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师》宸妃

22、第22章

　　面对早就该出现的男子，封嬴煦指了指醉在桌上的少年，不由得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你若是真的心疼他还是个孩子，那便什么时候都要把他带在身边，他是你的徒弟，你将他一个人就这么抛在白府，你又算哪门子的师傅？”

　　听得出二师兄嘴里的不满，夜闻霖顾不得身上的血迹，一把拦住他，小心翼翼的苦笑着，“师兄，就连你也在怨我吗？大师兄让我替他开创江湖教派、铲除异己，哪一天不是腥风血雨打打杀杀？如今你和大师兄在朝廷上有高家作对，在江湖中又有其它教众，你们的根基还不稳固，我怎么能把他带在身边让他承受风险呢。他是个小孩子，还不懂事，自然这两年见我不回来是不高兴的，但是二师兄，我以为你是知道我的苦衷的，没想到你也这样说我。”

　　见他提到白显南，封嬴煦的目光更加冷了，本来他就生的阴柔清峻，这下把脸色拉下来，更加犹如高岭之雪一样让人寒透心骨，“别和我提白显南，我确实不懂你们，权力真的就那么重要吗？闻霖，我不懂，你说，权力是不是真的很重要？！”

　　夜闻霖完全疑惑，“二师兄为何这么发问？”

　　封嬴煦苦笑，“我若就当个寻常王族，是不是一定就活不下去了，为什么你师兄非要争夺帝位……如今就连你也被拉进来了，我知道你在帮你师兄，帮我，可是我自始至终想要的都不是皇图霸业，我想要的只不过是……”

　　“是什么？”

　　见他的声音截然而至，夜闻霖不由得抬眼望他，却见他的目光透过他深深的望向后面某个方向，他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去。

　　原来是大师兄。

　　大师兄不知道在哪里赴宴回来，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他也有些喝醉了，可是他却没有回自己的宰相府，反而像轻车熟路一般跌跌撞撞往二师兄的王府这里奔来，二师兄就是望着他奔来的身影才停止了说话，可是他的眼神却并不开心，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绝望和伤怀。

　　“二师兄……”夜闻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是这副表情，但是他清清嗓子，出言唤他。“大师兄今晚去哪里了？”

　　封嬴煦却摇了摇头，明显不想多说，他指着趴在桌上的周捻，转身就走，“既然你回来了，人你便自己带着吧，今晚是安顿在王府还是如何，都可以，我命侍女替你准备了住所，若要留在王府也很方便。”

　　“二师兄——”没想到他连一个照面都不想和大师兄打，夜闻霖有些意外。

　　白显南奔到眼前，看到的只有封嬴煦出尘的背影，见了他就走，这么决绝，对吧？他冷笑一番，看了没看醉在桌上的周捻，“闻霖，我让你办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夜闻霖见他身影不稳，连忙扶住他，让他就势在桌子边坐下。

　　“大师兄，你现在已经是宰相了，怎么也把自己醉成这样。”

　　他这个小师弟，还是能说上这么几句话的。

　　白显南却不以为然，朝他笑笑，“就是当了宰相才更要拉拢朝臣皇爵们，像这种私宴是必不可少的，现在皇帝老迈，几位王爷正处在抢夺皇位的关键时刻，封嬴煦什么都不懂也不管，我不花点功夫怎么行？”

　　还以为他真的一心只为封嬴煦着想，夜闻霖信服的点点头，还说上了一句，“师兄辛苦了，你为二师兄殚精竭虑，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成功的。”

　　白显南挥挥手，似乎不想说这些没意义的话，“行了，说正事吧，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闻霖，你还记得师兄和你的约定吧。”

　　提到这个话题，夜闻霖心头一震，立刻喜上眉梢，“记得，大师兄的话我一直记在心里，师兄，这两年我在暗中替你深入朝堂和江湖，就是牢记师兄的约定，你放心，你要我建的暗教组织我已经快要成形了，这个组织将会成为你在天下最有力的武器，所有你不方便出手做的事，都将有我为你去做。所有挡住你和二师兄的人，都有我为你们清除，只求师兄遵照约定，能让我心愿得偿。”

　　“这是自然。”白显南挑挑眉，身影也凑近了他，“在外两年，想必你和显霏也没有再见过面，她已经到年纪了，是时候该为你们办婚事了，但是你也知道，现在争嫡的局面太激烈，师兄实在腾不出精力为你们操办。师兄就这一个妹妹，两年前在白府，她也亲口对你说了愿意嫁给你，那我绝对会成全你们这一对有情人，只要你尽心尽力，师兄夙愿成了，你和显霏自然也能跟着享福，到时候再成亲也不迟。”

　　再次得到确认和同意，夜闻霖高兴极了，脸上因为在外操劳的疲倦在这一刻似乎都烟消云散了一般，他目光炯炯，俊魅的脸庞上露出希望的光芒，“我会的！”

　　稳住了他，白显南明显很满意，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他才终于想起了刚才这里还有一个人，“封嬴煦刚才不是在这里？怎么我一来他就走了？”

　　“二师兄他怎么了？”夜闻霖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纷，自然说出来，“刚刚我看他说的话很奇怪，神情也很伤感，他现在有你宰相府的扶持和我江湖的助力，莫非他在朝堂上还过的很艰难吗？”

　　“他艰难什么！”不是都有他在前面为他出谋划策抵挡一切！知道他的性格和一直和他闹的问题所在，他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倒把醉倒的周捻惊醒了。

　　周捻迷迷糊糊间感受到有人在发怒，条件反射的抬起头，眼睛一眯刚要动手，夜闻霖已经率先一步按住他的手，“周捻！你醒了？我是师傅——”

　　师傅？

　　周捻眯起了眼睛，脑袋里面闹哄哄的，就像有几千只蜜蜂在吵闹一般，他努力打量着凑在自己眼前的脸庞，冷冷的望着——没错，这是他的师傅，是他苦苦等了两年的师傅。

　　他一把挥开他按着自己的手，起身便要离开。

　　“周捻！”没想到他这么放肆，生怕他惹白显南不高兴，他一把拖住他，“你站住，哪里学来的规矩，在师傅和大师伯面前一点教养都没有！”

　　哈，说到他的教养身上来了。

　　他回过头，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他，“我无父无母，只有你，你两年不见人影，说离开就离开，我到哪里去承受别人的教养？”

　　“……”夜闻霖无言，张着嘴又闭上，张着嘴又闭上。

　　白显南自然没兴趣看他们吵架，手一挥将桌上的酒杯器皿都砸的稀烂，在场的侍女侍卫没一个敢上前来的，很明显大家对他并不陌生，甚至还很畏惧。

　　他粗着嗓子问道，“闻霖，你今晚回来不要久留，京城不适合你待。”

　　“是。”夜闻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能露在明面上，只适合在暗处培养教众，所以他没工夫再理周捻了，连忙回话让白显南安心。“师兄，我明天一早就会离开的，就是白天我也会用易容术，没有人知道我真面目的，你放心。”

　　白显南点点头，将要离开，夜闻霖又叫住了他，“师兄，”

　　他的眼神带着祈求和羞涩的希冀，“两年未见师姐，我能不能见见他？”

　　就一晚，他也要去见那个女人。

　　周捻绝望了，摇着头朝后退，直到他完全退至转角不见了、夜闻霖都没发现他的离开。白显南则压了压眼神，怪笑着回答道：“看来你是真的很爱显霏，可以，她现在在相府，你去见见她吧。”

　　夜闻霖喜出望外，恭恭敬敬的目送白显南离开。

　　“周捻——”等他再叫徒弟的名字时才发现这个人已经不在这里了，他连忙追出去，在王府外的长街将他追上，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他才发现，今晚已经十五岁的少年，他的个头竟然已经和自己一样高了，而且他的身手……

　　已经这么强了！？

　　被他拦住的第一刻，周捻居然又和他动起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的每一个招式都打的特别凶狠，丝毫没有对他留有半点情面，而且他的内力和身手完全不是两年前的他了，就算他是他的师傅，大他整整十岁，渐渐也落下阵来。

　　他在大师兄的身上看他使过研阳功，周捻现在的境界，分明已经到了第九层！只差一层，他就要突破顶层了，江湖中人都不知道，若是练成了研阳十层，那整个天下将没有任何人能成为他的对手，就是大师兄这么多年，也没有突破顶层。

　　夜闻霖又惊又怒，手一挥便要用药，但他却忘了，周捻是他的徒弟，他的本事周捻都学过，而周捻的本事他却没学，伸手将他手中的药打落在地，擒住他的手腕，他将他反身压在墙上，“你想毒死我？”

　　明显是夸张了，这种药只会让他散功，根本不会致死！

　　现在已经是黑夜了，长街上没有人来往，但是哪怕一片漆黑，被自己小一辈的徒弟这样按在墙上压着，打不过他，这让他这个已经在江湖独当一面的人面子往哪搁！

　　“周捻，你混账！你大逆不道！你以下犯上——”

　　他真的很吵，在白显南和封显煜的面前都不吵，唯独在他面前又吵又凶，凭什么，凭什么！

　　周捻抽出另一只手紧握成拳，一拳砸在他脸边的墙上，“我就是混账怎么了？再怎么混账也是你教出来的，我混账你就陪着我把我教好啊，你教了吗？”

　　他的声音癫狂而疯鸷，字字透着对他的不满和控诉。

　　“夜闻霖，有时候我真的恨不得打死你，为什么你给了我希望和光芒，又要将我推到黑暗中去，两年了，我在这里等了你两年，不管你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能不能带上我，就算不能带我，你能不能把话先和我说清楚再走？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在你心里到底当我周捻是什么？”

　　夜闻霖的手被他抓的很痛，他的叛逆更是刺激着他失望之极，他也没了对他的疼爱和怜惜了，猛地挣脱他的束缚后，他反手嗖嗖两针，朝他面门射去，“你是什么？你不过就是位亡国之犬无知小儿，像你这种不敬师长的徒弟，我夜闻霖不要了！”

　　银针擦脸而过，割破了他的脸颊，周捻睁大了眼睛，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你不要我了？你要用这针除了我？哈哈，哈哈哈……”

　　够了！他伸出手指指着他，恶狠狠的擦掉自己脸上的血迹，而后放到了自己的唇边，猩红的舌头舔舐着自己手上的血迹，他依旧在哈哈大笑。

　　“你不要我我要你！夜闻霖，天南海北天上地下，我会得到你的！你现在欺我只是亡国之犬无知小儿不要紧，我周捻在此发誓，十年后，我不得到你誓不为人！”

　　他的怒音不住回荡在阴暗的长街中，不住回旋，回旋。

　　得到谁？得到他？他是不是听错了？！

　　夜闻霖只觉得自己的脑中乱哄哄的，根本不能理解他现在的举动，“你什么意思？”

　　周捻步步向前，他步步后退。

　　他已经无法再用成年人的目光来审视这个孩子了，直到这个孩子大步上前抓着他的肩膀朝他疯狂摇晃，“我什么意思——我喜欢你！我想要你你懂不懂？你是我八年前就喜欢上的人了，我一直把你藏在我的心底，八年了，为什么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为什么你要一次又一次的抛下我！就陪着我不好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