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许你治愈我》七竹上

54、旧闻

　　直到救护车来的时候，云苒都没有缓过神来，她的手上全是时越身上的血，从她的指尖蔓延到手腕，满眼的红，红得瘆人。

　　“时越——时越，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你千万不要有事。”云苒坐在救护车上，紧紧拉住他的手，时越没有任何反应，这一次，她真的害怕了。

　　一旁的护士七七八八地在时越身上插着各种仪器。

　　突然，时越的手动了。她泪眼朦胧地看向他：“时越，你不要吓我，如果你有什么事的话，我绝对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时越挣扎着双眼，眉头一皱，伸手一点一点擦去云苒脸上的泪。

　　云苒更加绷不住自己的泪水了，“时越，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求求你了。”她在乞求他，求他不要丢下她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

　　时越轻抚着她的脸，手上的动作越来越轻，只听见他说：“好……”然后手就从云苒的脸上滑落了。

　　云苒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落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越加沉重，自己的心也更加冰凉了起来。

　　“时越？时越——”云苒再次摇了摇他的身体，这一次没有任何回应。

　　她无措地抱着他，只觉此刻便已是人们所说的生离死别。

　　“小姐，你冷静一点——，他只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一旁的护士拉住渐渐失控的云苒。

　　赶到医院，时越被推进手术室进行了漫长的手术。

　　司嘉衍闻讯赶来，一来便看见失魂落魄的云苒，还有在一旁安慰她的邹北阳。

　　不久，叶思瑶和唐曼宁也赶来了，看见满身是血的云苒被吓了一跳。

　　“小苒？”叶思瑶轻声唤了她一声，生怕吓着她。

　　听见叶思瑶叫她，她恍惚抬头，看见叶思瑶担心地望着她，眼泪一下子就绷不住了，抱着叶思瑶痛哭了起来。

　　“思瑶，我……时越他……，我……”她嘴里语无伦次，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叶思瑶也忍不住红了眼，不停地安慰她：“他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你要相信，他找了你那么多年，等了你那么多年，怎么会轻易放下你不管呢？”

　　“可是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

　　站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司嘉衍垂下眼看着她，眼突然红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我们带你去洗一洗，然后睡一觉，醒来你就能看见他了。”唐曼宁拉云苒起来，可云苒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你这样会吓到别人的。”唐曼宁看着她满身是血的衣服说。

　　云苒没有说话，叶思瑶和唐曼宁拉着她到了一件陪护病房。

　　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间，云苒倒在了床上，因为担心她会情绪失控，唐曼宁留下来照顾她。

　　第二天，云苒是从噩梦中惊醒的，她梦见时越因为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了。

　　她满是冷汗地从梦中惊醒，看见还在床边的唐曼宁。她起身找了一件大衣披在唐曼宁的身上，然后出了病房去找时越。

　　云苒刚走到病房前，看见病房里都是时越的家人，她突然止住了脚步，沉默地站在病房前。

　　她不敢进去，她没有勇气面对时越的家人，只好转身离开了。

　　云苒回到病房时刚好撞见慌忙无措的唐曼宁。

　　“你去哪了？”唐曼宁连忙拉她过去。

　　“我没事。”她垂下眼，目光黯淡。

　　唐曼宁看着她，张了张嘴，良久，才说：“他一定会没事的。”

　　“我……我……”云苒一个没绷住，眼泪不停外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现在只要一闭上眼就是他鲜血淋淋，却还笑着安慰我的样子，我……真的，真的很对不起他。”

　　“你要知道，他不会怪你的。”唐曼宁抱着她，安抚着她。

　　“可我怪我自己，这一切都因我而起。”

　　“每个人都会有为之付出一切不计回报的一个人，若你因此而自责，那他的爱对你而言只是一个负担吗？”唐曼宁反问她。

　　云苒低头沉默，没有再说话。

　　——
　　深冬渐过，除夕缓缓来临。

　　云苒出了院，情绪渐渐恢复，可时越还住在医院里，事情从发生到现在，对她而言，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

　　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明明昨天还与她温暖相偎。

　　“云苒？”

　　云苒刚在医院门口买了早餐粥，就听见有人在叫她，她一回头，看见的是褚萱。

　　许久不见，云苒看见眼前的人颇为惊讶，因为眼前的人满脸素颜，小小的个子听着一个大孕肚，眉间柔色，全然失了当初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

　　“褚、萱？”云苒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嗯。”褚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褚萱是来做检查的，来得有些早了，刚好碰见云苒，于是便想找她聊一聊，二人便随便找了一家店。

　　“云苒，你知道吗？时越真是好手段。”褚萱笑着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言一字都轻飘飘地从她嘴里吐出，却带着千分万分的不甘。

　　云苒不明所以，觉得她又是来找自己吵架的，也不想理会。

　　见云苒没有任何反应，褚萱冷笑两声：“你永远都是这么令人讨厌，好像谁也看不起，偏偏又有许多人站在你身边。”

　　云苒依旧没有说话，她看着自己面前的咖啡，打算喝完这杯咖啡就离开。

　　“我有今天你一定很开心吧，时越把我的丑闻爆了出去，逼得我不得不退出娱乐圈。”

　　云苒猛地一振，抬头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见她的反应，褚萱又是一笑：“我最讨厌看你这副无辜的样子了。”转而她轻轻然地叹了口气：“不过都无所谓了，我现在过得也还不错。”

　　云苒敛眸，镇静道：“我相信他，如果不是你的错，他不会如你所说的那样去针对你。”

　　“呵呵…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你的那些丑闻都是我找人爆出去的。”褚萱坦然地说。

　　云苒又是一惊，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细细想来，不管是在酒店的事，还是替写的事，褚萱都在场，他没想到的是褚萱对她敌意这么深，这也是她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想不明白的事。

　　“褚萱，我一直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恨我，不，不对，是讨厌我。”云苒问出自己的疑惑。

　　褚萱抚摸肚子的手停了下来，垂下眼帘，沉默良久，才说：“初中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在班上一文采相当，而且都喜欢写小说，我呢早早投稿杂志社，而你只是在你的小本子上乱写一通，可班上的人都拿你的本子传看，还总在我面前夸赞你，就连语文老师都拿我的作文和你的比较，明明是我先写的小说，可为什么大家都喜欢看你的，为什么齐文鹏、唐曼宁那群人都围着你转，老师都偏爱于你，我不甘心！”

　　最后四个字怒声掷地有力，似乎是将多年的不甘全然暴露了出来。

　　“所以呢？所以你就做那些令人看不起的事？”云苒质问她。

　　褚萱没有回答她，而是继续说：“后来你又成为班上考上重点高中为数不多的一人，而我只是和班上大多同学一样成为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我和你之间，我再一次失败了，于是我就想我要好好抓住你最在乎的人之一——廖子羽。”

　　“我其实对他没多少感情，但是你在乎他，不管你对他是友情还是爱情，只要能让你难过就好了，所以那次我听说他要去见你，还给你写了一封信时，我就告诉他我生病了，没人照顾我，没让他去。”

　　说到这儿，云苒不得不想起那次自己哭得像条狗一样，不由地笑笑摇摇头。

　　“再后来，就是高中毕业那件事了，大家还是站在你那一边，所有人都来指责我，我再一次输给你，但是我坚信只要抓住廖子羽就一定会让你痛苦，所以哪怕你们再怎么骂我我也无所谓，直到大一过年的时候，我在街上遇到你们几个潇潇洒洒，笑得欢乐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又错了。”褚萱失笑，眼中的锋芒渐渐失色。

　　云苒抬头，与她平视，淡淡开口：“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比，要与你争个高低，你何必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呢？班上写作文好的人很多很多，语文老师夸赞的人不止我一个，那些人都比我优秀得多，班上考上重点高中的人也很多，在他们之中我也只是最不起眼的一个，至于写小说……”她顿了顿，“你怎么知道没有人看你的小说，我看过，廖子羽看过，中考那年，他总是偷偷拿那本杂志在课堂上反复翻看。“

　　褚萱愕然，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只觉云苒所说的那些，她好像、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云苒笑了笑：“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羡慕过你呢？”她说，“你长得好看，家庭殷实，父母疼爱，有无尽的宠爱，有衣食无忧的生活，这些都是你触手可得，而对我来说遥不可及，难道我就没有讨厌你的理由吗？”

　　褚萱攥紧拳头，心有不甘，却无力反驳。

　　言尽于此，云苒觉得没有待下去的必要，起身便离开了。

　　——
　　云苒刚走到病房就遇到了刚从病房里出来的兰娟。

　　作为时越唯一的亲人，见到自己的弟弟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很难做到内心毫无波澜，而看到眼前这个“始作俑者”，她却无比平静。

　　云苒慌忙地张了张嘴，却不知该称呼她为什么。

　　兰娟轻扬嘴角，“叫我兰娟就好。”

　　“兰娟姐——”云苒不知所措地叫了一声。

　　“我们出去走走吧。”

　　云苒没有反应过来，但还是点了点头。

　　二人来到了医院的小花园里。

　　“我这个弟弟从小性子就轴，认准一件事从来都是死咬不放，任谁也劝不了。”兰娟边走边说，“以前我见他孤单一人，也没个人照顾他，到了该成家的年龄了就想给他相亲，可他总是拒绝，我无奈，有次在他面前都着急地哭了起来，觉得自己没照顾好他，去世的父母不会原谅自己，他见我是真的自责难过，就对我说，其实他心里有喜欢的人了，一直都在等她回来。”

　　云苒细细听着，心里开始渐起波澜。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逼他相亲了，直到后来看见你，我就知道你是他一直等的那个人。模模糊糊间，我总觉得我好像见过你，后来才想起我在送阿衍和他去上学的一个早晨见过你，那天阿衍说是撞了你一下，把你手里的煎饼果子给撞在了地上，时越让他重新给你买一个煎饼果子。之所以印象这么深刻，是因为在我爸妈去世之后，我很少见时越主动关心谁，对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即便是面对我，都是带着小心翼翼。”

　　“所以你明白吗？”兰娟转身看向她，停下了脚步。

　　云苒有些茫然，不太明白地看着她。

　　“时越之所以是今天的时越，全都是因为你，在他没有强大之前，他想把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你，在他变得强大之后，他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留给你。”

　　“你是他前进的动力。”

　　云苒默然，时越似乎、比想象中更加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