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愚THEISM》乃生

20、5：救赎（二）

　　（二）
　　光明中学是市重点高中，高考省级位列前茅者大多出自这个学校，所以有些父母甚至不惜砸钱也要让自己的孩子就读于此，就算没有好的学位至少也能拥有好的人脉。
　　课间，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极光穿过悠长的走廊去往教室，一路上经过一个个嬉笑闲谈的同年级学生，众人的话题反反复复也就那么几个，不是当下最火的影视剧就是明星动漫。极光听的无聊，正巧迎面走来两个高个子男生，二人的闲谈很自然的传入了极光耳内———
　　尹昂：“诶，付向然昨天跟张笑表白了！”
　　王恒：“CAO！不是说好一起单吗！”
　　尹昂：“拉倒吧！别人谈恋爱你管的着啊！”
　　王恒：“付向然那个狗！”
　　尹昂：“你就是酸人家吧！自己找个对象不就完了吗！”
　　王恒：“我TM倒是想啊！这一时间去哪儿找去！”
　　尹昂：“那你觉得许彤怎么样～”
　　王恒：“滚蛋！”

　　这种三餐一般普通的对话在这个略微年久的校园里十分寻常，众嘲的话语早已陈腔滥调，“高高在上”的人对这种打趣仍是不厌其烦，那个被开玩笑的众矢之的也被迫习以为常。
　　这是一个学生时代都会玩儿的游戏，团个纸团扔进垃圾桶里，投进次数最多者胜利。然而随着游戏的进行参与者早已不在乎最终的结果，他们只是享受扔纸团的乐趣，而纸团的走向也有两种结局：要么打到垃圾桶被弹飞在外，要么正中目标填满垃圾桶。
　　光明中学高一三班，许彤是垃圾桶，众人都是参与者。

　　“你的位置在靠后门那儿，直接坐过去吧。”
　　班主任快速的安排完极光准备上课，位置在最后一排，极光路过楼道窗边的位置时瞥了眼坐在那里的女生，女孩子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简单的马尾随意的扎在脑后，脸颊两侧散着碎发，浅棕的书包侧方口袋上染了大片醒目的黑墨汁，白色的鞋子看起来刚换不久但已经满是污痕。
　　极光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掏出课本拿出水笔佯装听课，眼睛则一直注视着前面的那个女孩。
　　有趣的是，他从未接触过这个女生，却已经知道她叫“许彤”了。

　　一天的学习结束，夜里十二点回到家，极光好像游魂般恍惚无神，疲惫的在沙发上瘫成一摊烂泥，一旁大双人沙发上的洛和毋生一脸慈爱与欣慰，和蔼可亲的看着这个头发尚且浓密的孩子！
　　“竟然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就回来了！真棒！”
　　洛鼓励地说着，极光听闻一点也提不起劲，反而欲哭无泪，
　　“可是你们早上送我只用了15分钟！”
　　“别逼自己太紧，一个半小时已经很奇迹了。”
　　毋生也赶忙“安慰”，极光只觉得自己隐隐约约有被冒犯到，但又无法反驳！
　　“我争取明天只用一个小时！”
　　此话一出洛和毋生并没有打击极光的积极性，反而很乐观的应和着，洛还保持着微笑的嘴角和温柔的语气，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哦对了生生，这周末出去买衣服的时候咱们再给极光买个手机好不好？”
　　“卡在你那里，想买什么买就是。”
　　极光刚准备感动，洛就紧接着说着下面的话，
　　“到时候装个导航APP，极光回家也能轻松些！”
　　“嗯。”
　　毋生极为赞同的点点头，洛看着极光笑得十分灿烂，本就精致可爱的脸再摆出这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极光根本招架不住，只得更加怪罪自己方向感怎么那么差！似是逗弄够了小孩儿，洛坏笑的看了毋生一眼随即转移话题，
　　“说说吧！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
　　极光平静了情绪坐的端正了些，老实的回答着洛的问题，
　　“挺好的，感觉...很微妙...”
　　“微妙？”
　　“是啊，我也说不上来。”
　　极光低垂着眼眸陷入深思，努力回忆着白天所见所闻以及自己感受到的一切，毋生和洛看在眼里，表面虽是沉默，但同样深邃的眼眸早已看穿了一切，二人现在皆是心知肚明。
　　“还有很多个今天呢，这才刚开始。”
　　毋生的话点醒了极光，以后在学校的时日还很多，明天还要早起，现下最重要的就是好好睡一觉！
　　“那我去洗漱睡觉了！老师和师公晚安！”
　　“晚安！”
　　洛亲切的回应，毋生也点了点头，二人目送极光起身离开。入秋后天气逐渐转凉，近几日又阴雨连绵，毋生披了件薄毯继续工作，洛靠在沙发上转头看着打在窗户上的雨滴，眼神莫测深邃。
　　与此同时十井街347号，付向然背着书包在雨中站了许久，面前是三四十平米左右的小平房，铁锈的大门在黑夜和大雨中轮廓模糊。整条巷子没有路灯，偶尔有几户人家会在门口悬个暗黄色的小灯泡，以便开门时看清锁孔。
　　付向然家门口没有挂灯，掏出钥匙只得摸黑开门。家里没有开灯，房间十分昏暗，付向然前进的脚不小心碰倒了一个酒瓶，玻璃撞击地面的声音十分突兀刺耳。避开躺倒的酒瓶，付向然转身关门，三分之二的雨声都被隔绝在外。
　　茶几上烟灰缸里的烟头仍冒着火星，丝缕吸烟弯曲着蔓延，整个客厅都是雾蒙蒙的。除了刺鼻的烟味，浓重的酒臭也侵染着几平米的空间，然而门窗是紧闭的，窗帘因为不常拉开已经当上了厚厚的灰尘。
　　“怎么回来这么晚？”
　　声音略带沙哑的中年男子不耐烦的质问，右手握着已经空瓶的啤酒，左手掐着冒火星的半截烟。昏暗的房间内，只有烟头的火星是唯一的光源。
　　“上了夜自习。”
　　付向然边从门口悬挂的铁绳上扯下毛巾边平淡的回应，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记得你们是七点下课。”
　　中年男子话音刚落付向然便开口回答，
　　“夜自习十点半结束。”
　　付向然说完中年男子突然暴怒，手上的酒瓶直冲着他就砸了过来。不过由于醉酒严重所以没有砸中，瓶子最后在付向然脚边碎裂迸溅。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对于男子的怒斥和飞来酒瓶付向然毫无波澜，平静的擦着头走去里面房间，准备去换身干净衣服。
　　这种毫无反应的冷漠态度似乎更让男子不悦，焦躁的按灭未抽完的劣质烟，那人随手抄起一个空酒瓶直奔着付向然去。猛地一脚将浑身湿透的人踹倒，绿色的玻璃瓶沉重有力的砸在反抗的胳膊和蜷缩的背脊上，父亲从他上小学开始就总是这样，难忍的钝痛是付向然9年都没能习惯的。
　　“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就是来给我添堵的？！”
　　男子念叨着怎料付向然猛地推了下他的膝盖，一时重心不稳，男子后仰着坐靠在沙发沿上，付向然趁机冲去厕所快速反锁上门。
　　门栓在男子的剧烈敲击下不停晃动，付向然在巨大的辱骂声里蜷坐，疲惫的靠在水池旁的墙角。厕所的灯早已被男子拿去卖了换烟，这边的地上也有未熄灭的烟头，窗户半开着，还算大的雨声勉强冲抵着门外的辱骂，烟头的火星替代月光，付向然在厕所里待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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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学初体检，极光拿着体检表同班里学生一起穿梭于各个体检项目教室，等到每一个项目都测完已经过去了三节课，极光拖着因为排队而疲惫的双脚去往交体检表的路上，结果到了后勤办公室还要排队！继续漫长的提交等待，极光无聊的四处张望，偶然间听到前面两个女生的对话。

　　张笑：“你这双鞋是新买的吧！”
　　慧樱：“是啊！我看中很久了～求了我爸很久他才给我买的！”
　　张笑：“这个牌子我记得，价格都不便宜，但是每款都很好看！”
　　慧樱：“对啊！我就是看中了他们家的设计！”
　　张笑：“我也喜欢他们家的风格！不过说真的这款真适合你。”
　　慧樱：“真的吗？”
　　张笑：“真的，感觉就像你的私人定制！”
　　慧樱：“我就是看它好看才买的～”
　　张笑：“你长的好看，买衣服和鞋当然不用顾虑太多！”
　　二人的吹夸极光听着更觉无聊，一个困倦的哈欠不受控制的打出，此时许彤正好迎面走来，余光里极光看见王恒和几个男生在旁边没好意的凑近，极光紧张的哈欠都只打了一半，果然王恒突然凑近使劲儿撞了下许彤，本就矮小的人一个踉跄直接踩上了慧樱，不仅如此，由于重心不稳，许彤的头还狠狠地磕到了慧樱的鼻子。
　　“你没长眼啊！”
　　张笑比慧樱的反应还大，高声呵斥着莽撞的许彤，
　　“没事的笑笑.......”
　　许彤连忙起开脚低声道歉，慧樱捂着鼻子语气轻柔的安抚着张笑，但是脾气暴躁的张笑并未打算就此罢休，
　　“怎么没事！喂！你以为道歉就完了吗！”
　　许彤低着头不敢说话，慧樱连忙拦下张笑，脸上带着宽容的微笑继续开口，
　　“好了笑笑，许彤肯定不是故意的，这里人这么多，吵起来也不好。”
　　“切！算你走运！”
　　张笑终于作罢，许彤看见二人罢休于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默默走向队伍最后。刚刚许彤经过，极光瞥见她手里的体检单上有一个显眼的泥脚印，花纹很特殊，是某个名牌的新款，墨青色的瞳眸深邃冷彻，极光最终盯睛于慧樱的新鞋——

　　夜自习的时候张笑和付向然总是因为没有老师而悄悄坐在一起，由于两人是情侣所以其他人也见怪不怪，只是今晚的张笑付向然能感觉到明显的冷漠。
　　“不高兴吗？”
　　“没有！”
　　张笑回答的迅速果断，可是脸上的表情就差明白的写上“我很生气”四个大字了！见张笑怄气，付向然也不好坐视不理。
　　“感觉你好像有什么烦心事。”
　　“我都说了没事你烦不烦啊！”
　　张笑心情很不好，坏脾气一股脑的往付向然身上撒，付向然也不动怒，转过身不再看她低头默默说道，
　　“抱歉，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见付向然不再理她了，张笑更觉烦躁，没头没脑的冲着付向然发火，
　　“我说没事你就不哄我了！？你怎么这么没眼色！”
　　对于张笑的无理取闹，付向然并没有怒火，
　　“那...要不要聊会儿天？”
　　见付向然一直好言好语，张笑也不再强硬，直截了当的说了自己的目的，
　　“你是不是跟王恒尹昂他们关系很好？”
　　“是吧。”
　　付向然回答完张笑脸上的烦躁立马消失，开心的笑着眯着眼继续说着她的请求，
　　“你能不能让他们帮我个忙？想办法让许彤记一次大过！”
　　“为什么要找他们帮忙？”
　　“王恒和尹昂不是认识很多那些人吗！”
　　“这种事我也可以。”
　　“你？也行，办成就行。”
　　张笑很明显对付向然抱有质疑心态，专心致志磨着指甲，头也不抬。付向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转身继续低头看书，良久，张口幽幽说道，
　　“这周末就能办妥。”
　　张笑瞥了一眼付向然，对他的承诺不以为意，随便的说了句，
　　“随便，你要是不行就找你那些兄弟帮忙。”
　　付向然没有回答，低头沉默的死盯着书。

　　夜自习结束，十井街附近的春日杂志店还没有打烊，付向然知道许彤每周五都会经过这里买一本周刊，这家店的老板因为抠门迟迟不肯装监控，这对于付向然来讲绝对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书店里老板正在柜台盘点，付向然故意走到货架旁跟许彤搭话，正在挑选杂志的许彤很显然被吓了一跳。
　　“你书包拉链开了。”
　　付向然说完许彤下意识的想扭头结果被拦下，付向然伸出一只手假意好心的继续说道，
　　“我帮你拉上吧。”
　　没等许彤反应过来，付向然悄悄拉开一点拉链把提前那好的卷起的杂志放进许彤书包内，然后迅速拉上假装无事发生。
　　“好了。”
　　许彤偏头看了看背后说了声谢谢，付向然点了下头没有说话，继续在不远处闲逛，但始终盯着许彤的动态，一直到她结账，走出书店门槛，门口警报器突然响起，老板察觉到后走过来，许彤一脸呆滞无措。
　　“你身上有什么店里的东西吗？”
　　“只有这本书，刚刚已经结过账的。”
　　许彤也没有搞清楚情况，这时候付向然突然出现，
　　“我刚刚看到你往书包里放了什么东西。”
　　这句话引起了老板的警觉，许彤虽然没反应过来，但是老板已经开口说道，
　　“你的书包打开我看一下。”
　　许彤乖乖照做，果真被翻出来一本杂志。
　　“你是哪个学校的？”
　　“不是的老板你听我解释！”
　　许彤看向付向然明白了一切，然而书店老板现在听不进去任何解释，只想着怎么惩罚这个偷书贼。
　　“光明中学高一三班，她叫许彤。”
　　付向然很自然的接话，许彤没能插上嘴，老板疑惑的询问，
　　“你们认识？”
　　“我们一个班的，所以我看到的时候很惊讶，还不太敢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偷了。”
　　老板听闻付向然的话了然的点点头，现在许彤是百口莫辩，她无助的看看书店老板又不可置信的看看付向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件事我会联系你们学校严肃处理的，你们先走吧。”
　　被老板赶出书店后许彤仍未回过神，付向然直接冷漠的离开，许彤双手紧握着书包带，突然抬头冲着付向然大喊，
　　“是你吧！”
　　这句话好像有魔力一般，付向然的脚步猛地顿住，大约僵持了两秒，突然转过身拽过许彤。
　　被死死拽住强行拖着走的许彤挣扎着，她能明显的感觉到付向然的神态有了极大的转变，先前只是不屑和冷漠，但现在是阴森和危险。许彤想要叫喊，付向然一手捂住她的嘴把她按在巷子的墙上，另一只手冲着她的肚子狠狠地锤了一拳。
　　许彤痛到失声，付向然俯视着捂着肚子跪坐在地许彤，手上还是紧握着拳，刚刚落拳的触感还在，他好像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喜欢打自己了。
　　捏着许彤的脸强迫她抬头，付向然望着她痛苦的表情出神，握拳的手再次蓄力，冲着许彤的脸颊重重挥下... ...

　　天空是闷沉无聊的黑色，代替繁星的是街边的路灯，极光走在回家的路上，脑海中无法控制的浮现出许彤的身影。令极光如此印象深刻的原因倒不是许彤有多出众的样貌，只是偶然对上的眼神，他总觉得，那种眼神不仅是阴沉和畏惧，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睛里仿佛藏着一只怪物。
　　不去想了不去想了！极光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明天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周末了，可以跟老师和师公一起玩儿，还可以买东西！光是想想就觉得天都不是那么黑了！

　　“你最好给我记住，你就是个小偷！”

　　一声突兀的威胁撕破夜晚的宁静，一并把正在幻想明天的极光无情打断，顺着声音悄悄寻去，漆黑巷子里，一个身形模糊的男生离去，被打的女生像流浪猫一样蜷倒在地，极光下意识的跑去搀扶，可是刚迈开的步子立即被一声嘶哑有力的怒喊叫停。
　　“别过来！”
　　极光站定，隔着三四人的距离静静注视着女生移动。纤细的手臂撑着地面，双腿不稳的使力站起，眼看女生就要再次倒下，极光快速往前走了一步想要搀扶。
　　“说了别过来！”
　　是比上一次还要冰冷凶狠的警告，极光收起手退回这一步，巷子里气氛沉闷凝固，仿佛被抽走了空气般压抑窒息，女生一瘸一拐消失在巷尾黑暗，极光久久无法迈出脚步。
　　漂亮的墨青色眼眸望向天空，极光心想：天还是很黑的。

　　“回来了？”
　　洛的声音略显疲惫，此时他正坐在沙发上端详着一个旧怀表，现在明明已经十一点了，怀表表针却指向6，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怀表总给极光一种不好的感觉。看见一旁低头码字沉默不语的毋生极光老老实实的回着洛的话。
　　“嗯，今天体检了。”
　　“早点休息吧，感觉你也累了。”
　　洛的语气很温柔，可刀锋在温柔中更显冰冷刺骨，这句关切好似无形操控的手掌，将极光的心脏揪起按停跳动，原本回房间的脚步突然顿住，毋生余光中瞥见停顿的极光，察觉到了对方的不自在和犹豫。
　　“有什么事吗？”
　　毋生询问后洛也转身看过去，这才注意到有些僵硬的极光正扭扭捏捏地开口，
　　“也没什么，就是......”
　　看出了极光一时不知如何表达，洛和毋生都很有耐心的等待，谁也没催促。重新调整了状态，极光再次开口，语气不再似刚才踌躇，
　　“如果有同学需要帮助，我是不是应该帮她？”
　　洛听闻极光的话已经了然，扭过身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毋生停下手头工作抬眼，深邃的瞳眸让极光瞬间泛起一片鸡皮疙瘩。
　　“她真的需要帮助吗。”
　　毋生的询问让极光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刚刚巷子里的场景，那个声音他认得，虽然许彤说话很少，但他知道那个女孩儿就是许彤。
　　“需要。”
　　极光坚定又肯定的回答，毋生垂下眼没有再看他，一边快速的打字一边平淡说着，
　　“你已经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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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