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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尤里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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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你之前
“你就是这样的人,从来没有改变过,甚至不愿意为了我做出一点改变。”
尤里安·范罗斯马伦现在还记得,他那个相处了四个月零十五天的女友成为前女友的时候,坐在咖啡馆的椅子上,双手握着一杯有着好看提花的热气腾腾的花式咖啡,对他说出这句话。
“真的吗?”尤里安说。
“你就是。”她坚持说,“你根本不愿意为了我做出一点妥协,就算是我的毕业典礼跟你的计划发生了冲撞,你也不愿意改变,哪怕是为了我,你根本就没有追求女孩的热情,也许你连热情都没有……”
说着说着,她激动了起来,那一双握着杯子的手越来越用力,当时尤里安甚至担心,那一杯咖啡泼在他脸上会不会太烫。
其实到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咖啡泛起的雾气太浓,他已经有点想不起那一张带着精致的妆容的脸究竟是什么样子了。可尤里安不得不承认,有一点她说得对,他确实从来不愿意为她做出一点妥协,但她又错了,因为他并不是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他记得在他要拿下第一个职业合同的时候,马路上那一辆失控的黑色轿车是怎么样朝他急速驶来,就算刹车时发出的刺耳摩擦声都要划破水泥路面,可还是于事无补,意外终于还是发生了。
意外往往伴随着改变,特殊的是这一次意外的改变格外多,比如说尤里安再也没有办法在绿茵场上完成一次完整的比赛,他不得不放弃从小到大的梦想,躺在病床上安静的接受自己今后的人生。从此之后,激情这玩意好像从他的生命中完全蒸发,他甚至屏蔽掉任何关于足球的信息。
至少在尤里安闭上眼睛那一刻之前,他都没办法站在绿茵场上,甚至是没有办法站起来。
在十二岁的时候,尤里安就已经跟着父母从荷兰的埃因霍温移居到了巴塞罗那,他现在是拉玛西亚青训营中的一员,与此同时也是巴塞罗那俱乐部预备队的球员,在酒店餐厅的工作不过是假期时的兼职。
那是一家算不上豪华的餐厅,但是干净而且友好。尤里安每天的工作就是等着客人入座,然后送去菜单,接着礼貌送上他们需要的食物,非常简单又极其没趣味,可薪水不菲。
不过好在他的记性不错,几乎每一个在餐厅用餐的人的脸在他脑子里都留下印象,所以观察自己的客人,成为了一个难得的乐趣。
直到有一天,一个姑娘走进了餐厅,她和她的朋友选在了餐厅中央的一张桌子边坐下。她的模样非常俊俏,脸色有些苍白但是依旧清新,那一头颜色漂亮带着些可爱的蓬松的黑发,斜斜掠过她的总是带着笑的脸颊。
一开始尤里安不过是像在看餐厅中任何一个普通客人一样的去打量她,等到他注视着她的时候,他才发现,她扰乱了他。
每当他抬起头时,总要注意去看那位姑娘,就算是在餐厅中正常的走路,也常常不知道为什么,脚步一拐就到了她身边,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路过。
“你好,请问需要餐包吗?”尤里安端着面包篮,走到她身边,弯腰俯下身子面对面看着她,一点一点细细打量着。
她有着一张东方的面孔,线条柔和不锐利,嘴唇无意识抿着,好像面前的面包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困扰。片刻后她伸出手指,指了指其中一个面包。她的眼睛和笑容都在发亮,好像这个决定是什么珍贵的礼物似得。
尤里安深深迷失在其中,而且很快发现后来的第二天、第三天都是如此。
第四天,在去酒店上班前,尤里安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曼联的主教练弗格森的电话。
因为费迪南德的禁赛,曼联需一个中后卫,而他们选上了他。
一个巨大的好消息,特别是在巴萨的一线队合同越来越渺茫的情况下。
谈好了几乎所有的事情后,尤里安带着希望,等不及公车,一路朝着酒店的方向跑了回去。现在是午饭时间,他希望那个姑娘今天在那里吃饭。
然而黑猫一样的黑车改变了一切。
躺在病床上的时间里,尤里安想到过那个姑娘,她的出现,就能够占据他的余下的这些年的想念。在失去了她的时间里,他的世界从未往前。而她绝不会在原地等着他,他希望她是跟一个好男人走的。但是这并不能抑制他的悲伤。
身体各个器官的衰竭,让他选择了安乐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针口扎进皮肤的痛感已经感受不到,脑海里划过那个姑娘的容颜,慢慢停止跳动的心脏仍然能感受到刺痛。
至少在若干年后,当他们都氧化成风,变成空气中尘埃,他们终究还会再次遇见。
*
尤里安没有想过他还能再次睁开眼睛,这是在他自己的房间。他没有死还活着,难道药物出现了问题?他尝试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居然能够坐起身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床头柜子上放着的手机在震动,这手机的款式很老旧也很熟悉是他以前用过的。手机里传来的是好友们新年的祝福,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窗外天空的烟火在绽放照射进来的光亮,尤里安看到手机里显示的时间,2003年12月31日。
尤里安还在梳理到底经历了什么奇妙的事情,门外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房间门被慢慢推开一格缝探头进来的是弟弟:“尤里安,下楼啦。”
“下楼做什么?”尤里安下意识问道。
卢卡斯把门推开说:“快到午夜了,吃葡萄啊。”
尤里安怀着忐忑的心情走下楼,走路的感觉他已经遗忘了很久,腿在走动时候还有一些颤抖。在楼梯口姐姐索菲见到他小心翼翼下楼梯的样子,奇怪的问道:“尤里安你还好吧?”
“我很好。”只是他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餐厅里妈妈在分葡萄,这是一个西班牙的跨年习俗。尤里安接过妈妈递给他的盘子,数了数里面的葡萄数量少了一颗,默默的从桌上的一大盘里摘了一颗放在自己的盘子里。
伴随着新年的最后十二下钟声,敲响一次吃一颗葡萄,葡萄的甜味聚集在味蕾,尤里安虔诚的许下心愿:现在一切又回到2004年的开始,是不是可以改变原定的结局?
上帝没有告诉他答案,倒是好友的电话打了过来。
尤里安刚接起电话就听到皮克的大嗓门:“尤里安你在哪?说好的大家一起跨年,结果到现在只有你一个没来。”
“我忘了所以现在还在家里吃葡萄。”他确实是忘了上一次经历的2004年跨年是跟朋友们一起过的了。
电话另一头的皮克吃惊的在嚷嚷:“他居然还在家里吃葡萄!我甚至都帮他约了个姑娘,这家伙说他忘了。”
皮克还在电话里喋喋不休的让尤里安赶紧过去,挂了电话尤里安还在回忆上辈子有着一段吗?女孩,他记起好像是上辈子他跟那位几个月的前女友就是在皮克家的跨年派对上认识的。不过这辈子他早就认定了一个女孩,一想到能够再次跟那个姑娘相遇,尤里安克制不住自己雀跃的心情期盼这一天早一些到来,同时也伴随着焦虑,害怕那个姑娘没有出现,迎接他的只有那辆撞到他的黑车。
坐在他旁边吃薯片的卢卡斯隔着手机都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一脸八卦的问:“你要出去约会?”
“小朋友少打听大人的事情。”
“我都听到了。妈妈,尤里安要出门约会!”卢卡斯扯着嗓子大声喊道,生怕其他人听不到。
面对纷纷闻讯赶到的家人们,尤里安无奈的解释道:“杰拉德办了个新年派对让我过去。”
“派对啊,那赶紧去吧,多认识一些漂亮的小姑娘。”妈妈玛丽安听到尤里安要去派对那是十分支持的,催促着他赶紧出门。
可是他没有办法跟他们说,他最想认识的小姑娘要六个月后才会出现。在妈妈的催促下只能磨磨蹭蹭的穿上外套,搭要出门的姐姐顺风车去皮克家,等他到的时候派对已经结束了。
皮克给尤里安开门的时候还在抱怨:“你说我好不容易给你约了个姑娘,结果你让人家等了一晚上,我可被她怨念死了。”
要不是皮克的提醒,他差点忘了他的“前女友”是皮克的好朋友。皮克说着说着,突然恍然大悟回头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尤里安说:“怪不得你一直没有女朋友,难道你是……”
“你才是。”
这已经是今晚第二个来询问他取向的人了,在来皮克家的路上姐姐就试探性的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或者男孩子。女孩是有,不过尤里安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确定她会不会喜欢他。
为了堵住皮克的嘴,尤里安把手里提着的塑料袋递给他。皮克接过袋子看到里面的啤酒罐也就乖乖的闭嘴了,偷偷摸摸的把袋子揣在怀里,生怕被其他人发现。
尤里安再次见到他的死党们算得上恍如隔世,上辈子他们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恐怕只是墓碑前的照片了,哪有现在的背着大人们偷偷躲起来喝啤酒的轻松。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上帝偏爱的人,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