招呼,最后向苏雨欣点头示意。
      苏雨欣文文静静的,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桌上放着点心、水果,陈润韬还特地拿出他珍藏的紫砂茶具,武夷大红袍招待他们。

      苏启峥说:“有一阵子没见到小旸了,又帅了不少啊。”
      “帅什么呀,”于文娉拆他的台,“也就是比一般男孩子爱拾掇自己了点,但光拾掇有什么用,到现在也没见找个女朋友。”

      “男人嘛,先立业,再成家,不急。”
      陈润韬嘲了句:“业在哪儿呢?半桶水整天晃荡,三番五次叫他回西城,死活不肯。”

      陈家的基业立在西城,无论他想干点什么,他们都找得到门路疏通,但他人在海城,半分忙也帮不上。
      明面上,说是这么说,难听点,其实就是不好控制了。

      陈应旸听着没什么反应,敷衍应着笑。
      待他们转移开话题,方起身,拿一只玻璃杯,倒满热水,拈一小撮茶叶放入,垂眸看着水慢慢变成褐色。

      苏雨欣走过来,靠在桌边,苏家祖辈往上数几代,是北方南迁下来的,然而到她这辈,完全是南方长相了。
      她从小便是美人胚子,巴掌大的脸,头发黑而长,额前留几缕刘海,眼睛生得大,灵动得很,极讨长辈喜爱。

      她讲话声音轻柔,似溪边浣过的薄纱:“听你妈妈说,你现在是作家。”
      为礼貌,陈应旸正眼看她,“靠侍弄文字以谋取钱财讨生活罢了,这个头衔太抬举我了。”

      “那也很厉害了,总比我现在还要靠家里的好。”
      “你不是还在读研?”

      “对啊,其实我倒是想早点独立,但现在这个社会,没有学历傍身,女孩子不好找工作的。”
      陈应旸想到钟语,大四秋招,她也说过类似的话。不同的是,她是骂出来的。
      他笑笑,“无论男女,有你这样的能力、成就,都很了不起了。”

      苏雨欣在国内一所知名高校读研,据说还考虑进某科研院,继续攻读博士。
      学的数学。

      陈应旸一个本科毕业的纯文科生,跟她没太多共同话题,这么寥寥几句,跟嚼甘蔗似的,越到后面越干巴乏味。

      不过听起来,苏雨欣找他聊天,也是想脱离长辈们的话题中心。
      像她这般有自己主见的女孩子,更不愿意服从家里安排,但表面伪装得好,外人瞧见的,只有她的懂事、乖巧。

      反正,于陈应旸而言,她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客厅里的,都是知识分子,侃侃而谈,聊艺术,聊教育,聊中国目前的种种情形,经济的,生育方面的。
      于文娉前两年从一线岗位退下来了,但仍保持学习,也不时有学生找她探讨问题;陈润韬呢,平日里来往的,不是文化界的,就是政治界的。

      苏启峥一家更不用说了。

      说来,陈应旸其实是这些人里,最没成就的。
      可能是从小在父母的光芒下长大,亲戚、朋友,总对他有过高期许,可他就是一个资质平平的普通人。

      富不过三代,才可能也很难一代一代永久传下去。
      陈应旸看开了,与其强行融入他们,自惭形秽,不如远离开,喝自己的茶。

      他们聊得差不多了,出门吃饭。
      陈润韬订的馆子,吃海鲜,一碟碟菜端上来,陈应旸看到也咋舌:他爹这是下血本请客了啊,不会是鸿门宴吧。

      还真叫他猜中了。

      陈润韬想给陈应旸安排到西城文化局工作,苏启峥在这方面有门路。
      “爸,”陈应旸坐在他右手边,闻言皱眉,隐忍地压低声音,“我不想回西城。”

      “你难道要一辈子留在海城吗?要不是计划生育,我跟你妈就只要了你一个,犯得着这么操心你吗?”

      陈润韬三十多才有了陈应旸,再想要个女孩儿,可那年头管得严,生二胎罚款不说,夫妻俩还会丢了工作,始终要不成。
      这事一直是于文娉的遗憾。

      陈应旸顶嘴说:“我不是走不了路、吃不了饭的婴孩,不必你们事事掌控。”
      “那你想怎么样?”陈润韬顾及着面子,没当着客人面发火。

      苏雨欣给爷爷使眼色,苏启峥打圆场说:“男儿志在四方,小旸还年轻,一腔拼搏热血实属正常,不如等过两年,他想回了,再安排也不迟。”

      陈润韬缓了缓,说:“你给个准话。”
      陈应旸沉默片刻,“总之不是一声招呼也不跟我打,就擅自替我做决定。”

      “二十几的人了,还不懂事。”陈润韬气得胸口起伏着,伸手指他,“‘人之行,莫大于孝’,孝是人立身的根本,不然任凭你有多大成就都是空的。你什么时候才能让父母省点心?”

      说他不孝不是一回两回了,换着法,引经据典地骂。
      此时若是在家,陈润韬能把他从头到脚,批得体无完肤。

      于文娉说:“行了,吃饭呢。”又对苏启峥说,“苏老,你别见怪。润韬就是太看重小旸了。”
      苏启峥叹气:“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这个孙女,也是没少让我操心啊。”

      苏雨欣嗔怪道:“爷爷,瞧您这话说的,前两天您还夸我呢,说我从小到大多听话,没让您操多少心。”
      于文娉笑说:“雨欣是懂事,我要是有这么个女儿,肯定欢喜极了。”
      苏雨欣的父母在席,听了也笑。

      陈润韬给苏启峥敬酒,他叫陈应旸别喝,待会儿开车送他们回家。

      喝到面酣耳热之际,不知哪方家长提到子女的感情。
      “雨欣和小旸年纪相仿,你们平时多走动走动,要是能成,我们两家可不是亲上加亲?”
      “他们一文一理,倒也很互补。”

      陈润韬摆摆手,“嗐呀,我家这个不成器的,高攀不起雨欣这么好的女孩子。”
      苏启峥说:“我算是看着小旸长大的,他聪明,性格好,长得也帅气,你谦虚过头了,可就有奇货自居的嫌疑了哦。”

      陈润韬笑笑,向陈应旸瞟去一眼,意思仿佛是:你敢再胡说八道一句试试。
      纵是他有反对的意见,也被这一眼给逼回去了。

      陈应旸心里烦闷,手指捻着腕上的小叶紫檀珠。这是于文娉在山上寺庙找高僧开过光的,108子,辟邪保平安、消灾解厄之用。原本橘红色的木料,戴久了,颜色变深,几近于黑色,衬出他腕骨的白,有白玉般的质感。
      他把手串绕回去,站起来,说去一趟洗手间。

      苏雨欣说,她同他一道。

      出了包间门,苏雨欣偏头看他,轻声询问:“你好像没吃几口,很不开心?”
      陈应旸说:“被父母罔顾自己意愿,安排工作,安排人生,任谁都很难开心吧。”

      “这个时候,如果说叔叔阿姨是为你好的话,是不是安慰不到你?”
      他轻笑一声:“聊胜于无吧。”

      苏雨欣说:“那你只能去找安慰得了你的人了。”
      陈应旸脚步略略一滞,走廊的白光自上而下地照着,照得他瞳仁越发的黑而亮,“什么?”
      她笑起来有酒窝,“你不是知道我说谁吗?”

      陈应旸没接话,算是默认了。

      苏雨欣问:“你们俩怎么样?”
      “原样。”

      “不是吧,”苏雨欣惊讶地扬起眉梢,“这么久了,没半点进展?”
      陈应旸避而不答,说:“到了。”

      陈应旸从洗手间出来,抽纸吸干手上的水,想了想,拿手机出来。

      Yang:在干吗?

      钟语秒回。
      大笨钟:躺在沙发上抠脚。

      Yang:[请你自重.jpg]
      大笨钟:不是在吃饭吗,找我干吗?

      Yang:吃夜宵吗?
      大笨钟:?

      Yang:吃不吃?吃的话,我来接你。
      大笨钟:陈少邀约,不敢不应。
      Yang:得了吧,你就是嘴馋。

      苏雨欣正巧出来了,到洗手池洗手,陈应旸收了手机。

      饭局结束得晚,陈应旸准备送苏家人,到停车场,苏雨欣才说:“我没喝酒,车我开就行,不麻烦你了。”
      他顿了下,回道:“那行,路上注意安全。”
      苏雨欣朝他挥挥手,“你去找她吧。”

      陈润韬把他使唤走,自己和于文娉叫的代驾。苏雨欣的确很聪明,并且,她的聪明不单在学习上。

      陈应旸两只手揣在兜里,踱到路边,望了望天,十五已过,月亮开始亏缺,但无论阴晴圆缺,月总是亮的。
      他曾有一段低谷期,钟语指着月亮告诉他:没关系,人生也是这样的,满了又缺,缺了再满,不会一直一帆风顺,也不会倒霉到底。

      陈应旸不知道现在算是他的盈期还是亏期,但面前被云层遮住,他看不清前路。
      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和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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