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无罪》黄酒小螃蟹

10、凯旋

　　尧都城门，喧闹纷纷，夏家众人，华裳彩服，面色庄重的在城门前静候夏家军的归来。

　　他们骄傲的抬着头，举目注视着前方，注视着英雄们归来的方向。触及此，世人便知，几个月前失去音讯的夏家军，终是凯旋归来了......

　　此消息一时传遍了整个都城，城门口引来成千上百的百姓，不过，尧都城城门口极大，足矣容纳这些人。

　　由于夏家声势浩大，宫里也很快得到了消息，也不知夏家是有意，还是无意。

　　正午时刻，明媚的春阳洒落在高耸沉重的城墙之上，守城士兵尚是年轻，个个意气风发，一动不动的伫立在城墙上。

　　俄而紧锁的黑铁城门被十几个士兵齐力缓缓推开，发出轰隆隆的闷响，刹那间，尘土飞扬，模糊了人们的视线。

　　不过，没有人会在此刻移开目光，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城门，任由尘土布满双目，似乎这是对英雄们的一种崇敬......

　　为首的少年身骑骏马，马儿毛发柔顺亮丽，身姿高大威武，温顺的摇着乌黑亮丽的马尾，他手里高举夏家军的旗帜，旗面上仍然血迹斑斑，在初春的风里轻轻浮动。

　　少年一身银色盔甲，意气风发，他傲然的挺着脊背，可那身影瞧来尚且有些稚嫩，他俊逸的脸上扬着一丝微笑，面朝午日的阳光。

　　他的眼眸澄澈，年少人的青涩被那不可一世的高傲显露无余，他腰间别着弯刀，刀尖闪烁着灼目的光芒。

　　那光芒不论何时都叫人心惊，他便是夏家军的少年统领，御北王了。

　　少年深邃的眼睛在望向面前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后，刺眼的光芒就淡了些许，他微微垂目，尊敬颔首。

　　“祖母，我回来了!”夏行予纵身越下马，摘下银色头盔，单膝跪在了老太太跟前，他骄傲的仰起头，笑着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予儿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老太太弯腰扶起他，眼眶微微湿红，她感慨的连连点头，这可是她夏氏一族的骄傲，如今总算是安然无恙的又站在她面前了。

　　所以啊，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夏行予身后的军队随他一同下马，俯身朝老太太一拜。夏家军此次损失上千，归来的士兵或伤或残，满面尘垢，却依旧挺胸抬头，不改那股夏氏的气度。

　　老太太心中不明，夏氏家族世代皆英豪，为拓疆土鞠躬尽瘁，皇帝怎会忍心舍了夏家军于晖河疆场？

　　夏老太太伸出苍老僵硬的手轻轻抚着夏行予的脸，神色忽然暗淡，深深叹了口气。

　　先帝爷辞世前，一纸遗嘱，竟叫年方十七的小儿子尧砚归继了位。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哪懂什么治国之道

　　至此朝纲混乱，政局动荡，那皇帝小儿将手伸向楚夏两家，意图粉碎两族势力，以巩固帝位，稳住政局，这群好好的英雄儿郎便这般差点丧命于这场朝廷之争中。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只是不知，这皇帝小儿会否又迁怒于听雨山庄，虽说江湖之事朝廷亦不好插手，但也保不齐皇帝会有所动作。

　　老太太方在感慨，便闻长街远远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

　　“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便有几个穿着褐色军服的皇家士兵用长剑隔开人群，为身后的轿缅开了一条长长的道路。

　　轿缅由上好的歧疆锦布制成，上面仅绣着一只金龙，目光如炬，尽显威严，刹那间，众人沉沉压下了所有声音，皆神色肃穆，俯身跪拜。

　　老太太先是一惊，随即又恭恭敬敬的在众奴仆的搀扶下，朝着轿缅行跪拜之礼。

　　夏行予望着轿缅，目光有些冷，他不屑的扯了扯嘴角，随意俯身，算是行了礼，但前头的老太监可就不乐意了。

　　“大胆，我尧国君主在此，御北王爷行此礼算是什么意思？”

　　老太监急急跺脚喝到，跪在一旁的夏齐面色僵冷，伸手拉了拉直直站立的夏行予，夏行予却毫无反应的甩开了夏齐的手。

　　“这，这这这......皇上，御北王他........他他他......”

　　老太监不敢叫皇帝在百姓面前失了威严，否则回宫后太后怕是饶不了他这个老东西，但站在他面前的，却是这个一向嚣张跋扈之人，先帝亲封的御北王殿下。

　　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无助的看向轿缅，只见轿帘被轻轻掀开一角，从里面下来了一位与夏行予年龄相当的少年。

　　他身着一件深灰色的衣袍，上面用金丝线绣上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龙，腰间别着一块精致的黑玉，着装并没有过于奢靡，低调内敛却又没失了分毫的贵气。

　　来人眉目顺和，温文尔雅，见了便叫人想与之亲近，丝毫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势。这是百姓第一次瞥见新帝的模样，只是，人们却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似乎是少了一国之君的那分威慑。

　　“人回来就好，无需在意这些礼节。”尧砚归嘴角弯起来，看着面带凉意的夏行予，眼前的少年正恶狠狠的仰头瞪着他，像匹小野狼似的。

　　从朝廷拒绝给夏家军派出援军，差点把夏家军逼死在晖河边上的那一刻起，夏行予便深知，这位小皇帝，可一点儿也不希望他凯旋而归。

　　尧国九皇子，分明最是不受先帝器重，偏偏却在先帝辞世后爬上了龙座，他这王位来得不清不楚，对待楚夏两家联手，勾结江湖门派之事的态度亦不明不白。

　　他笑得那样真挚，似乎真的很为夏家军的凯旋而感到欣慰，可极少会有人把这样的情感表演得如此极致，无懈可击。

　　尧砚归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

　　夏行予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旗帜重重支在了地面上，学着尧砚归的模样，得意的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夏齐面色瞬间僵冷下来，愤怒的起身一把夺下了夏行予手里的旗帜，然后轻轻将旗帜放在了地上。

　　“逆子年幼失礼，是微臣教子无方，还望陛下见谅。”夏齐重新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低头道。

　　夏行予到底还是少不经事。

　　尽管在战场上，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杀伐决断的战士，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才略，可当面对一个不能够用武力战胜的敌人时，本就性情乖戾的他始终会显得浮躁，不知收敛情绪。

　　年轻，太年轻了。

　　“哦？夏军师也在吗？”尧砚归似乎并没有在意夏行予的行为，眼角轻轻瞥过夏行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夏齐身上。

　　他眉角微微上挑，非喜非怒，非惊讶也非了然，叫人捉摸不透，众人随着他的目光，心底皆是一抽。

　　空气忽而凝滞，老太监也是一惊，夏家军在晖河沦陷一月之久，如今却举着大旗凯旋而归，皇帝必是也察觉到了什么。

　　“正好，父皇在世时便常常同砚归说，夏军师将军是真正的栋梁之才，让砚归多向夏军师讨教治国之策，如今朕在宫中设下庆功宴，特请御北王极家眷一齐前往王宫，共同庆贺。”

　　尧砚归丝毫没有为夏家军的归来而感到惊讶，嘴边温和的笑意也并没有因夏行予的态度而消释。

　　言罢只见小皇帝转身回了轿缅，此时夏齐的额前竟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不知为何，尧砚归像是什么都知道一般。

　　国军与江湖势力暗相勾结，说来是为守护疆土，实则无视皇室权威，更何况，皇室本就已经对夏氏起了诛灭之心。

　　一切在百姓们看来，却无异常，夏家军凯旋，镇北一战大捷，此乃国之大喜......

　　众人依照尧砚归之言，直接去了王宫。

　　尧砚归似乎早就猜到他们会在此时归来，马车，赶马人，已经一一备好，数量丝毫没有不妥当之处。

　　夏家人自然是不会带楚习鸢一同前去的，且不说如今世人尚且不知有这么个王妃，即便是知道了，一个聋子，也只会叫夏家蒙羞。

　　尧砚归既然猜到了楚家会给夏家派去听雨山庄的援军，必然也会猜到楚夏两氏的联姻，至于他不动声色在盘算着什么，旁人便不得而知了。

　　着实叫众人微微后怕。

　　当初尧砚归同太后逼迫夏齐当面立军令状时，夏齐还记得那小儿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那一刻夏齐便知，尧砚归根本不打算给他夏氏一族留下后路。

　　军令状把夏氏送上断头台的幌子罢了。

　　可如今夏家不仅没事儿，还和楚氏成了亲家，尧砚归此刻，定是恨不得立马逼夏行予交出夏家军的兵权，然后一把火烧了夏家大宅吧。

　　可惜他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