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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青春是伤口上的一把盐 ...

  •   流年守了阿婆一夜,她一点也不害怕,只怕天亮的太早,她就要永远告别阿婆了。
      天蒙蒙亮,流年挨家挨户敲门,立刻有邻居帮忙行动起来,联系殡仪馆,请丧孝队演出,定丧服。流年面无过多哀思之情,邻人也不好多安慰她。毕竟一个不经事的女孩子,刚逢考上好大学的喜事,却又横遭变故。谁知道她是不是假装坚强,把心酸都往肚里吞。
      流年的身体其实撑不住,她只要站久一些就会两腿打软,且腹痛难忍,众人见她面色苍白,都劝她回房小憩一会。因为是夏天,尸体不宜长久停放,只打算到明天就火化,可是流年舍不得,硬要拖到后天。
      来祭奠的多是这一片的邻居,流年立在门边一个一个鞠躬,她已经哭不出来了,但来者都是双目通红。她心下感激,可是又说不出的难堪委屈,她身边不是没有亲人,那个寄了十年钱的人,在另一个她从未去过的城市。她原本以为她至少还有程灏,可是现在,连程灏都不见了。
      要办一个热热闹闹的丧事,让阿婆走的放心,需要一笔不小的钱。要做手术也要钱,她不可能真的要这个孩子,那是一个教训,苏云年留给她的教训,它本就不是自己期待到来的生命。流年没有那些电视剧里的人那么勇敢,坚持生下一个孩子,赔上自己的一辈子。或是女主角十几年后归来,姿态华丽高雅,与男主角分庭抗礼,纠葛不清。他们只需在字幕上打上十几年后,便又是一番新风景,哪知这中间的辛酸苦楚,犹如苏云年,苦了自己,苦了阿婆,苦了流年,只有一人逍遥自在,以为钱可以摆平一切。
      流年去银行取出了一大笔钱,放在包里扎扎实实一大捆。这些婚丧礼仪她不懂,交了一大笔给隔壁的阿姨帮忙打点。那位阿姨确实可以信得过,追问了两句钱的来源,见流年不愿多说,便聪明的住了口。她请了丧事公司,又将剩余的钱还给了流年。
      明明只有一两天的时间,苏流年却像过了几个世纪,晚上她靠在棺材边休息,根本睡不着,因为身体疼,因为心里累。她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程灏的两年彻底失信,从她知道他离开的那一刹那起,他就是陌生人了。他可以软弱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看,这句话多实在,从程灏嘴里说出来,让她无比信服。两年之后,他可以在加拿大读研,读硕,读博,拥有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业,娶门当户对,配得上他的女孩子,然后终老,自此一生,顺顺利利,没有任何有失他身份地位的错误。只除了,苏流年的出现。
      她因为自己这样嫉妒的心理一夜没有睡好,早晨就会有人来抬走阿婆,送去火葬场。她站在灵堂前上香,门外卡车轰轰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然后越来越闷,震得耳鸣。五六个人一哄进来,流年只能眼巴巴盯着棺材上大大的奠字,看他们七手八脚推棺盖。
      灵堂的白烛火焰跳跃,流年只觉得她双眼朦胧,看不准焦点,那些烛火一跃,在她眼里变成好几簇,有人隐约在唤她,她想抬头,想往前走,可是一动下腹的血流的更多。慌乱中她想找个支撑点,烛台在她眼前逐渐放大。
      只听得“砰”一声巨响,本聚在前院指挥抬棺的人吓的朝里屋张望。一个人首先喊了出来:“呀,不好了,怕是撞在烛台上了!”
      一批邻居涌了进来,小孩子最先尖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袭来,苏流年的半边脸浸在血里,眼睛半合,微微抽搐。
      她的额上汩汩冒着血,像一口泉眼,那个窟窿格外明显。惊吓过度的人呆立着不敢动,有反映快的急急拨救护车,还有的手忙脚乱找毛巾捂着她的头止血。

      一切都是黑暗,流年感觉自己在走黑乎乎的夜路,又像是在水上航行,飘忽不定,颠地她反胃。她竭力摸索,没有光亮,没有方向,可是疼痛十分清晰。头疼,肚子疼,疼的难以自持,她忍不住要叫出声。
      身边立刻有人凑了过来,抚着她的脸轻轻唤:“流年流年,你疼吗,还疼吗?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她的眼前出现一点亮光,远远地,很飘忽,是那个声音带来的。她胡乱抓了一气,试图捉住那个声音。她的手中一点力气也没有,感觉像是抓到一块浮木,又飘走了。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医生,医生,她好像醒了......”
      流年感觉自己的眼皮被用力扒开,一束强光闯进,她下意识想躲,但那束光不依不闹的追逐,丝毫不肯放过她。她模糊可以听见有人在对话,都不是熟悉的声音。她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可做不到,意识像浓稠的浆糊,黏住她的双眼。
      “她还没有清醒,应该是处在梦魇之中,才会有眼睛半开的状况 ,你看她的眼神,没有光泽。能醒过来其实就脱离危险了,徐先生你不用太担心,她的身体各项指标已经稳定,问题不大。我建议,当然只是建议,你需要找一位心理医生。这种情况的昏迷,无非是由于心理障碍造成的。”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门“吱”的响了一下,世界安静了。
      手术后第四天苏流年醒过来,窗帘严严实实的拉着,看不出黑夜白天。她大概真的睡了太久了,连世界都变了。茉莉馨香,排了整齐一排在墙角。房间很大,只有她一个人。床单是漂亮的蓝色,液晶电视,沙发,成套的茶具。这样奢侈的环境,她还从未享受过。
      她的肚子已经没那么疼了,但手指拂过疼痛的位置,有一条细细长长的疤,还有绒绒的感觉,大概是没有拆线。但是头还疼得厉害,她轻轻摸了一下,果然裹了一层厚实的纱布。
      流年从小到大没有生过什么重病,更不会伤及至此。感冒挂水,从来都是阿婆陪着她,没有这般冷清过,脑中只有四个字“万念俱灰”,离别伤人,她在一夕之间送走三个,阿婆,程灏,还有那个错误出现的生命,以残忍的方式,消失在她的生命里。她生命里留下的伤疤太多,而这一段荒诞的青春,就是伤口上的一把盐,让她痛不欲生,永世难忘。
      真正的热闹来袭杀得她她措手不及。她干巴巴的躺了许久,身体一下也不想动弹,意识混沌又清醒。门突然被推开,为首的是穿白大褂的医生,随后是拿着各类仪器的护士,呼啦啦涌进来,最后一个人西装革履,高高瘦瘦,也不似医生打扮,见她醒着,一瞬间的表情都生动起来了。
      流年对他有着陌生的熟悉感,总觉得可以看出什么人的影子来。她试图动了动,护士压着她的手咯的生疼。
      那条绿檀佛珠完好无损的戴在她手上,她记得那天在灵堂,她的手勾住烛台尖端,绳子的断裂声十分清晰,佛珠一颗颗掉落,她急着去捡,仓皇间磕到桌角,血流的很迅速,糊住了她的眼睛。她只紧紧攥到了一颗,捏得手指发疼,死也不肯放手。
      那个男人面目温柔,眼里的关怀恰到好处,多一分做作,少一分虚伪。医生为她量血压,测体温,又打过针,毕恭毕敬退出去:“徐先生,我们先出去了,有事就叫我们。”他点头送他们至门口。
      他的那分笑终于令流年想起,她在他身上看到的是谁的影子——苏云年,那般恐怖的感觉令她浑身瑟缩。十多年前的苏云年也会用这种眼神看她,视她若至宝。苏流年隐约猜到他是谁,又觉得不可能,那种隐忍无助委屈心酸的感觉再次冒了上来。
      那个男人带着那种让她惊恐万分的笑坐到她身边,温和地摸她被绞短的发:“流年,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青春是伤口上的一把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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