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秘密（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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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找这个吗？”门被推开，男人阔步走进，对着段凯的方向问了一句。他左手从衣襟内掏出一个月白的瓷瓶，右手手握正在滴血的软剑，一句话说的冰冷刺骨，没有温度。
郭小梦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条件反射地冲了过去，挡在了男人前面：“我们没有恶意，你不要杀他！”
做完这个动作郭小梦傻眼了，她怎么会做出这么傻B的举动，啊啊啊，不是，这里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不是一开始他看不到我们的吗？现在怎么既能看到我们还能发话询问？该怎么解释？还有那些突然射向她的箭羽，到底怎么回事？
这边郭小梦一边紧张的盯着眼前的男人不敢大喘气儿，怕对方一个不高兴直接提剑砍了她，一边竟然还能在心里吐槽剧情突然不对劲儿。
眼前的男人瞳孔突然放大，还未容她反应过来，对方抛开软剑一双大手突然搭在她的双肩沉声急切问道：“你是谁？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郭小梦被他抓的肩膀生疼，忍不住想要挣脱，却被他禁锢的更牢。她从男人的眼里看到了令人心惊的疯狂，尽管他极力克制，早已泛红的眼眶却出卖了他。
那边段凯听到动静迅速抓住男人的手腕，急急解释：“我们路过此处想讨杯水喝，不料遇到外面弓箭手，害怕之余只好躲进您屋子里避难，她受了伤，我情急之下寻找伤药，对您冒犯深感抱歉！”语速虽快，但言辞恳切，一番话有理有据，不卑不亢，却也隐隐有微压。
要不是郭小梦现在被抓的动不了了，她都要忍不住为段凯的应变能力鼓掌，这都可以强行解释，果然有经验。
男人这才恢复理智，转头看了看段凯放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皱了皱眉，终于松开了钳制郭小梦的手臂。郭小梦被他的动作弄得一个趔趄，好在她自己反应够快，迅速后退了两步稳住了身形。
段凯回身向她递来一个关心的眼神，郭小梦摇了摇头。她耳边的血迹干的七七八八，看起来有几分狼狈，但她眼里带着安慰的笑，倒也让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二人一时无话，一起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默默的将那把软剑捡起，坐在门槛边细细的擦拭血迹。
郭小梦看着眼前的男人手里发着寒光的薄剑和他身后躺着七七八八的尸体，心里泛起丝丝寒意，再次感慨刚才自己太过鲁莽，差点成为那人剑下的冤魂，虽也知道这是一场梦，但是挨那一剑痛的勇气，她再提不起第二次了。
男人擦完剑锋利落收在腰间，将伤药的瓷瓶放在门槛上，瞥了她一眼，起身去收拾院子里的尸首。
段凯上前拿起药瓶，递给郭小梦：“他应该没有要杀我们的意思，这药他一开始就想给我们了，可以用，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打点水过来，你洗洗脸再敷。”
郭小梦接过药瓶，点点头，就见他转身走了出去。她难免担心，守在门外看了一会儿，见他绾袖子打井水，那个男人不在院子里。心下稍安，于是学着那个男人的动作坐在门槛边想起刚刚发生的一连串事情。
按照段凯一开始带她入梦的情况来看，他们一开始不算闯入，至少俩人的设定在这里是不被这个梦境里的人所见的，类似于隐身的设定，那么，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设定就消失了呢？是从那些弓箭射向她开始？还是那个男人进屋开始？弓箭射向她的原因，或许是俩人正好在他们攻击那个男人的范围内，那后面男人进屋怎么会想到给段凯送药瓶？说明他一早就知道有人受伤了。那么，他是什么时候看到他们的呢？为什么那个男人看到她会是那种表情？
段凯端着木盆向屋里走，就看到她坐在门口发呆。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一旦被梦境中人察觉，出于保护的缘故，他们的衣着和装扮也会随梦境环境改变。现在的她一身樱花粉束腰长裙，发型也变成了半束发半披肩的状态，此时几缕青丝垂在胸前，给她平添了几分她往日没有的娴静妩媚之意。
“洗洗吧。”耳边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索。
郭小梦闻言迅速起身，准备接过木盆蹲在地上洗洗脸，就从水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这，这是我？”她轻呼出声，抬头望向他，再低头仔细看：嗯，发型换了，还挺修饰脸型，眉毛变细了，竟然还有眼妆，把她的杏眼修饰成了桃花眼的形状，唇形也不太一样，她的嘴巴要略薄一些，水面中映出来的女人脸，像她，又不像她，感觉有点面熟，却也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总之哪里都怪怪的。
段凯看她一脸的疑惑，放下木盆耐心解释：“画梦师在梦境中工作时，往往会出现一些突发状况，出于对画梦师的保护，梦境中会结合画梦师所处的环境来变换画梦师的设定衣着和妆容，这样也便于画梦师在梦境里行事，就像你现在看到的，我们现在被梦境之人察觉，于是我们的服饰发饰都发生了改变。”
郭小梦看着他身上烟雾青白的长衫和腰间悬挂的麒麟碧玉，再低头看看自己粉色的衣衫和腰间五彩绣的鸳鸯荷包，一脸的了然。于是不再浪费时间，蹲下身子洗起脸来。
段凯看她一身大家闺秀的装扮做这样豪迈的动作，忍不住笑出声来。但见她洗完脸后一脸的茫然，忍不住笑得更大声了。
郭小梦忍不住怼他：“学长你还好意思笑，你第一次带我入梦就叫我受伤，一看你业务就不熟练，你们画梦师扣工资吗？你这个业务能力，不会每月连工资都拿不到吧？”
段凯将药瓶递给她，回嘴：“拿不拿得到，请你吃一顿赔罪饭的钱还是有的。”
叶青处理完尸首回来，看到的就是俩人你来我往斗嘴的场面，他有一瞬的恍惚，却也只是一瞬，俩人看到他走近齐齐噤声，这倒让他忍不住在心里笑了笑。曾几何时，他也曾和她这般相处过，她还记得吗？应该忘了吧!
段凯上前抱拳：“多谢前辈的伤药。晚辈感激不尽！”
叶青对他尚有几分欣赏，不知为何，看到他，他总会想起年少的自己。
郭小梦碍于之前的缘故到底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在他的眼神扫过来的，微微低头示意以表感激。感受到男人的视线停顿了一下就移开了，郭小梦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叶青将两人请进屋里坐，俩人刚受人恩惠不便拒绝，于是随之进了屋子。
再次抬眼看墙上那女子的画像，郭小梦内心震惊不已，心中的疑惑终于找到了答案。原来，自己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竟与墙上所挂女子的画像有七八分相似！除了画像中的女子穿戴更为华丽一些，二人眼神不同，她自己都快分辨不出来自己现在的脸和那女子的区别，也难怪眼前这男人看到她会那么激动，怕是以为故人回来了吧。
心里腹诽一番，就听到段凯一撩下摆坐了下来，二人抬眼看她，郭小梦不甚在意二人此刻的目光，自己搬来凳子放在靠近段凯一侧跟着落座。
叶青打量她的举动，和她是不太一样，还没问出心中所想，就听少年的声音响起：“敢问前辈，先前院子里的那些弓箭手和杀手是怎么回事？”
段凯习惯性的抬起右手食指轻敲桌面，一脸真诚的等待男人回答。男人神情略微凝重，良久叹出一口气，才沉沉开口：“此事说来话长，刚刚那伙儿人，是荣王府派来的私兵，我与那荣王有些过节，每月总有那么几次刺杀，我也习惯了。”
一月几次？郭小梦心里再次忍不住腹诽，这大兄弟日子已经过的这么清苦了，还要每月经历几次提心掉胆的刺杀，真的不容易啊。不得不的感慨一句，这位大叔真的牛啊，以一抵十，全身而退，这难道就是武侠剧里拥有神功的男主吗？
“那，前辈有没有想过换个地方生活？离开荣王的视线，或许会好一些。”段凯再次疑惑出声，一旁的郭小梦深以为然，跟着点头附和。
“没用的，这些年我东奔西走辗转各地，他总会找到，既如此，也没有必要再躲躲藏藏的了，何况现在，她就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叶青说罢，抬眼温柔的看着画像中人。
郭小梦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画中的女子，再看看男人凤眸里流露出少见的温柔，出于直觉，她觉得此刻的他的眼神，像极了看着自己深爱的妻子的眼神，温柔深情。
斟酌再三，郭小梦轻轻开口道：“她，是指画中的这位仙女姐姐吗？她是您的妻子吗？怎么没看到这位姐姐？”
叶青闻言低垂了眼眸，许久才出声：“是，她是我的妻子，只是，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郭小梦听到男人最后几近哽咽的尾音，心下了然。看来荣王和眼前人以及画像中的女子关系不简单。她看向段凯，递给对方一个眼神，看到段凯冲她微微颔首，随即明白他也猜到了。
一时间三人陷入了沉默的尴尬局面，郭小梦正纠结自己该如何转移话题缓解氛围，就听到男人终于再次开口：“方才我看到姑娘与我妻子实在相似，一时冲动吓到了姑娘，是在下唐突了，还请姑娘可以理解。”
男人起身抱拳作揖，郭小梦急忙起身挥手：“没关系！理解理解。”想到这样似乎不是这里人的礼仪，又学模学样的抱拳作揖回礼。
叶青看着这张和她极为相似的脸，做出这般与她截然不同的举动来，竟然也可以憨态可掬。心里思忖这二人来他这里怕是别有目的，只坐下开口询问道：“你们二位何故来到这里？这里不在城区闹市，能到这里来，相比也不是偶然吧！”
二人闻言也一时沉默，主要是不好编谎，他们这样的外来户，又不懂这梦境所处的朝代是哪个，若是乱说一通，当即被识破岂不是更尴尬？
郭小梦像段凯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段凯示意接收到，转头回复：“她名为蕈梦，我名为蕈凯，我们兄妹二人今日空闲出来这里游玩，不料和一起的其他人走散了，赶路回去的路上经过此处，正好看到您的院落，于是冒昧进来想讨杯水喝。还请前辈见谅。”
叶青心知少年人并没有说实话，倒也没有立即拆穿二人，能到他地盘里打听消息，定然与那荣王脱不了干系，他倒不介意借这二位之口带给那荣王一些“消息”过去。
叶青点点头表示理解，起身给来人添了茶水，然后又道：“既如此，正好今日我在河边捕到两条鱼，二位若不嫌弃，可以一起饱餐一顿，再起身赶路也不迟。”
二人连忙起身道谢，男人笑着应罢便去拿鱼料理晚膳。
郭小梦急忙询问段凯：“我们，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吗？你觉得他会信我们的话吗？我感觉他这么厉害，应该是不信的。”
段凯神情凝重：“我也觉得他并未相信我的这番说辞，但是他既然开口留我们下来，肯定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我们可以先静观其变。你害怕吗？”
郭小梦摇摇头：“我不怕，我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很奇怪，尽管他衣服农家猎户的普通衣着，但是他举手投足都有一种高深莫测的神秘感，比起农户，，我觉得他更像一个杀手。”
她轻声轻语的分析，他在一旁听的认真，尽管她现在对画梦师这身份尚不了解，但她比一般人对于梦境的人物的分析把控意外的精准。段凯似乎明白了她是怎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任务收集到散魂的。
“你说的没错，他的身份，或许就是杀手，这个画像的女子应该就是他很重要的人，那个荣王，肯定与这名女子有关，我想，我们弄清楚他们三人之间的恩怨纠葛，任务应该就算完成了。”段凯接着她的分析往下说道。
听到了他的肯定，郭小梦开心不已，自己虽然是新手小白，好歹判断力不差。
似是一念之间，眼前景物转换，三人早已分坐在木桌旁，桌子上的菜色很简单，一条红烧鱼，一小碟脆皮萝卜，三碗米饭，还有一壶烫好的酒。
郭小梦默默叹气：按照她以往的做梦经验，一般梦里出现吃美食的情况，都会在中途发生各种以外被打断，反正她在梦里一口都没吃到过。
看着段凯和男人你来我往三四杯酒下肚，二人也没有要动筷的意思，郭小梦盯着眼前的鱼恨不得盯出个窟窿来，她也好久没吃鱼了，好馋啊。
男人终于动筷示意二人吃饭，郭小梦拿起筷子不再客气，夹起鱼肉正欲张口，就听到男人说道：“这红烧鲤鱼和脆皮萝卜是她最爱吃的菜，如今她人虽不在，我这做菜的手艺却一直没有丢，每每想她，都会自己做来尝尝，回忆她吃菜时的模样，多少也能聊以慰藉。”
这番话说的深情款款，郭小梦反而不好意思吃了，只得悻悻的放下筷子顺着男人的话接：“敢问前辈尊夫人是如何故去的？”
叶青拿起酒杯仰头喝下，重重放回桌子上，才缓缓开口道：“她名唤红璎，我名为叶青，我们夫妻二人经熟人引荐，一起在那荣王府谋了差事，靠着每月地月银日子倒也过得舒适，只是不曾想，一日红璎值完夜正欲回去，却在府内撞见了醉酒的荣王，那荣王将她错认成昔日倾慕的故人，竟对她做出龌龊之事！我在家里见她不似往日值夜后天亮前回来，于是迅速去王府寻她，怎料她被荣王囚禁。”
叶青说到此处，几乎字字如泣，声声顿抑，又仰头闷下一杯酒，才接着说道：“我四处打听，哪知因着王府出了这等事，底下的人竟都守口如瓶，不敢向我透露红璎被关之处，无奈我只好在夜里闯入王府，挨个房间搜寻，待我在一间偏殿杂物间里找到她时，她早已奄奄一息。顾不得太多的我只好背着她离开王府，谁料看柴火的小厮眼尖，被他逮了个正着，我还未来得及阻止，他已经大声嚷嚷‘抓贼啦，王府里进贼啦。’我只好背着红璎往外冲，好在我武艺不差，虽受了些皮外伤，但也顺利逃了出去。本以为自此我们离开那是非之地，就会太平，可那荣王竟还苦苦相逼，排私兵来抓我们，多次奔波劳苦，红璎又身染寒疾，我们路上来不及诊治，生生将她拖累至死！”
男人言毕一拳砸在了桌面上，低头痛哭。这一声闷响吓得郭小梦差点跳起来。拜托大哥，你生气归生气，但不要吓唬自家人。被这么一吓，郭小梦因为他说的遭遇引发的同情散了大半。
男人埋头继续哽咽：“都怪我能力不济，王府守备森严，我几次想闯入取那荣王的项上人头，奈何都是无功而返，现在日日被追杀，我也只能在这里苦练武艺，争取早日为红璎报仇血恨了！”
郭小梦心里感慨万千，见段凯将手轻轻搭在叶青肩上，开口说道：“叶大哥放心，这个仇，一定会报了的。”
“对啊对啊，叶大哥别急，我们可以帮你也说不定。”郭小梦附和。
“当真吗？”叶青闻言抬头看着二人，随后摇头道：“算了，我身怀武艺都这般困难，更何况你俩手无寸铁之人。”
郭小梦闻言不赞同道：“叶大哥别不信，你觉得我可以吗？”
“你？你怎么做？”
“我可以假扮红璎姐姐接近荣王骗他出来，你再趁机杀了他啊！”
“……”
“！？？！”
段凯和叶青齐齐看向她，眼里的震惊丝毫不加掩饰。
郭小梦被二人的眼神看的有点慌乱，低低询问：“不，不可以吗？”
叶青看着眼前的女孩，一时无话，他知道让一个这样刚认识不久的女孩孤身涉险并不合适，可是如果她能接近荣王，那么他就有机会报仇也说不定。
相对叶青的沉默，段凯的内心显得更为复杂，他想过很多让她接近荣王的方法，也担心自己提出太过唐突引起她的怀疑，却从来没想到，她竟然自己主动提出要接近荣王，后面梦境发展如何他尚不清楚，所以贸然让她接近荣王，遇到的危险也未可知。一时之间，他拿不定主意。
郭小梦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哥哥，可以吗？”说完还眨了眨眼，一副‘你看我演的像不像你妹妹’的神情。
段凯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无奈：“你可知道，接近荣王会有危险，即使这样你也要去吗？”
废话，不然怎么搞清楚他们三人的关系嘛。郭小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继续演下去：“我要去，我要帮叶大哥。”
段凯看着她无害的眼眸，愧疚之情丝丝萦绕在他的心头，他利用了她，将来她会怨他吗？此刻，他突然有些后悔带她入梦，但愿经过此事，她不会恨他。
“好。”他叹息。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秘密（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