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回 心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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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幽再次失踪的消息传遍了轩、炎、清三国，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说凝乐公主遇上了山贼，被抓去了，有人说凝乐公主不想嫁给炎国皇帝，一心逃婚，也有人说清国不愿看到轩炎两国联姻，派人杀了公主……
慕容南风对着喜庆的椒房殿，心如刀割。当初看到刘佑的密信，说婉幽同意了，内心狂喜不已，那张轻灵如水的脸时刻闪动着，每晚梦里都是她。为此，他还特意疏离了所有的妃子，免得她们有意无意冲撞婉幽。
本来应该撩开她的喜帕，和她坐着一起喝交杯酒，但是，现在她人在哪里？后悔自己没有带她一起回来，后悔自己没有亲自迎娶她，可是一切都来不及后悔了。
喜庆的红色越来越刺眼，灌下一杯又一杯的酒，想要麻醉自己，但头脑却依然是清醒的，慕容南风胸口阵阵发闷，被酒意燃烧着。贴身太监小心翼翼地拿了一个笼子，里面的是小金和小银。慕容南风一惊，连忙接过，放它们出笼。“小金，小银，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们不是陪着小幽的吗？”小金摇摇尾巴，表示不知情。
贴身太监连忙回道：“禀皇上，是轩国派人送过来的。”慕容南风本已经黯然的双眸愈加暗了下去，难道真的是婉幽逃婚了？还是有人出手协助了她？
仿佛明白了什么，慕容南风一脚踢翻桌子，最终冷冷地笑起来，略带冷酷与玩味，十指紧紧捏起：“小幽，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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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国太子府，淡淡的乌云笼罩着，竟然看不见天上那一轮明月。上官策坐在院子中，紧闭着双眼，眉间鬓角满是风尘落拓之色，写满了倦意。
那抹秀美的身影如今在哪里？听说她要嫁给慕容南风了，听说她失踪了，上官策整整一个月都无法合眼，心情跌宕起伏。
本已派人拦截她的送亲队伍，将她抢过来，孰料晚了一步。但即使抢了来，自己心中完全没底，能给她幸福吗？没有确定的答案。他忽然有些痛恨上天，为何要生下来就是太子？为何没有其他兄弟？为何又要遇上她？在自己饱受宫廷倾轧折磨的时候？在自己被逼得无路可退的时候？
他也痛恨自己，为何不能抛却一切带她走？为何？为何？太多太多的束缚捆绑着自己，太多太多的理由，到头来是否会发现自己一切都是虚空？
在听到她失踪的消息后，竟有点窃喜，起码她没有嫁给慕容南风。是谁会带走她呢？宁彻？如果是她逃婚的话，她又会去哪里？眸光一动，桃花涧。圆月冲破乌云，月华轻轻勾勒着他那俊美的侧面，又迅速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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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幽漫无目的地走着，第一次觉得天大地大，无处为家。以前很渴望自己一个人出来闯荡，幻想自己是个游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料却在半年之内遇到那么多的人，发生那么多的事。
好，就当做是场梦吧，梦醒了，人也应该醒了。不如回去桃花涧吧，说不定陆叔叔和心姨已经回去了，在等着自己呢。婉幽打定主意，朝着桃花涧的方向走去。
秋意越浓，蔚蓝色的天空，澄清又缥缈。日夜兼程的婉幽终于回到了桃花涧，那个熟悉的地方，那个曾经孕育梦想的地方。
刚一进门，婉幽惊奇地发现屋内所有摆设都一尘不染，似乎有人经常打扫，不由得雀跃起来，是心姨吗？她大声地喊：“心姨，陆叔叔，我回来了。”
一个人掀起门帘出来，婉幽不知所措地“啊”了一声。上官策看着她满脸的讶色，而不是惊喜，眉头顿时拧成了结，随即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婉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两人长久对望，时间仿佛有些凝滞。最后婉幽勉强对他笑了笑，直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啪“地一声将门关上。
上官策星眸黯然，睫毛长长密密，不时随着眼睑的启合微微眨动。愣了半会，走到她门前：“小幽，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对不起。”
屋内没有响声：“小幽，你开门好吗？我很担心你。”沉默良久，上官策的呼吸声渐转沉重，双手微微颤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小幽，不要这样，我带了很多好吃的给你，有你最喜欢吃的菊花糕。”“小幽，这里的花草我都有叫人照料，生长得很好，不要担心。我还记得跳舞草，跳得很好看。”……“小幽，现在的晚霞好美，和梅坞的景色一样。”
能在这里遇上婉幽，已经是让上官策喜出望外，不敢再去奢求什么，只是不知道她的心意可有变化，心里隐隐在发慌。
门被拉开，婉幽走出来，嫣然一笑：“我饿了，我要去做饭。”上官策怔怔地看着她，唇边扬起一抹笑容。婉幽迅速将目光移开，走去厨房。
上官策跟去，却被婉幽推了出去，无奈只有在门外等着。透过纱窗，看见里面忙碌的身影，上官策眉头间的倦意一一散去，假如时间停止在这一刻，该多好。即使不能靠近她，但能看到她已经足够。
直至飘来饭菜香，上官策收回心神，帮忙将碗碟布好。婉幽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上官策也不知该说什么，吃得很慢，两人长久坐着。
上官策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她碗中，婉幽依旧低着头，伸出的筷子停在空中，又慢慢回到碗里。上官策犹豫半会，鼓足勇气说：“小幽，吃多点，你清瘦了许多。”
婉幽不看他，轻“嗯”一声，上官策心尖微颤，话堵在了喉间，一阵秋风，竟带来沉闷的气息。沉默顷刻，婉幽放下碗筷，直视着他：“策哥哥，明天带我去见心姨陆叔叔吧，我很想念他们。”
上官策一时语塞，随即展眉笑道：“好的，只要小幽喜欢。”婉幽的神情有一瞬的茫然，眼前的策哥哥还是以前的那个吗？婉幽觉得心好乱，乱成一团。明明还在乎他的感受，明明有好多话要和他说，好像有很多东西隔在中间，隐隐地还有一道身影，那名字在脑中一闪而过，婉幽“啊”地叫了一声。
“小幽，你怎么了？”上官策拉过她的手，探着她的脉息，婉幽讪讪地收了回来：“策哥哥，我没事，可能太累了。”上官策的眸子晃过一丝伤痛，语带怜惜：“嗯，那你要好好休息，我们过两天才去看心姨陆叔叔好吗？”
婉幽嘴唇动了动，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上官策璀璨的双眸，像笼上了一层薄雾，怎么也看不到里面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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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清冷的月光洒遍大地，宁静而幽黯，显得那银河的繁星越发灿烂。上官策静静地坐着，仰望着星空。不知何时起，他心绪不定的时候总习惯看向星空，耀眼夺目的光芒可以让他想起漫天烟火的那夜。
婉幽收拾好后，看见上官策眉目间的怅然，犹豫了一会，走过去，轻声地说：“策哥哥，我要睡了。”上官策望着她，笑容有些复杂，拍拍身边的凳子：“小幽，过来陪一下我好吗？”
思忖片刻，婉幽坐了下来，却隔着一段距离，上官策察觉到，笑容逐渐僵住，轻轻叹一口气：“小幽，你知道吗？我一直很羡慕你。”
“羡慕我？”婉幽咬着下唇，不明白他为何说这句。“虽然你不能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但却有陆叔叔和心姨守护着你。至少你的童年是快乐的。”婉幽点点头，这是事实，心姨和陆叔叔给了她世间最好的东西。
“我从小在宫里长大，作为唯一的继承人，虽然风光无限，但却步步惊心。”
“我出生以后，就很少很少看到母后展露笑颜，她就像被打入冷宫一样，从来得不到父皇的怜爱。父皇没有抱过我，对我很严厉，一有做错，就要受到惩罚。我那时很恨他，觉得自己是个无爱的孩子。”
“终于有一天，母后无法忍受，喝毒酒自杀了。我看着她临死之前的挣扎和痛苦，她只说了一句：‘皇上，你好狠心。’”
上官策陷入了回忆中，眼神有些迷蒙，婉幽听着，一阵阵的心酸，皇宫吞噬了多少无辜的人？她拍拍他的手背，想缓解他胸中的积郁，上官策顿觉心头一暖。
“我是宫里唯一的小主子，没有人陪我玩，只有朔王，他名义上是王叔，就像哥哥一样爱护我，带我去玩，教我武功，陪我读书。我很喜欢他，也很信任他。”
上官策似是苦笑了一声：“可是后来发现一切都是假象，我十岁那年，朔王说带我去狩猎，接过把我丢在了荒野里，我很害怕，很绝望，很冷。大声地呼喊，除了风声，就只有我的回音。幸好我遇见了你，你记得吗？”
“在梅坞的那段日子，是我最开心，也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我多么想留下来，可是我不能忘记仇恨，也担心父皇，所以我选择了回去。”
“从那时起，我学会了防备，也学会了算计，我不得不这么做。面对你死我活的斗争，但凡我心机简单一些，我恐怕早就不在这里了。小幽，你肯定不喜欢我这样，对吗？”上官策眉宇间伤痛渐浓，语调有些苦涩。这是上官策第一次说那么多的话，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毫无头绪地说着，说着内心的苦闷和辛酸。
婉幽无言，她预料到他有很多的苦衷，但他是太子，处于权力的漩涡当中，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策哥哥，你是做大事的人，我，不懂这些，但自古以来，皇权之争险恶无比，你以后多保重。”
上官策心尖处绞痛加剧，要失去她了吗？月亮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增添了几分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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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醒来，婉幽便去照料花花草草，惊讶地发现上官策更早，蹲在地上细细地浇水，阳光洒在他身上，如有金光。“策哥哥，你起得好早。”上官策侧头微微一笑，那笑容清新如晨阳。
婉幽也蹲下，卷起袖子换花盆，上官策突然“扑哧”地笑了起来，用手示意自己的左脸。婉幽一脸茫然，凑近去看：“策哥哥，你的脸怎么了？”
上官策忍不住大声地笑起来，那是婉幽最熟悉的笑容，也是曾经最为珍惜的，可是……婉幽的眼神闪烁着。上官策看她还没领悟过来，便捧起她的脸，用袖子替她擦干净尘土。
仿佛又回到重逢的那时候，两个人没有猜疑，没有戒备，没有伤痛和自责。两人长久对望，婉幽觉得有一丝的尴尬，不落痕迹地挪开脚步。“小幽？”“嗯？”“没什么了。”“喔。”之后一片沉默。
两人都不留意门外马蹄声响起，一年轻将领脸色严峻地走进来，在上官策耳边轻轻说着什么。上官策听完之后，脸色变得苍白，身体晃动了一下。
“太子。”“策哥哥。”两人不约而同地唤出声，上官策挥手示意将领先出去，幽幽道：“小幽，我父皇病危，我要赶回去。”语气中有着几分彷徨不安。婉幽很是担心：“策哥哥，你父皇应该没事的，不要着急。”
上官策微微动了动嘴唇，却没说什么，过了许久，艰难地开口：“小幽，你和我一起回去好吗？我怕一个人承受不来。”他眉宇间印着清晰的苦楚，这是婉幽从来没有见过的。
尽管觉得意外，尽管她不想再去牵扯到宫廷里面去，但是她不忍就这样拒绝：“策哥哥，我们赶快回去吧。”上官策黯然的双眸微微一亮，心情稍稍缓解，但随即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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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榻之上的上官皓，面容消瘦，眉眼如蒙上了一层灰色，眼神失去了以往的锐利，干裂的嘴唇微微发紫。上官策快步进来，双膝跪下：“父皇，儿臣回来了。”话语中浸满了伤痛。
上官皓闪过一丝喜色：“策儿……”转而看到上官策后面的婉幽，脸色突变，指着她：“雪儿，你来接我了吗？”
婉幽被吓住，很快就镇静下来，摇摇头。这就是当年娘深爱的人，也是背叛娘的人，说实话，她对他没有好感，他贪恋皇位，所以让娘痛苦不堪，远嫁轩国却遭人暗算；他心狠手辣，所以让朔王记恨在心，造成今日两虎相争的局面。
上官策眼中隐有泪光：“父皇，小幽是她的女儿。”上官皓的眼神有些迷离，悟转后，深深地叹息：“小幽？想不到她还有女儿。幸好，不然朕真的无颜面对于她。”言中满是痛悔之意。随后又笑起来：“策儿，多谢你把她带回来。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她，表示雪儿已经不恨我了。”
“小幽，你过来。”上官皓望向小幽，柔声说道，婉幽看了看上官策，他默默点头。婉幽走过去，上官皓拍拍床边，示意她坐下。
“小幽，你长得很像你娘亲。如果她在天之灵，看到你那么大了，肯定很欣慰。”上官皓吃力地说着，心中感叹岁月的流逝，转眼间，雪儿已经去世十六年，但仍能感觉到她还在身边，还在温婉地笑着。
如果早点知道她是雪儿的女儿，自己就不会强迫策儿迎娶傅筠为太子妃，也就不会让策儿那么痛苦不堪。想不到由于自己的固执，一错再错，却连累了自己和策儿。
他半是愧疚，半是悔恨地说：“小幽，我应该早就要见见你，这样，你和策儿就不会疏离至此。”上官策的眼眸闪了一下，原来父皇都知道，原来他在乎自己的感受。
婉幽有点愕然，背后有一些自己不知的内情吗？自己竟错怪策哥哥了吗？上官皓顿了顿，像是在积蓄勇气和力量，他不想自己死前还留下那么多的悔恨：“小幽，其实你第一次来轩国，我就知道你的存在了。当时我以为策儿用情太深，反而会有诸多束缚，放不开手脚和朔王一拼。所以我不容许你留在他的身边。”
婉幽低着头，默然地听着，手微微地颤动。“为此，策儿有一次顶撞了我，我一怒之下，打算在他大婚之日，将你除掉。请原谅我，幸而没有铸成大错。策儿知道我的计划，于是演了一出戏，让我以为他对你，已经死心。”
是自己被关的那次吧？记得自己很伤心，之后还认为是他为了掩饰大婚一事，故意蒙骗她的，原来他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婉幽的内心泛起了阵阵涟漪，那段记忆是如此的难以忘记。
“他娶傅筠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小幽，你是聪明人，很多事情我不用说，你都应该猜到。”上官皓说完，捂住胸口，双眸紧闭，气息变得微弱。
同样沉浸在那段回忆中的上官策大惊，忙呼唤太医。婉幽稍稍定住神，捏住上官皓的手，眉头紧蹙。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上官皓终于沉沉睡去，脸上带着笑意，像是排解了积郁在心中的伤痛和自责之情。
婉幽看着他，愈发的难受，她虽然是第一次见眼前这人，但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他重病在身，随时都有离去的可能。婉幽从来没有亲身见证过身边的人去世，所以她竟有点害怕，害怕这种生离死别。
上官策像是感受到她内心莫名的害怕，拍拍她的肩膀，携着她一同出去。再次单独和上官策在一起，婉幽有一点点的不知所措。
“小幽，留下来陪父皇好吗？他好像很喜欢你，就当做是还他一个心愿吧。”上官策的声音微不可闻，似是在自言自语。婉幽侧头看向他，他眺望着宫墙外的蓝天，神情有些恍惚。“好。”答案简短，却温暖着上官策的心。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七回 心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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