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策划》如有所备

2、1-2

　　安桃去问hr了。

　　HR的回答也很光棍：“亲，招聘时的员工意向和实际岗位安排是可能会有一定的偏差，这是正常的情况呢。”

　　互联网公司，向来没必要这么正经。加上梨厂最近正想进军网商业，正是人仰马翻缺人力到处抓临时壮丁的时候，HR习惯性地淘宝体说话，也就不意外了。

　　“可是这偏差未免也太大了……”
　　“不大呀！”
　　“一个乙女向，一个宅男向，这还不大？”
　　“这不都是二次元吗？”
　　“……”
　　“这两个之间的差距就像一盘菜里的两颗豌豆那么大！”

　　真荒谬！

　　安桃不知道是她疯了还是自己疯了，或许是她疯了吧，毕竟哪有人第一天上班就想换组的，而且她还没出试用期呢。但为了避免疯的更彻底，她还是问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所以，到底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个组呢？”

　　HR小姐姐想了想：“是陈舒夜点名把你要过去的。”

　　“……”

　　安桃垂头丧气地往回走，末了还不忘交一张保险表——这是她的正事，她就是为这个来的。

　　进入游戏制作人集中的那幢楼，摁下电梯，在五楼提前下来，走过一个天桥，再往上走一层——陈舒夜告诉她公司经费紧张，hr所在的那幢行政楼和游戏楼这两幢楼之间只有三楼和五楼之间是有天桥相连的。理论上来说，安桃可以直接走到游戏楼，然后摁六楼就行了。但她是个路痴，所以她只能走到早上陈舒夜把她领走的起点，重新走一遍陈舒夜带她走的路。

　　已经是下午上班的时间了，办公室总算是人丁兴旺了起来。噼里啪啦的敲击键盘声此起彼伏，不时还有争论声。那边，小圆柱子正挥着一把粗制滥造的桃木剑，对着一个带着渔夫帽的人说着什么。带头看敌厂视频的大叔架着三台电脑，手忙脚乱到宛如千手观音。美琳姐正在打字，她眼镜的镜片反射着正对面那面大墙上的公司司训——“我们热爱游戏。”

　　啊不，是“为玩家服务”。满公司都写着的“我们热爱游戏”被一张大白纸盖住了，现在是粗马克笔手写的“为玩家服务”。有一说一，那字还挺不错的。

　　“回来了？”见她回来，高美琳在吃吃上敲她，“把这个excel表看一下，然后写一下反馈意见。这是我们的世界观、设定、人物总表。辛苦了。”

　　“美琳姐……”

　　“怎么了？”

　　安桃想了想，删掉了刚才打了一半的字，重新写上一行：“明白了。”

　　安桃接收了那个文件，认认真真看了一个下午。文件很大，细节很多，安桃看得不快。高美琳也没催她，反而还在晚饭饭点的时候喊了一下她：“安桃，去吃饭吗？”

　　“我想看完再吃。”安桃说。

　　高美琳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显然，邀请新手下跟她一起吃饭纯粹是一种痛苦的义务：“那你看完就关电脑回家吧——东西很多，千万不要赶。上班时间利用好就行了，我们组不加班。”

　　安桃表示明白，继续看向电脑。等高美琳离开没多久，她也关了电脑——其实她刚才就把今天应该完成的量搞定了，不过，害。

　　说点善意的谎话，大家都自在。

　　安桃拿上工牌，提上手包，推开了玻璃门，想了想，又转过了头，用目光搜寻着适合提问的人。

　　她想问有没有人知道他妈的陈舒夜到底在哪儿。

　　一个下午，整整一个下午，陈舒夜都没有回来，这让准备去找他算账的安桃等了个空。但现在她忍不住了，她迫不及待地想找他问两句话，或者撕两次逼，要不然她的她就要炸了。

　　办公室还有零散的三两只，但全都不认识。小圆柱子和大叔都不在，唯一稍微眼熟的就是那个渔夫帽。安桃鼓了三五次勇气，最终还是没能张开嘴。

　　算了，安桃安慰自己，其实不问人应该也可以吧。她应该是能找到的……应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梨厂为了让员工可以安心996，很体贴地设置了很多福利设施，包括午睡行军床、肩颈按摩，以及健身房。安桃拿着早上入职时发的地图，结合地标，在走错了三次之后，最终到达了目的地。

　　健身房的门开着，不大，设备相当基础。安桃绕到玻璃门后，顺着玻璃门与黑墙之间的缝，小心翼翼地朝里面打望着。

　　她要先找到陈舒夜，然后再精准冲进去算账。如果没有，那就不用进去丢人现眼了。

　　很好，那家伙就在那里。

　　毕竟那身完美的肌肉实在太好认了。

　　陈舒夜没有再穿上午那件T恤，而是换上了红白相间的运动背心。他背对着安桃，双腿大开坐在一个椅子上，正在一上一下地举着杠铃。没有那件欲盖弥彰的T恤，运动背心将他优美的背肌完美地呈现了出来。还有肱二头肌。太完美了，在运动的指挥下，每一块肌肉都像是艺术品，牵一发而动全身，而那劲瘦的腰肢正在被汗水划过……

　　“安桃？你怎么在这里？”

　　安桃看得正起劲呢，心不在焉地回答：“因为我要来找你算账……啊！”安桃吓得朝后跳了一步：“鸡哥？！”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玻璃门前的陈舒夜失笑：“怎么你也知道这个外号了？”

　　“……”

　　陈舒夜已经锻炼结束了。令安桃有点失望的是，他又换回了那件碍事的T恤，以及，他将身上擦得干干的——衣服就不会贴在皮肤上了。不过头发还是湿的，在灯光下像是碎水晶，但也被擦得差不多了：“对了，你刚才说找我算账，”陈舒夜向前一步，单手撑在透明的玻璃门上，“是怎么回事？”

　　安桃当然不能说实话：“就是……找你有点事。”

　　“那你可以进来找我啊，”隔着透明的玻璃门，陈舒夜对着安桃笑，深邃的眼窝在近距离上显得更加迷人，“老胡给我说你在这里站几十分钟了。”

　　“嗯……嗯？！”

　　“而且这都几点了，”陈舒夜看了下表，“你吃饭了吗？”

　　“吃了。”“咕。”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陈舒夜咧开嘴，露出了一口大白牙：“说谎不是好习惯呀。”

　　“我不是！我没有！”“咕。”

　　陈舒夜哈哈大笑。他绕出安全门，径直走到安桃身后，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背心，像是鸡妈妈在推一只小鸡仔：“走吧，我带你去吃点好的。这个点食堂都关了。”

　　“不用了，谢谢……”

　　“嘿，跟老大还客气什么？”

　　她疯了。

　　她绝对是疯了。

　　她本来是要过来扯皮的，可怎么就稀里糊涂地看了几十分钟的肌肉美男秀，最后还吃上了？

　　吃人嘴短这能行？

　　“这家川菜馆很正宗的，”陈舒夜对安桃的腹诽无知无觉，他兴冲冲地给安桃夹了一筷子水煮鱼，“尝尝看。”

　　安桃看了一眼陈舒夜，立刻低下头。

　　不行，不能再看了。
　　再看今天就彻底废了。

　　“今天还好吧？”陈舒夜的声音从对面飘向头顶，“第一天。”

　　安桃闷着头说：“没事。”

　　“那……鼻子呢？”

　　“没事。”

　　“那就好，”陈舒夜松了一口气，“实在对不起，我没看到你在那里，当时又赶时间。你没事就太好了。”

　　“……”

　　饭在公司附近的拐角，是个小馆子，但味道是出乎意料地不错，正好让来这边之后哪哪儿都不习惯的标准川渝人安桃一解乡思之情——天知道她这些天嘴巴都要淡出鸟了。

　　不过天知道，陈舒夜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看过你简历呀。”陈舒夜语气轻松地说，“简历上说你是重庆人。”

　　简历。

　　安桃觉得这账还是得继续算的。

　　但是毕竟吃人嘴短，所以在算账前，安桃先加了点发语词：“陈主策，你为什么不吃呢？”她虽然没看陈舒夜，但她耳朵没聋。陈舒夜明显一直都在给她夹菜，自己面前什么都没有。

　　陈舒夜摸了摸下巴：“我不爱吃这个。”

　　安桃看了看和陈舒夜好的都快成哥们的老板，无语：“陈主策，你说了说谎不是好习惯的。”

　　“呃……”陈舒夜干笑，带着一种小孩子偷玩电脑被妈妈抓包的表情，“我在健身。这个卡路里太高了。”

　　这么健身狂的？

　　但陈舒夜的确是除了一杯水什么都没沾嘴皮子，哪怕安桃已经看到他的喉结好几次因为唾沫的吞咽而滑动了。等等，为什么她要说喉结？为什么她又在盯着他看？现在几点了？靠，饭都吃
　　了！

　　不能再等了。安桃定了定神，放下了筷子：“陈主策。”她严肃地说。

　　陈舒夜看向她：“嗯，你说。”

　　“我……我很感激您对我的欣赏，”安桃强迫自己抬起头，看向那双让人一看就会心软的黑色眼眸，并且保持冷静，“但是我还是想去《行龙》制作组。”

　　“……”

　　“我以前是写宅男向小说的，您也看过我的同人，”安桃越说越快，“都是宅男向的。我没什么女性向的经验。我觉得我没法胜任《使妖牵》的制作。我会给你们添乱。”

　　“这个，其实也不会啊，”陈舒夜挠挠头，“你的细节感和对人心的体察感是极强的，嗯……人嘛，不管男人女人，都是人，是吧？人性是共通的，我很看好你啊。”

　　“但我还是想去《行龙》，”安桃几乎没法看他了——该死的，这男人的眼神太让人心碎了，“我跟您说实话，我当时进梨厂，就是奔着《行龙》来的。”

　　“……”

　　“我也问过了，HR告诉我，如果您和《行龙》的负责人都同意，我还是可以转组的。您……真的对不起但是您能同意吗！”

　　安桃闭着眼睛一口气把最后一句话大喊出来之后，旁边几桌的人都侧目而视了。

　　陈舒夜也惊了，他脱口而出：“你已经联系《行龙》那边的负责人了吗？”

　　“还没有。”
　　“那就好。”
　　“啊？”

　　“不，我是说，”陈舒夜正色道，“我不能同意。你是我要的人，我是不会把你让出去的。”

　　安桃的心凉了半截：“即使《行龙》那边的人同意？”

　　“即使《行龙》那边的人同意。”

　　“……”

　　陈舒夜的嘴唇很薄，偏红，当他用牙齿轻轻咬上去的时候，会带出一种让人战栗的神经质感。安桃觉得自己的血液在全身沸腾，头脑却完全是漆黑的：“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她低下头，望着桌上的杯盘狼藉，喃喃道。

　　“因为这可以帮我做出一个完美的游戏。”陈舒夜毫不犹豫地说，“你的能力是我需要的。”

　　安桃深吸一口气：“你太自私了。”

　　陈舒夜耸耸肩：“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反正我是不会让你去《行龙》的，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安桃站起来，很想把壶里的热茶泼到他脸上，或者水煮鱼里的红油。最终她很斯文地把一杯凉茶泼了过去，然后在桌子上拍上绝对够支付这顿饭的三张红钞，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顺便说一句，这家川菜馆的门，也是玻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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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欧敏锐 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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