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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盗 ...

  •   雨渐渐稀了,天际仿佛有了浅淡的亮色。

      方才这么一使力,夕蝉左肩的伤处又裂开了,渗出的鲜血在雨水的冲淋下迅速淡去。冰儿抖开手中的衣衫要给她披上,却发现这件外袍已千疮百孔了。她向后靠在师姐胸前,偷眼看了看她,有些瑟缩道:“师姐,你不怪我吧?”

      “叫我师哥!”

      “夕蝉哥……”冰儿拖着长音叫道。

      两人的衣服这会儿又被淋得透了,紧紧粘在身上很不舒服,夕蝉扯过碎裂的衣衫抛了出去,冷哼一声,板着脸不答。

      冰儿看她神色就知道没当真生自己的气,顿时开心起来,坐正了身子,伸手便要接过马缰,夕蝉轻轻避开,贴在她耳旁道:“咱们不下山,过了这个山坳便折回山上,去天母教。”她说着拍了拍一旁的行囊,“幸好东西都在马背上,若是拿进山洞里,今日可难以下手了。”

      冰儿点头,过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夕蝉哥,今儿险些被这大捕头拿了,咱们可是第一次这么狼狈呢!”

      “胜败兵家常事,不足为奇!倒是我岐山盗衣衫褴褛,改日可以入丐帮了!”夕蝉腾出一只手来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故意竖起眉毛道,“得了空再狠狠罚你!”

      “这又不怪我,是那个叫刀五的捕快砍的。”冰儿小声嘟哝着,眼睛不失警觉地四下扫视。琅山上已是天母教的地盘,两人虽是口中说笑,却都知一点马虎不得。

      又行了一阵,数丈外灌木丛中的枝叶突然无风自动,沙沙响过,冰儿迅即伸手一按马颈,身子跃起,在半空中轻轻打了个旋儿,便落入树丛,两声暗哑的低呼之后,冰儿露出半个身子朝夕蝉招手:“师姐快来,是天母教的暗卡。”

      夕蝉拉转马头过去,冰儿已扯下两名教众的蓑衣斗笠,剥下外衫递了过来:“凑合着穿吧。”

      换上外头的干衣,里衣终究是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极为不适,两人对视一眼,都无奈摇头。

      看看天母教的关卡在望,姊妹二人寻个僻静之处藏好马匹,稍作歇息。夜色渐深,雨不知什么时候停歇了,天空中无星无月,倒是个适合夜行的好天气。

      冰儿抖了抖身上的劲装,低声笑道:“那位蓝大捕头多半还在山下苦等呢,哪里能料到岐山双盗又上了山!”

      夕蝉点头道:“走吧,多加小心。”两人口中含了辟毒丹,收拾停当,悄悄向雪峰飞掠而去。

      或许是地处北疆,又依仗着极厉害的毒雾与阵法机关,这琅山天母教总舵上守卫不多,让他们连过几道关卡,悄然摸上了雪峰。教中重要人物的居处多在崖顶,金木水火土五苑是教中重地。夕蝉看到前面院门上“水苑”二字,向冰儿打个手势,纵身跃过院墙,落地无声。

      轻轻推开房门,闪身而入,一股馨香扑面而来。夕蝉忙屏息运气,未觉有异,才发现这间是女子的闺房。纱帐轻掩,隐约间玲珑的身影正在酣眠。

      夕蝉借着火石的微光,视线四下一扫,拿起妆台上一块黑黝黝的牌子。这牌子似铁非铁、似木非木,看起来极像是天母教的令牌。

      这时,纱帐中的人忽地翻了个身。夕蝉手一紧,将牌子握于掌心,闪身上前,指如利刃,刷拉划开帐幔,一柄小巧的银钩从袖中滑至指尖,点在了帐中女子的喉中,低喝道:“不许出声!”

      冰儿点起烛火,尽力用手遮着光亮,凑了过来。一双滴溜溜的眼珠黑亮亮的,正目不转睛地瞪着夕蝉,从迷茫到惊惧再到愠怒,怒声娇斥:“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见对方只是个年方及笄的小姑娘,夕蝉迸指点了她穴道,收起银钩,放低声音道:“姑娘莫怕,咱们只是小贼而已。”她翻掌露出牌子问,“这是你们教中的令牌么?”

      这姑娘看了一眼,恨声道:“不错,这就是我的令牌,教中之人,见之如见教主。你问这做什么?”

      “姑娘是谁?小小丫头这么大的口气!”夕蝉一边问着随手将令牌收入囊中。

      “我是冷含玉,天母教的公主!”小姑娘傲然抬了抬下巴。

      夕蝉点头:“冷含玉,是了,含玉而生的公主。”伸手在她颈中一捻,拉出一根金丝绳来,绳子的末端系着一个小小的白玉葫芦,触手生温。“得手了!”她取下玉来抛了给冰儿,回头道,“姑娘放心,咱们只要这玉葫芦,不伤人性命。”

      冷含玉紧抿着唇不出声了。夕蝉瞧着她粉嘟嘟的脸蛋因为气恼而泛起红晕,一时兴起,伸手在她脸蛋上掐了一把。

      “你!淫贼!”冷含玉一惊,片刻之间已涨得满脸通红,“留下名来!本公主要把你千刀万剐!”

      冰儿噗嗤一笑,夕蝉也忍不住低笑道:“咱们便是岐山大盗,小生夕蝉不才,等着姑娘前来。”说着又点住她的哑穴。

      这次盗取羊脂玉葫芦出奇的容易,二人脚步轻松,绕过几处机关,便要下山。忽然,不远处咔的一声轻响,夕蝉一拉冰儿,两人顿住身形,贴在墙角。

      两道黑影从眼前掠过,风驰电掣一般。冰儿抬脚便要跟上,被夕蝉伸手扯住,在她耳边细细声音道:“莫管闲事。”

      “师姐,这两人深夜潜行,鬼鬼祟祟,说不定也是来盗什么宝物的!”看到冰儿兴奋央求的眼神,夕蝉只得与她一道远远蹑在后面。

      转过围墙,两名夜行人忽然不见了。停下来四下一望,冰儿指了指前面的大门,显是进了院子。两人轻飘飘跃起,落在墙头暗处,凝目四望。只见院中挑着一盏风灯,轻轻摇晃着,浅淡的光影下,一道青袍纶巾的年轻身影立在花丛之中,眉目清冷,对面那人,黑袍及地,背对着她们,看不到面目。

      青衣人冷笑道:“我道是谁,跟了我这许久,原来是哈护法。”

      “不知齐护法夜入教主书楼,是要寻什么物事?”黑袍人声音铮然,似是个中年人。

      “随意看看罢了。”那齐护法耸耸肩,道,“是了,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要请教哈护法。”见对方默然不语,继续道,“哈护法是教中前辈了,不知公主冷含玉……可是教主的亲生骨肉?”

      黑袍人身子一震,怒道:“齐戈,你身为天母教护法,岂能这样随意捏造是非!”

      齐戈拢了拢衣袖,道:“哈护法执掌刑庭,若有真凭实据,认定我行止有亏,可去教主面前告我。我齐戈自会伏法。”几句话说得漫不经心,毫无诚意。

      夕蝉听得明白,这院中之人正是天母教的左右护法哈云与齐戈,原来他二人之间竟是不和。

      哈云默然片刻,缓缓开口:“齐护法,你入教虽晚,年纪又轻,却极得教主器重。可天母教自有天母教的规矩,任何人都不能逾矩,请你收敛一些。”

      “哈哈,多谢哈护法提点,齐某知道了!”齐戈打着哈哈,浑没半分实意。

      夕蝉眼见天交五鼓,暗暗着急。所幸哈云没再多言,袍袖一甩,转身便走了。齐戈瞧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出了院子,向坡下掠去。

      冰儿抬头一看天色,惊道:“糟了,天要亮了!”

      “知道了还不快走!”夕蝉拉上她便奔了出去,一路顺畅,下山时到了最后一道关卡处却被教众发现,陡然间箭如雨蝗,两人差点被穿成了刺猬,忙各自取出兵刃遮挡。冰儿一个不慎,腿上连中两箭,她蹦跳着一边抽着气一边怒骂:“邪教!真是邪教!对付我一个小贼,居然用上了连弩!”

      夕蝉哭笑不得,将她负在身上,展开轻功飞奔而去,将拦截的众人远远抛在身后。到安全之处寻到乌云马,飞驰下了山。蓝清扬等人已不见踪影,大约是等得久了,以为她二人另觅捷径逃了去。
      到了山下的琅山镇,天已大亮,待进了客栈歇息,冰儿已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夕蝉查看伤处,才发现原来是箭上有毒。幸好这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她口中又一直含着辟毒丹,才不至有性命之忧。夕蝉耗费了不少内力,连续几日才帮她将毒性拔尽,又熬了草药慢慢调养。

      算算日子,快到了交货的期限,可冰儿却需卧床休息,事情颇为棘手,最后还是冰儿再三保证不会出岔子,夕蝉才决定带了羊脂玉葫芦先行回京。她先请大夫来看了诊,确认没什么大碍,放下了心,又悄悄给了小二一些银两,让他仍是按时熬好汤药,将三餐饭食一并送来房中,得了空便过来听候差遣。

      诸事安排妥当,夕蝉终于放心上路,可她万万不会想到,在这偏僻之地,竟会出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大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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