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君珮

34、救世中

　　我仿佛做了一场短暂而奇异的梦。

　　我站在一片浩瀚的宇宙里，身边的是星辰，是日月，是一切宏伟的不可言说之物，我下意识地伸手想触碰那些星辰，原本漂浮在不远处的星辰猛然破碎，那一瞬间迸发出的光芒宛如绽放的烟火。

　　紧接着，像是连锁反应一般，其余的星辰接二连三的破碎，星屑飘飘扬扬的撒满了整个世界。

　　然后我看见，从星辰深处，缓缓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有着一头墨色的长发，像是无尽的黑夜，赤色的眸子宛如流动的鲜血，倒影着无数燃烧破碎的星辰。
　　明明是每天能在镜子里看见的同一张脸，她的气质却是陌生无比，与我天差地别。

　　她是我。
　　反应过来这一点后，我不可抑制地睁大了眼睛。

　　“源十六夜，”眼前的女孩嘴角微微上翘，明明是和我同一张脸，笑起来时却偏偏有种诡异的感觉，“做出选择吧——”

　　她向我张开了双手。
　　上面浮现出两个身形有些虚幻的星辰。

　　她的右手上的星辰完美无缺，光芒璀璨，似乎有七彩的光带环绕着，带着一股生机勃勃的气息。
　　她的左手上的星辰破碎不堪，光芒黯淡，无数的星屑从破碎的星辰上飘下，宛如烟花在最美的一瞬间绽放后，渐渐走向衰退。

　　“你要成为拯救世界的救世主，还是毁灭世界的魔王？”

　　“我——”

　　……

　　我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结果腿不小心撞到椅子，原本迷迷糊糊的大脑因为疼痛瞬间清醒起来，之前随手抱在怀里的游戏机随着我的动作“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我呆了三秒后立刻急吼吼地弯腰抢救，结果因为长时间不动弹身体有些发麻，脚一滑，直接撞上了身后厚重的木桌。

　　“……好痛！！！”

　　我一边揉着被撞红的脑袋一边去检查游戏机，不出意料的上面显示着大大的【GAME OVER】，更可恨的上面那个白发的像素小人围在我的角色旁边一边转圈一边开心地撒花花。

　　“……可恶的白兰杰索！都是同一阵营的老是针对我干什么啊！”

　　这是我前不久收到的生日礼物，一款名为【The world】的游戏，玩家可以自由选择副本，加入【救世主】或【灭世魔王】阵营拯救或者毁灭世界。

　　进入默认副本后，除了第一次选择的是救世主阵营，被一个叫【沢田纲吉】的NPC抢先一步拯救世界导致通关失败外，剩下三次选择魔王阵营，无一例外全都是被【白兰杰索】这个堪称搅屎棍的NPC害得中途GG！

　　第四次重置后，我吸取之前的教训，打算一上来就打算直接干掉他，结果昨晚睡得太晚，打游戏时忍不住眯了一会儿，结果被对方抓住时机反杀。

　　我盯着屏幕上继续撒花花的小人，在重来一局还是换副本中摇摆不定。

　　然后我看见对方头上冒出一个大大的文字气泡：【有趣……奇特的人……下次一定抓住你……】

　　……不跟你玩了。

　　我鼓着腮帮子，重新翻看目录，决定换个副本玩。

　　【梦回平安京】、【横滨异闻录】、【西西里传说】、【不列颠黑夜传奇】、【王权与剑】、【京都百鬼夜行】、【并盛指环战】、【未来战争】……

　　一个个副本整齐地排成一列，我想了想，决定从头开始玩。

　　【十分抱歉，亲爱的玩家源十六夜，您选择的副本‘梦回平安京’已锁定，目前无法进入。】

　　“诶？！”我仔细看了看，发现【梦回平安京】副本的确呈现出一种浅浅的灰色，我不死心地又点了几下，系统依然提示无法进入副本。

　　“……垃圾游戏。”

　　我嘟囔了一句，然后打算继续换个副本。

　　“玩的开心吗？”
　　突然有人在背后阴恻恻地开口。

　　我下意识一抖，刚想尖叫就被一只白皙的手捂住了嘴，对方另一只手接住了掉落的游戏机。

　　“是我啦，姬君。”俊美的宛如鹤一样的白发青年笑眯眯地和我打招呼。

　　“鹤丸国永！！！”

　　我立刻蹦起来想要捶他，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挡住，对方在我炸毛前揉了揉我的脑袋，收敛起了笑意，沉声道：“姬君，去大广间吧，夫人来了。”

　　……诶？

　　……
　　我和鹤丸国永到达大广间的时候，本丸的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分两列端坐在房间两侧，而坐在房间最上首的那个容貌昳丽的女人，则是我的母亲源椎名。

　　也是这座本丸真正的主人。

　　“夫人，”鹤丸国永恭敬地行礼，“姬君已到。”

　　黑发红眸的女人漫不经心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入列吧。”

　　“是。”鹤丸国永回到他的位置。

　　房间中央，只剩下老老实实跪坐着，准备低头听训的我。

　　我的母亲源椎名，是曾经数次拯救世界的救世主，某次打败想要毁灭世界的魔王后，因为看上了魔王的美色将对方，也就是我的父亲强抢回家，这才有了我。

　　源椎名将我那位至今没见过一面的父亲锁在某个神秘的地方，并将多余的我扔到位于时空夹缝的本丸交给一群付丧神照顾，只有每年我过生日的时候才会来看我一眼，今年也不例外，只不过……我没想到对方开口就扔下一个大雷。

　　“阿夜你如今也已经七岁了……已经到了做出选择的年纪了。”

　　源椎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她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裙，裙摆上绣着的红色云纹，宛如流动的鲜血。

　　“三天后跟我去一趟现世，然后考虑一下，你未来想要成为救世主……还是灭世魔王。”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我原本还想思索一下母亲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三天里，从未去过现世的我被众刃抓着恶补现世的常识，等被从书房里放出来时，才头昏脑涨地发现已经到了去现世的日子。

　　我跟着源椎名来到了前院，本丸的大家已经在站在周围准备送我们离开。

　　进出本丸的唯一道路是位于前院的时空转换器，时空转换器被做成了一本巨大的书的模样，摆在院子里的石台上，平时大家出阵都是用小型的怀表形状的时空转换器，即“钥匙”，前往相应的时空，在这个本丸，唯有我的母亲，不需要“钥匙”便可以直接跳跃时间线。

　　“握住我的手，不要松开。”源椎名向我伸出左手，右手则是按到了时空转换器上，“如果你不小心松开，运气好点只是降落地点出现偏移，倒霉的话很有可能被卷入到未知时空。”

　　我牢牢抓住她的手，屏气凝神，心里有些紧张。

　　“出发了。”
　　下一秒时空转换器发出强烈的光芒，直接把我们两个吞没。

　　穿越时空的感觉并不好受，就像被塞到洗衣机里，在里面无限翻滚着。

　　时间像是过了一秒，又像是过了许久，那种被塞到洗衣机里的晕眩感终于停了下来。

　　我松了口气。

　　然后感觉原本抓着源椎名的手突然一空。

　　……不是吧！！！！
　　我大惊失色，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阵失重感将我包围。

　　我从天上掉下来了。

　　……我恐高啊！！！

　　强烈的风将我包围，我因为急速下坠被吹得无法睁开眼睛。

　　我虽然不算是人类，但是从高空直接坠入地面也是会死。

　　所以……会死吗？
　　我绝望的闭上眼睛。

　　“扑通！”

　　我坠入了水里。

　　你见过水下的世界吗？

　　在水下，世界上的一切是扭曲的。
　　扭曲的天空，扭曲的浮云，扭曲的河岸，扭曲的樱花花瓣。

　　我静静漂浮在水中，澄澈的河水把我包裹起来，白云的倒影在我身边流过，像是飞翔在天空里。
　　梦幻而又缥缈。

　　我猛地呛出一口水，挣扎着从河里浮起来。

　　谢天谢地，本丸的大家曾经带我去后山那边的海边玩过，教过我一点游泳……至少狗刨我是会的。

　　只不过，总感觉身下软绵绵的，不像是河底啊……

　　我僵硬地低下头，和身下那个被我砸得半死不活的黑发少年正好对上视线。

　　正好被我砸中的那个倒霉鬼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看起来顶多十二三岁，一头凌乱微卷的黑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他的右眼被白色的绷带紧紧包裹着，左眼是一种美丽的鸢色，混沌、空洞，却又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魔力吸引着其他人的视线，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四肢和脖颈也缠着一堆绷带，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阴郁、晦暗的气息。

　　鬼使神差的，我伸手触碰了他的脸颊。

　　一瞬间，我的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端坐在案桌前容貌俊秀的白发少年冲我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银发红眸的俊美武士拔出自己佩刀，斩断了迎面扑来的妖魔。

　　——面容清冷的神祇站在神社门口低头凝视着我，身旁树影婆娑。

　　——一身华服的妖异男子矗立在无数蛇影上，露出肆意的笑容。

　　【■■■，■■■■■■■】
　　有什么在耳边呢喃呓语。

　　我的神情开始渐渐恍惚起来。

　　隐隐约约间，我似乎感知到，命运的齿轮……悄悄转动了。

　　最后惊醒我的是身下传来的一声闷哼。

　　我的眼睛重新恢复焦距，对上了那双鸢色眸子。

　　黑发少年用他鸢色的眸子定定地看了我许久，神情是说不出的复杂，最后他突然眼睛一闭，吐出一口水后直接昏了过去。

　　救命啊！我不会是砸死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