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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莫名其妙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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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漠中相互扶持,这也许超越了一定意义上的敌对关系,也超越了一定意义上的父女关系。总之,许多东西都微妙地在变幻。
他想继续戴着面具,但是她不肯,所以他不戴了。
他想她继续戴着面纱,然而她不愿,所以他妥协了。
他们回到了波月镇,回到了那家富户之中寄住着。浣尘天天还是自由地到处跑,紫朔也对它不管不问,由那家叫做赫舍里和帕夏的两个孩子带着浣尘玩儿。
他天天带着她穿梭着葡萄架、小亭,还有波月镇里许多好玩的地方——她爱粘着他,许多不知情的西夏人看见了倒觉得十分般配。殊不知,这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其实是豺狼虎豹般危险的纵横家。
虽然在这个时期,说纵横家有些过时。
他想要找一个好些的医生,奈何波月镇虽然地处丝路,位于敦煌,路过的商客刀手很多,但是其中所带的大夫却大都瞧不出怎么诊治。
似乎这个时候,紫朔和百花姬这两个名字都有些累赘——他们此时,只是简单的他和她。
葡萄架之下,她在沉思。其实她并不喜欢说话,总是喜欢凝眸沉默,只要身边有那一袭翩然紫衣便已然心安。
他在她沉思的时候便也沉思,他在忧心。
葡萄绛紫,叶也浓翠。
一袭紫衣翩然,一段红裳翠袖,构成了一幅很鲜艳很明媚的画面,活泼的色彩却浸润出了一点忧伤一点寂寞一点曲高和寡——眉目间胸怀间包容的气度没有变,他们永远都是那样的强大。
西夏人的比喻,非神明即鬼怪,然而对他们的比喻却并非任何一种——无论是圣洁还是堕落,似乎都不适合他们,他们只是行走在两者之前的人,超越了形容力的强者。
似乎不忍心打破这样明媚耀眼的画面,远处的八岁女孩帕夏停住了脚步看着,然而百花姬一转头看见了淡淡的嫩绿衣衫,便欣喜地唤道:“帕夏,有什么事情么?”
帕夏小跑着过来,脸上露出很明显的欣喜神色,就连平时身上清淡的串铃花香味也浓郁起来,好闻得紧。
“阿爹和阿妈说了,家里来了一位宋人,穿戴是和紫朔哥哥白姐姐一般好看的人,穿着一身白衣裳,听说那是个厉害的大夫,所以我和弟弟过来告诉你们。”帕夏刚说完话,赫舍里便从后面走了过来。
紫朔眉目之间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却遮掩不住欣喜:“他有没有说,他叫什么名字?”
赫舍里一身布衣,学着那大夫的话说道:“我没有名字,你们可以唤我‘麒麟’。”
他默默点了点头,欣喜地唤道:“华卿!”
“嗯?”其实她在发呆,此时听见紫朔唤她便马上答应起来。
“我们去见见麒麟大夫吧,说不定能够治好呢……”声音越到后边便是越低,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
百花姬点头微笑,脸上只有纯粹,声音很低地附耳说道:“父亲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一边,帕夏带着赫舍里一起早已跑回了家,淡淡的串铃花香弥漫着,那一对姐弟拉着手跑回了家。
紫朔拉起百花姬慢慢走向寄住的地方,他在前,她在后。
那一段不长的路却显得很长,至少此时此刻的他们都希望……这条路永远都不要结束。就这样,在夕阳之下静静地走一辈子也好。
没有走回寄住的地方,便有一白衣客缓缓走来,想必是那麒麟无疑了。
他的长相平平,然而气质却儒雅而淡然,手中拈着落花,虽是凡俗之容貌却是出尘之人物。麒麟淡笑,凝视着眼前的二人,眼中闪过任何人都无法察觉和顿悟的落寞。
“是这个女孩子吗?好可惜啊……你们,可以唤我‘麒麟’。”
语音才落,麒麟便走上前去,径自绕过了紫朔,拉起了百花姬白皙如同釉瓷一般的右手,她的手腕上有淡淡的红痕,他望见了并不说话,只是静静把脉。
麒麟说道:“这位姑娘可是姓白?白姑娘的病症不是一朝而就,体内似乎有着南疆的蛊毒,这蛊毒似乎有人牵引着,而且白姑娘似乎还吃过不少带有毒性的东西……另外,脉象虚浮,想必神智定然不够清楚。”
紫朔微微点头,他虽长行走江湖对于伤势判断也算迅速,但毕竟不是行医之人,对于医药并不了解:“那么,该用什么药呢?”
百花姬的素手紧紧攥着紫朔的紫色衣袖,手心有些冷汗。
麒麟转身,边走边说道:“用药并不算多,且回去讨了纸笔写上。这药……有些难处。”
身前的麒麟不知脸上有着怎样的表情,只是百花姬似是怯怯地揪着紫朔的衣角,紫朔眉头紧锁……虽然片刻之后,有一双红酥手将这小锁轻轻解开了。
黄昏将近,摆放着葡萄和蜜瓜的桌子上同时还搁着笔墨纸砚。
离桌子不远的小椅子旁,帕夏剥了葡萄塞给赫舍里吃,而这一边,麒麟握着的笔方才被放下,白纸之上,墨染许多,几行小字跃然。
紫朔拿起药方来看,前面一些药俱是药性温和,当是有效之至。诸如黄连、陈皮、徐长卿、冬凌草之类,然而到最后几味药却是稀奇,却见写着:昙花、琼花、迷谷、沧海暖玉。
“这是……”紫朔面有难色。
麒麟笑道:“昙花琼花皆性灵而不易取,其清明之气可排白姑娘所食毒草妖花之浑噩戾气。两者随意取其一可也。至于迷谷……只不过存于《山海经》之记述,鹊山首曰招摇之山,招摇之山‘有木焉,其状如谷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谷,佩之不迷。’巫医之说未尝不可信,所以大胆一试。”
百花姬低下头,睫羽洒下的阴影刚好遮掩住了此时眼中的情绪:“那么,沧海暖玉么?这又是什么药?”
“听闻沧海暖玉原是织女佩簪上的饰物,牛郎和织女分别之前织女将簪取下递予牛郎作为纪念,可是簪上沧海暖玉竟不慎掉入银河。织女救之不得,遂在它即将落水前念咒,用宝盒将其封死,使其不致被银河水所浸。但要解开织女的咒语也非易事,需要亿万年以上的珍珠,方可开启宝盒。这传说虽说荒诞不经,但是素闻盛舞山庄之中收藏着此物,不知是真是假,可以一试。”
麒麟缓缓地说着那个美丽的传说,帕夏与赫舍里并没有听过这个故事,只是觉得悲伤怅惘。而紫朔却是满面难色:“盛舞山庄……地处九顶之巅,那么这四味药是否非有不可?若是缺了一样却如何是好?”
麒麟继续说道:“若是缺少任何一样并无什么害处,只是白姑娘的病便有些麻烦了。尤其是蛊毒这一样,迷惑心智甚矣,须得找出背后的仙娘或是蛊婆,才能够保得白姑娘性命无虞。”
紫朔微微点头,百花姬不安地攥住了紫朔的衣角,有些粗糙感的布料带着很干净的味道,让她渐渐安下心来。麒麟拿起桌上的一颗葡萄笑道:“既如此,我便先走了。”
说毕,一袭白衣竟是翩然远去,紫朔回过神来却忘记了去追,只是看着白色的身影慢慢淹没在波月镇之中。
“父亲大人,我……想最后去一次月牙泉。”
“好。”
月牙泉,一湾清澈究竟是用来显示人的罪恶,还是用来洗涤心的尘埃。
他反过手握住了她的手,紧紧的,饱含心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