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第一集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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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跟陈舒夜开玩笑。
她真的要辞职。
为了这个工作，安桃甚至把自己赖以谋生的作者号都停更了。自从三个月前完结了最后一本书之后，安桃就再也没写，一门心思地弄求职，侍弄她那个小号。
对于网文作者来说，本本高水平其实不是必要的，更新率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一段时间不更新，读者八成都跑没影，百试百灵。
三个月，足够她脱层皮了。
她破釜沉舟弄了这么多，千里迢迢来钱塘这个和她一毛钱关系没有的城市，很大一个原因就是《行龙》。结果现在倒好，她进买她版权的梨厂了，连《行龙》的制作人都首肯了，就因为陈舒夜，她这个《行龙》亲妈死活就是不能碰《行龙》。
简直太荒诞了！
安桃咽不下这口气。既然她无法按照规章制度进《行龙》，那她就退出，然后重新申梨厂的offer。她小号多得要死，随便一个拿出来都是自带十几万字的作品，本科学历又不差，她根本不虚。
主意已定，安桃心怀大慰，多日恶气一扫而空，连看这座陌生城市的目光都亲切了不少。当晚写好辞职信，大睡一觉，第二天早上领完三混客的生日祝福，又看了一遍他们之前就寄过来的生日礼物后，精神百倍地去上班，走路都倍儿有劲。
说起来，今天还是她的生日呢。
生日辞职，整挺好。
照例是工作。按照梨厂的规定，辞职信需要交给组内负责人与HR各一份。等两人都同意之后，系统权限会被打开，然后员工就可以走正常程序离职了。
安桃不知道陈舒夜会不会同意，同意最好，不同意硬解约就是了，她掏违约金还不行吗？
HR只能在上班的时候去找；但安桃也说过，她觉得上班时期干私事不太好。虽然说要走人了，但她觉得挣一天钱就得给出对得起一天的工作，所以综合考虑之后，安桃决定这天午休少休息半个小时，这样就可以和她工作期间去找hr的摸鱼功过相抵了。
安桃哐哐敲着字，给《使妖牵》设定捉虫，提意见。
办公室里人不多，过道倒是躺着不少——都是支着行军床睡午觉的。突然一个小喇叭出现，惊断了一片鼾声。
“靠！小舅哥你吵什么啊！”有人抱怨，明显起床气已经爆棚了。
小圆柱子神秘兮兮地嘘了一声：“想神回来了！”
“什么？！”那人的起床气立刻消失无形，“他回来了？！我靠！”
想神？那是谁？
安桃想了又想，发现自己完全想不明白，于是干脆不再想，戴上隔音大耳机，专专心心处理她的工作。
或许是离别总是伤感的，啊不，离别总是让人干劲十足的。不到下午五点半，安桃已经将这份浩大的工程彻底完成。最后检查一遍，安桃给高美琳发过去，然后把辞职信往和陈舒夜的对话框一拖，拿上已经打印好的另外一份辞职信，潇洒地走人。
可惜了，安桃遗憾地想，今天下午陈舒夜去和运营那边扯皮了不在，她没法当面把辞职信甩他脸上打脸了。
离下班还有半钟头，安桃信步朝着HR所在的办公区走去。
因为快下班了，又是星期五，办公区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几声敲键盘的声音。有一个人正在跟安桃的目标HR说着话，他单手靠在三合板上，背影看上去有点虚胖，尤其是发际线，感觉岌岌可危。
但这个背影，安桃似乎觉得有点熟悉啊……
安桃装作不经意地从两人之间走过去，然后随身携带的笔落，转身，低头捡笔，抬头不经意地扫射，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那两人显然没注意到这边的小事故，依旧说得津津有味的。
！！！
这不是袁忆吗！
安桃惊呆了。
身为《行龙》亲妈，她早就将《行龙》制作组的相关信息如数家珍了。至少是梨厂发布的公开信息，安桃不敢说百分之百了解，百分之九十九是绝对没问题的。制作人袁忆那张在发布会上出现过脸，就是烧成灰、化成粉末还扬了，安桃都能认出来！
“想神你就别为难我们了，这个我们真不能报销。”HR小姐姐给袁忆说话，后者脸皱成了一团。“行吧。”袁忆叹了口气。
袁忆的面部轮廓很不错，骨相相当不错，看得出年轻时也是帅哥一枚。
原来小圆柱子说的“想神”就是袁忆……等等。
想神=袁忆=近在咫尺，这波可以上啊！
她完全可以上去当面自荐啊！就算袁忆不能当场要了她，先刷个脸再离职、总比用聊天软件约定要好得多吧！再说了，哪怕就是不自荐，去沟通两句，考察一下《行龙》操盘手的三观也不错啊！
安桃激动了，她捡起笔就打算用十米冲刺的速度冲过去——
“对了想神，陈哥那里有一个叫安桃的文案新策划找过我好几次了，她说她想进你的制作组，你知道吗？”
安桃决定自己的笔还是最好再掉一次。
袁忆笑了笑，从旁边的饮水机接了一杯水：“知道，小姑娘还找我自荐了。”
“陈哥还挺看重她的，”HR小姐姐说，“你也知道，遇到这种当事人意愿很强烈的事情，我们还是乐于成人之美的。强扭的瓜不甜嘛。不过陈哥说他是不会放人的。”
“啧，”即使离得很远，安桃依然能看到袁忆撇了撇嘴，“他真这么给你说的？”
“真的。”
“那这小子是当超级英雄当上瘾了吧？明明是我不想要她。”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HR爆发了一声小小的惊呼：“真的是这样啊！”
“就是这样。我看不上她，我的组没有她存在的空间，我早就给那小子明说了。”
“可您不是也说了，您已经发现安桃就是《行龙》的原作者了吗？”
“就是因为发现她是《行龙》的原作者，我才不想要她。”袁忆悠闲地抿了一口水，“本来看你们发来的她的简历，我还挺动心的，但被我查出来之后，我立刻就不想要了——她还以为用个小号就能瞒过我？我早就把她那几个小号研究得清清楚楚了。”
“我有点不明白……”
“我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袁忆放下水杯，面无表情地说，“我喜欢《行龙》的设定，但我不喜欢这个故事。这么宏大的设定，她为什么写那么多感情？太细了，太琐碎了，谁关心他们几个人的小情小爱？还有男主角，明明可以去改变这个世界，她居然最后让他归于平淡？！这也太小家子气了！如果让她加入我的文案组，我的游戏还不得跟着变娘炮？《行龙》就应该变成大mmorpg，像《永恒白昼》一样。这么有潜力的设定，被她发挥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青春期苦闷戏，就算文笔再好，我也不喜欢。”
行吧，安桃想，好歹还夸了一句文笔好。
“那小子昨天还连夜给我打电话，给我说如果安桃联系我，让我一定要夸她，说我本来是很想收她，是他陈舒夜不做人……啧，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抢着背锅的。要我说这么麻烦干嘛，说实话就行了。”
“陈哥知道她是《行龙》作者吗？”
“知道呀。我告诉他了，不过他好像比我还早知道，因为在那之前他就疯狂给我安利安桃了。这小子真不够朋友，知道她就是作者也不告诉我，还一个劲安利。我早就说了，不要作者，不要作者，要不是我查出来了，就……”
后面的对话，安桃有些听不清了，只记得满耳朵的耳鸣中，袁忆似乎还吐槽了一句陈舒夜。他说他不明白陈舒夜为什么这么看重安桃，这种摆明了对游戏了解不多、只会写点地摊文学、顺应读者低俗口味的写手，市场上一抓一大把，也就他当宝了。
“说白了，她又不是作家。”这是袁忆的原话。
是啊，她也不明白。
安桃又想起当时签合同卖版权的事了。本来一开始还谈得好好的，梨厂也答应了安桃她可以当游戏的顾问，对游戏的文案走向有建议权，结果后来确定制作组之后，梨厂却在签合同的最后一刻要求安桃不再过问《行龙》的游戏制作，为此他们甚至愿意加一笔钱。
她和网站的合约很严格，表面上她是最终签约者，但实际她没有决定权。最后《行龙》就这样卖出去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瑛瑛，你错了，我俩都错了。原来买一个小说的游戏版权，其实并不意味着这家公司的制作人欣赏这本小说。他们只是想买个ip，仅此而已。他们看中的只是热度。
而你又不是作家。
“安桃？”
安桃垂头丧气地往前走，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后面那个人见没人理她，也不在意，自己往前跑了几步，走到了安桃身边：“安桃，你怎么在这里？可算找到你了，快跟我一起回组里，我们今天还要加班呢。”
安桃停下脚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两栋楼之间的天桥上。她看向旁边的陈舒夜——即使刚才没有抬头，只听声音，她都知道那个人是他：“陈舒夜。”
陈舒夜挑了挑眉：“为什么突然叫我全名？啊，不过这也不错，老实说你每次叫我陈主策我都很不习惯……”
“陈主策。”
“嗯……叫陈主策也不错，哈哈。”
“你到底欣赏我什么呢？”安桃咬着下唇，忍不住问了出来。
陈舒夜惊讶地望着她：“你文笔好，细节感强，你是个天才，所以我想要你——我早就告诉你了。”
“可是我没有大局观啊，我小家子气……”安桃自嘲地笑了笑，“也是。毕竟我们游戏是乙女向的，或许在这里小家子气才是好事。”
“谁给你说乙女向就是小家子气了？”
安桃怔怔地望着他。
“不是，这话好像也不对，”陈舒夜挠挠头，“我想说的是，谁说关注人类情感细节的东西就是小家子气了？不管是游戏、文学还是什么，我从来都觉得，离人心最近的东西才是最大气的东西。嗯，但其实大不大气也不重要，这是他们的一套价值观，跟我们无关。”
“你被生活欺负了，你累了一天，回到家，有这么一个游戏，或者一首诗，或者一篇小说，能让你心里恰到好处地被温柔一击——那么，这部作品就是伟大的。”陈舒夜咧开嘴，“我一直是怀着这样的信念做游戏的。”
“所以，我真的觉得你超棒的。”
“……”
安桃抽了抽鼻子。
“安桃，你是不是哭了？”陈舒夜低头想看安桃，被安桃躲开了，“没有，就是眼睛有点酸了。”
“电脑看太久了吧？”
“嗯……”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爱惜自己。我早就说了，每个小时就得做一次眼保健操，结果这个组根本没人理我，你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今天的陈舒夜还在穿T恤、短裤、运动鞋。他总是这样，不过他身材好，哪怕随便穿穿也好看。但其实，安桃想，哪怕他身材不好，不是个肌肉型男，面部轮廓不那么深邃，他也帅。
陈舒夜就是最帅的。
如果他能少唠叨一点就更好了。
正在想着，忽然身边没声音了。安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发现陈舒夜推开了小组所在办公地的玻璃门，面色凝重：“陈主策？”
陈舒夜不说话。他宽阔的背挡住了她的视线。安桃也进了玻璃门后，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出什么变故了吗？”
“确实是出事了。”陈舒夜深沉地说。
安桃登时有点着急：“怎么了？”
“出的事就是…………生日快乐！！！！”
小圆柱子突然从拐角冲了出来，拿着一个奶油蛋糕就要往安桃脸上扣。陈舒夜大喊住手，“这是妹子！！蛋糕不能往妹子脸上扣！给我收了！”但小圆柱子已经收不住腿了，陈舒夜在最后关头往旁边飞快地跨了一步，稳稳地来了个胸部停球——蛋糕全糊他灰T身上了！
“你不是说搞惊喜吗？”没砸到寿星，小圆柱子很委屈。
“我说要惊喜，没让你们糟蹋粮食。”
“半年前高姐过生日，你怎么就同意我们糟蹋粮食呢？”
“这个……喂！停下！别抹了！我头发上都是奶油了！”
“上啊！兄弟们上啊！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啊！”
一片混战，组里的男人们都围着陈舒夜打。陈舒夜狼狈得抱头鼠窜，带头看敌厂视频的络腮胡子呵呵地笑，渔夫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喝奶茶。安桃看着这一切，忽然笑了起来。
高美琳牵着一个很漂亮的小孩子走了过来：“生日快乐。”高美琳说，极浅地勾了勾唇，但眼睛里的光很认真。
“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过生日的？”
“你的简历。”
安桃蹲下来，摸了摸小孩子的脸：“安阿姨，生日快乐。”小男孩脆生生地说，眼睛像是宝石一样，好看极了。
“谢谢你！”安桃笑得眼睛弯弯，她问高美琳，“这是美琳姐你的孩子吗？”
“不是，”高美琳朝络腮胡子努努嘴，后者正朝这边傻笑，嘴型似乎是“生日快乐”，“他是杨中堂的儿子。”
“这样……”
“他们这群人，只会瞎起哄，”高美琳吐槽，“根本不管寿星。只知道自己玩。”
“这对我已经够好的了，”安桃站起来，安安静静地望着面前的大战，“真的。”
或许比所有人都围着她更好。
她真是这么觉得的。
忽然，安桃想起了什么：“不过今天闹成这样，我们还能静下心来加班吗？”
“加班？没有加班。”
安桃疑惑地看向高美琳：“可是，陈主策说……”
“陈舒夜说的加班，就是给你庆祝生日啊。”高美琳朝安桃挤了挤眼睛，“我们的陈主策是很有仪式感的。他觉得惊喜也是仪式的一部分。”
原来是这样……
“我还问过他要不要晚上去聚餐，但他没同意，他说你初来乍到，周末得弄租房相关的事情，聚餐就以后再说吧，反正来日方长——话说回来，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啊这……
其实她房子早就找好了。她周末根本就没有事。
但这就是陈舒夜最厉害的地方了。他完全看出来她的不自在和拘谨了，知道如果上来就是一次全组聚餐，她一定会恐惧到钻到地心里面，就像他明明想要给她庆祝生日，但在看到她在人群中的慌张之后，还是主动带走了百分之八十的火力。
以及完全没有忘记催其他人的生日祝福。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一片祝福之中，安桃沐浴在白炽光下，嗅着蛋糕的芳香，都有一点微醺了。她觉得比起以前一个人在家码字的生活，现在的生活也很好。现在的生活更好。虽然她好像忘记了一件什么事，但这些都不重要。
毕业之后，因为喜欢写文，以及社恐，她回到了爷爷奶奶的老房子，写了整整两年零三十一天的小说。两年零三十一天的世界中，她只有远在天边的两个好朋友，没有爷爷奶奶，也没有爸爸妈妈。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以为这就是生活，但现在她觉得，另一种生活也不错。
她不想辞职了。
“对了，”那个安桃现在知道叫莫饮年了的小圆柱子问陈舒夜，“你今天下午去哪儿了？”
“我有工作啊。”陈舒夜用纸巾擦着鼻尖上的奶油，“怎么了？”
“我下午有事问你，给你发吃吃了，你都没理我。”
“害，我忘了看吃吃了。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登……安桃！安桃你急什么……地上有奶油！！安桃！！！”
——第一集：安桃今天辞职了吗？end——
作者有话说第4章 1-4（第一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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