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形》二黑子

13、宽容

　　“你什么优点都没有，只会傻乎乎的对人好，哪个男人会喜欢呢？”
　　这是杨锐说过的最狠的一句话，像根刺刺穿锅锅的心底。

　　彼时杨锐已经花光了锅锅所有的积蓄，甚至磨平了她所有的棱角，她只想一味地对这个男人好的时候，突然间遭受了杨锐的当头棒喝，现在的锅锅甚至有些感激杨锐的刻薄之恩，让她在弯道戛然刹车。因为他可以继续骗她，继续假装对她好，继续给她想要的温柔，继续让她爱得义无反顾。

　　关系的后期，是他无止境的刻薄，说她丑，叫她穷鬼，嘲笑她年纪大，将她的自信心打击到谷底，来衬托自己的优越，同时给锅锅洗脑配不上眼前这个男人。

　　“你要的不是我，而是一种虚荣，有人疼才显得多么出众。”
　　锅锅的焦虑，杨锐的趾高气扬，正应了这句歌词。可是，道理都懂，锅锅就是不甘心，她始终相信再狠的人心总有感化的一天。希望渺茫如针尖，但是它刺痛心口也会隐隐作痛，哪怕这么微小的希望，锅锅还想再去试一试，试着让杨锐被自己的诚心所感动。

　　但是，有的狗是养不熟的，何况杨锐连条狗都不如。

　　锅锅没能及时止损，让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幻化成了戾气，所有美好的回忆在后来都成为了一片空白，留下的只有恨。

　　记得在一个本来很平常的夜里，锅锅和公司的同事们在酒吧Happy，姗姗来迟的杨锐带来了一个姑娘，林妮，就这样出现在了锅锅的世界里。女人的直觉很奇怪，锅锅确信这两个人之间肯定不正常，尽管两人在同事面前尽量克制，但不经意的那些小打小闹和暧昧玩笑，锅锅看在眼里，心里非常不舒服。

　　林妮假装不胜酒力，很快就喝多了靠在了杨锐的身上，杨锐小心呵护她的样子让锅锅心里更加难受。结束后，照例大家三五成群回家。杨锐主动提出送喝多的林妮回家，锅锅一晚心思不在，也就没喝什么酒，跟大家说自己打车走。到了路口转弯处看到杨锐扶着林妮正在等车，锅锅站在了他们身后，等车来了二人坐在了后座，锅锅用最快的速度打开前面的车门也坐了进去。

　　“你干什么，下车，自己回家。”杨锐的声音非常愤怒
　　“我也喝多了，你送完她送我。”锅锅说得很轻，但是肯定杨锐可以听得见。
　　“我看你还好好的，你快下去！”
　　“那你让她也下去！”
　　“你还是不是人啊，没看到她喝多了吗，路都走不了。”
　　“对啊，所以我送你们一起走，怕你一个人扶不了她。”

　　出租车师傅催促他们快走，杨锐觉得这么吵很丢人，就不再管锅锅的取闹，说了个地址，车开动了。

　　车里的气氛尴尬异常，四人无语，连呼吸声都很刺耳，锅锅从镜子里看到林妮躺在了杨锐的怀里，像是在宣示着某种主权。锅锅焦躁不安，又不好现在发作，索性打开车窗透透气。初秋的夜里，有了丝丝寒意，凉风袭来，并没有让锅锅清醒。

　　看锅锅油盐不进的样子，杨锐决定以退为进，提出了先送锅锅回家的想法。锅锅坚决不同意，她这时候反倒清醒了起来，“把我先送回去，任由你俩快活？美死你了。”

　　锅锅死活不同意，杨锐也就不再说话。便对着林妮说“快到你家楼下了，让你男朋友下来接你吧。”声音很大，貌似在说给锅锅听。

　　在一个路边，杨锐示意停车，三人下了车，他对锅锅说林妮家到了，她男朋友还没下来，要不让锅锅先回家。

　　锅锅依然没动。

　　杨锐无奈，林妮有些生气，眼神儿示意了一下杨锐，自认为无人察觉的小动作被锅锅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锅锅压着怒火，想等着她被男朋友接走后再跟杨锐理论。

　　半个小时过去了，始终没看到有人来，林妮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跟杨锐撒娇说支持不住了。杨锐抬头对锅锅说，“林妮太不舒服了，她男朋友可能没在家，咱们在这里给她开个房吧。”

　　不说锅锅没注意，面前就是一家酒店，原来二人是有备而来，锅锅一阵冷笑，“好啊，你先送她去酒店，我在门口等你，安顿好她你过来找我。”
　　“不用了，你自己回家吧，我等她睡着，就回去了。”
　　“没关系，你们进去吧。”
　　“能用一下你的身份证登记吗？”杨锐这时候还不忘耍心眼儿，他怕留下自己的开房记录，又打起了锅锅的主意。
　　“没带！”在杨锐面前，锅锅又坚决了一次。

　　杨锐看她态度果决，想着跟她也没办法商量什么了，就迫不及待地带着林妮进了酒店。锅锅在酒店门口等了一个小时，杨锐没有下来，她心里很慌，但是还保留了些许希望，杨锐可能会出来找她。

　　眼看着又过了半个小时，锅锅给杨锐打了个电话，没有接。
　　又过了一个小时，锅锅再给杨锐打电话，依然没有接。
　　又过了一个小时，锅锅在安静的夜色里犹如一尊雕塑，如果是雕塑也好，起码雕塑没有心，不会这么难过。

　　眼看着快到凌晨4点了，杨锐的电话再打已经关机。他全然不顾凌晨锅锅一个人在外面等他，也完全不在乎锅锅现在回家是不是会有危险，此时的锅锅在他心里除了麻烦什么都不是。

　　锅锅心如死灰，打了个车回家了。她毫无睡意，洗了个澡睁眼到天亮，早早就去了公司。因为今天老板要来开会，编辑部必须全员到齐。锅锅心里忐忑，她安慰自己或许昨晚走后杨锐回了家，自己只是多心了而已。当然，如果杨锐没有回家，按照他一贯拍老板马屁的尿性，他肯定来不及回家换衣服就得到公司准时报到。所以锅锅迫不及待来验证自己的猜测到底哪一种准确。

　　果然，杨锐一脸疲惫地过来，没有换衣服，锅锅的脑袋嗡地一下子，整个人瞬间恍惚了，她这个时候很矛盾，她希望杨锐没有换衣服，直接从酒店过来，这样她就彻底死心了；同时，她又心存某些期盼，杨锐换了衣服，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个男人任由你在夜里的冷风中不管不顾，任由你在凌晨一个人回家没考虑你的任何安危，还有什么可期盼的呢，走进爱情僵局的锅锅卑微到了尘埃而不自知。

　　验证了自己的想法，锅锅想着终于可以死心了，但那股子不甘心涌了上来，锅锅像喝酒上头了一样，冲进了杨锐的办公室质问他昨晚的事情。

　　饶是武侠迷的锅锅此时都忘了自己经常教育别人的那句：高手过招，先出招的就输了。

　　“你昨晚没回家？”
　　“对啊，林妮喝太多了，一直在吐，我只能照顾她，在床边照顾了她一宿。”
　　“一宿？在床边照顾，你当我傻子吗？”
　　“随你怎么说。”
　　“你照顾她一宿，就不担心我一个人回家出什么事情吗？”
　　“你别无理取闹好吗，你这不好好的吗，能出什么事儿？”
　　“就算不出什么事儿，你跟别人去开房，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叫开房，都已经说了，她喝多了，我在床边照顾了她一宿。”
　　“孤男寡女，你都不懂得避嫌？”
　　“当时想不了那么多，她都那样了，照顾一下没什么吧？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呢？”
　　这个时候杨锐的电话响了，锅锅眼疾手快地抢过了电话，是林妮。杨锐拿过电话，迫不及待接了，从他闪闪烁烁的言语里，锅锅猜到是杨锐的手表落在酒店了，林妮帮他收好，并约定了什么时候见面拿。
　　“直说吧，你俩到底什么关系？”锅锅的火彻底给拱了出来，可是话还没说完，老板到了，两人乖乖地去开会，杨锐没事人一样对老板献着各种殷勤。开完会，锅锅以头疼为由请了假回家休息。

　　不过，她确实头疼，精神高涨地一晚没睡，又吹了一宿的风，头不疼才怪。

　　那天之后，两人三天没见面，老板开完会后，办公室恢复如常，尤其是没有大活动，编辑在家安心写稿子的这期间，基本大家没什么见面的必要。平时杨锐和锅锅为了私心经常在办公室写稿，而这个时候，大家巴不得不见面。

　　第四天，锅锅突然接到了杨锐的电话，这让锅锅有些意外，俩人约了个下午茶。点了各自爱喝的咖啡后相顾无言。

　　“你不是一直问我跟林妮什么关系吗，我今天告诉你。她其实是我一个表妹，刚刚来北京打算在这个圈子里工作，所以她家里人让我照顾她，说白了，我俩只是亲戚关系而已。”
　　“这么又俗又土的理由你也编得出口，在我面前，你连脑子都不打算带了是吗？”
　　“你爱信不信，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我爸。”
　　杨锐带锅锅见过他爸爸，俩人聊得还挺好，也就互换了联系方式，过年过节会问候几句，但是平时也基本没什么联系。杨锐笃定锅锅不会无聊到找他爸爸确认这件事，所以就坦然的搬出了爸爸做挡箭牌，也算是赌一把。当然，他编造这个谎言并不是想跟锅锅重归旧好，只是堵住锅锅的嘴而已，怕锅锅将他俩的关系公之于众。显然，他并没有挽回锅锅的意思，因为他接着说了那句让锅锅终身难忘的话， “你什么优点都没有，只会傻乎乎的对人好，哪个男人会喜欢呢？你以后别再想着我了，我怕你受委屈，这样对你也不公平。”
　　“你好圣人啊，现在怕我受委屈、不公平了，你为什么不早说这句话呢，我也不用付出那么多。”
　　“我很努力的想去跟你好，去接受你，但是发现我根本做不到。”
　　“你花我钱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不公平；你指使我做这做那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不公平；你让我写外稿自己收钱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不公平，你……”,锅锅心里想着这么多反驳他的理由，却没有说出口，她只有伤心，伤心到绝望，绝望到失语，她呆呆地望着杨锐，一句话也没说。

　　杨锐自觉心虚，说自己还有事就头也不回地赶紧溜了，留下了孤独无助的锅锅，买单。

　　这个贱人，我干嘛要想起这些，锅锅回过了神儿，肯定是杨锐那不清不楚的电话惹的祸，这个人真是个丧门星，每次粘上他准没好事儿。“什么优点都没有？”你特么是说你自己吧。

　　都过去这么久了，锅锅始终对这句话记忆犹新，可见对她的伤害有多大。但是锅锅天生还就不服输，你说我什么优点都没有，我就要优秀给你看。能在吴老这里混得风生水起，当然也源自锅锅的努力，而这份努力，也是这句话给了锅锅源源不断的动力。

　　“陷入了盲目狂恋的宽容”，是我本尊没错了，锅锅想着，打算找Gay蜜们去哪里Happy一下，并在他们面前骂骂杨锐解气。

　　“你什么优点都没有，只会傻乎乎的对人好，哪个男人会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