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风生白羽》北枫其凉

86、救赎

　　Sean……顾宇涵一路上都在心里重复这个名字，莫名的心烦意乱。
　　当他冲进Card dylan珠宝店里时，并没有看见Sean的身影，倒是看见了正在为顾客介绍产品的杰森。
　　“杰森——”他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臂，慌乱地问，“Sean在哪儿？”
　　四年不见，杰森的胡茬长得更深了，使他看上去更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只是此刻他的眼底流露出深深的忧伤，神情也有些疲惫。
　　他愣了愣：“你怎么来了？”
　　“别问那么多，Sean呢？”
　　那位要买项链的顾客见此情景似乎既茫然又不悦：“额……所以现在是怎么个意思？”
　　“抱歉，您先到那边看一下吧，我处理点事。”杰森说道。
　　打发完顾客后，他突然冷着一张脸：“看来你不是第一次来了。”
　　顾宇涵不耐烦地说：“第几次重要吗？我是来找Sean的。”
　　“原来如此……”杰森似乎话里有话，良久，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你来晚了，要是早来一天还能见到他的骨灰。”
　　顾宇涵似乎遭受了晴天霹雳，感觉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直往地上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什么意思……”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难道非要我告诉你Sean已经死了？”
　　“不……你在撒谎，你在撒谎！”顾宇涵失控地喊道。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顾少一样谎话连篇吗？我说的都是真的，Sean已经死了，骨灰都已经撒在了海里，你爱信不信。”
　　……
　　如果海风可以风干岁月的伤痕。
　　如果这样能够弥补少时对弟弟的亏欠。
　　如果所有痛苦黑暗的往事都一笔勾销。
　　如果浮世没有这兜兜转转纷纷扰扰。
　　如果他爱的人能给他可兑现的承诺。
　　如果世界所有的美好给予他一丝温暖。
　　如果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他也想拥有被爱的权利，也想撕掉冰冷的面具，也想穷尽一生只为自己而活，没有那么多流言蜚语，没有爱而不得，爱了就是爱了，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但他是Sean，终究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那天晚上，趁着夜深人静，Sean打开电脑，一边看着顾宇涵和沈欣桐的婚礼视频，一边吞下了安眠药。
　　视频中的他俊逸潇洒，依然是众星拱月的少爷，他们站在一起简直是绝配，沈欣桐穿着洁白的婚纱款款而来，在亲朋好友祝福的目光下站在他面前，然后他们宣誓，交换婚戒，亲吻，所有的一切都光明正大，名正言顺。
　　看到最后，Sean的眼前不知不觉蒙上了一层薄雾，看不清他的脸，杯子里的水已经喝了大半，他仰头将剩下的一饮而尽。
　　他的记忆走马观花似的闪过一些片段，还记得四年前，那场婚礼原本是有他的席位的——
　　Sean承诺过的事一定会做到，那天早上准备出发去现场的时候，却没想到在车库里被人用药迷晕，带到不知名的酒店里。
　　后来Sean是被疼醒的，迷迷糊糊中上面的人说了一句：“叫杰森也来玩儿！”
　　Sean当时一颗心就如坠冰窟，尝试反抗，却被硬生生灌了杯放了药的酒，昏迷，疼醒，又昏迷……
　　不知道经历了几个小时的天昏地暗，也不知道有过多少人，反正最后即便药效已过，他也没有力气抗拒了。
　　连手机在耳边响，他都没有力气接。
　　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杰森。
　　“Sean，你醒了？”杰森眼里有担心，有愧疚，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Sean的脸色白得吓人，眼神空洞，意冷心灰，他忍着身上的疼痛撑起身：“这就是你的目的？”
　　“你在说什么？”他的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他的脸。
　　没有失控，没有爆发，没有泪，有的只是深不见底的死水，Sean提上一口气，质问他：“他们是谁？”
　　“他们……”杰森犹豫了半天才坦白，“是我认识的人，算不上朋友，只是在一起喝过几次酒。”
　　所谓酒肉朋友就是这样，表面上是为杰森打抱不平，实际上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
　　Sean有气无力地说：“有人让你也来，最后我昏迷时那个人就是你对吗？”
　　“Sean——”
　　“回答我！”他这一怒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精疲力尽，快要窒息。
　　“是……是我，但是Sean你要相信我，我事先真的不知情，也不想趁人之危，但是实在……”
　　“滚。”他隐忍地爆了句脏话，生平第一次。
　　“对不起，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但是你对自己——”
　　“我让你滚。”
　　Sean用仇恨的眼神盯着他，让他的所作所为无处可逃，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做了这么H账的事，没指望Sean给他好脸色。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顾宇涵登门拜访了，眼看杰森应付不了他，Sean只好强忍不适出来跟他把话说明白。
　　也就是那一天，他们一刀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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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苦将思绪扯回现实中，耳边，再没有那份喧嚣，也不会再心痛了，Sean想：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救赎……
　　他早在四年前就想过这样结束，只是被杰森看穿。
　　这是他作为一名物理学家，作为沈氏家族的继承人，最后的尊严。
　　以前他就跟杰森说过，等他死了之后，要把他的骨灰撒在海里，那是他欠沈凌轩的，只是当时说的时候，杰森没有在意。
　　这份迟来的真相让顾宇涵心凉半截，像个木偶人一样愣在那里，Sean承受的这些他毫不知情，只知道自己如何如何无奈，却不知他承受了这么多。
　　还记得他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是：你也忘了我吧，过好人生的第二个、第三个三十年……
　　这是这世上最讽刺，最冰冷的期盼。
　　“那些人呢？”他的心里腾升起怒火，双手紧握成拳。
　　杰森淡漠道：“被抓了。”
　　“为什么不早点——”话说到一半他就闭上了嘴，Sean已经承受了太多的流言蜚语，以他那样宁折不弯的性格，怎么受得了？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被强了，也不希望顾宇涵知道。
　　他一声不吭地去了Sean住的地方，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人住，又一遍一遍地给他打电话，结果是空号。
　　问杰森骨灰撒在哪片海里，他也闭口不提。
　　终于心灰意冷，不再挣扎。
　　顾宇涵昏昏噩噩地驾驶着车辆，踏上了回程，车窗摇下，刺骨的风呼啸着灌进来，割得他生疼。
　　泪水再也止不住，红了眼眶，眼泪滑过脸颊——纵然再怎么心痛也换不回他了。
　　承诺一生之约，错过最后一面。
　　就在顾宇涵失神的时候，他没注意前方的红灯，一辆大货车从右边撞过来，猛烈的撞击完全震碎了车窗玻璃，一阵强气浪冲击之下，整台车在路面上翻了个底朝天……
　　他躺在路面上，凭着剧痛袭击下残存的意识，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烈日炙烤下，视线渐渐模糊，耳边是嘈杂的人声。
　　“天——快叫救护车吧！”
　　“完了完了——”
　　“快打110，你看这怎么办才好——”
　　“不行了吧！”
　　“快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