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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九话 山外青山楼外楼 ...

  •   下了楼梯,苏安宁直奔行歌所在的地方。

      她此刻并未做任何他想,只是想立刻前往杭州。李涵啊李涵,你欺人太甚。今番这回闲聊,不但让我小看了你,也小看了我自己。想起前不久卜算的否卦,她的嘴角渐渐露出微笑。是福是祸,在目前看来,还是未知之数,等到到了杭州,见着了师父,才能做下决断。

      接过小二哥递过来的蓑衣和烟笠,她将烟笠戴在头上,白色的纱纺围住了她的面容,鹅黄色的羽衫外面穿上了蓑衣,顺着连绵不绝的大雨,她准备骑上马儿直奔前方不远处的杭州城。也不管后面行歌的大吼大叫,她只觉得,目前的自己,需要一个人静一静。“行歌,我在杭州城里的楼外楼里等你!”说完之后,便跨上马儿,用皮鞭使劲的往后面一抽,那马儿便低吼了一声,往前方跑去。

      “这位客官,你们的茶水钱还没付……”小二哥看着身着紫衣的行歌,脸色有些气闷。

      “他们两个的茶钱,算在我的头上!”站在楼上看着那鹅黄色的身影在雨中渐渐消逝,李涵嘴角上噙着一丝笑容。是时候放长线钓大鱼了,如今线已经放了出去,他就随时等着收网吧!

      行歌穿好了蓑衣,牵过了马匹,冲着李涵点了点头,便往苏安宁跑的方向奔去。

      一叶飘然任浪吹,雨蓑烟笠肯忘机。这一离去,不知是福,还是祸。

      一个时辰之后,杭州城外传来了一阵马蹄之声。一个身着鹅黄色衣服的少女,此刻正骑着一匹白马,俏生生的矗立于杭州城外。她眉眼里流露出深沉的忧思,她轻叱了一声勒住了马匹的缰绳,跳下来马儿,转眼间便走向了杭州城的城门。

      此刻天正下着朦胧的细雨,雨不大,却稀稀落落得惹人厌烦。此刻又正值傍晚,守城的士兵们都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苏安宁轻轻拍了拍马儿,拉着马匹的缰绳准备进去。

      “等等,你是干什么的?”还没等她走进杭州城,她便被旁边检查的官兵拦了道子。她回过头去,看到城门官正色迷迷的看着她。

      “这位官爷,您有什么事吗?”天色有些暗淡,她也没仔细想,只是想快快进城,因为墨玉衡飞鸽传书给她,今晚要夜探那原本的凌空斋,现在的保和堂。

      只是,她没想到一进城门就被官兵给拦了下来。“哦哦,我只是来杭州探亲的,这个大爷您行行好,放小女子我过去吧!”看了看此刻的着装,她不得不低声下气地说。待会儿进了城,她急着去楼外楼。此番也不与这人计较了。

      “这大雨天的,你那么着急着进城,难不成是会情郎?哎我说姑娘,你看我的样子像你的情哥哥吗?”那官爷也不看看苏安宁此刻的脸色,抽出一只手就往她的脸上摸去。脸上露出惊艳的表情,好久没看见如此漂亮的女子了。这小脸袋,看着就白皙粉嫩,不知道待会儿摸起来,有没有那清羽坊的歌姬好呢!

      “官爷你请自重!”苏安宁侧了一个身子,脸上有些许的愤怒。早年和司空玄机学习武艺,虽不精通,但对付这些下三滥的猴头,她还是有些把握的。

      “哎,我说小娘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晚上,就让官爷我好好疼爱疼爱你……”只听得他那胳膊咯吱的断裂之声,原本欲调戏苏安宁的家伙,此刻正咧着牙捂住手臂。“你这死丫头,兄弟们,把她给我抓起来!”

      “你们谁敢动手!”苏安宁从腰间拿出皮鞭,甩了出去,漆红的鞭子在夕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没想到你这姑娘还挺泼辣的,兄弟们给我捉住她,现在黄河两岸决堤,说不定她是哪个番邦蛮子派来的奸细!”那官爷见苏安宁真刀真枪了,他也一不做二不休,反正这丫头,他今晚上要了!

      “你们,都杵在这里干什么?”只听得一声清亮的声音,一个穿着官服的少年走到城门前。“都闲着没事做是不是,如今杭州城里灾民泛滥,你们这些人也不好好站岗!”

      “纪神捕,这女子,是个奸细!”为首的那位守城官,咬了咬牙说道。

      苏安宁将鞭子收起,脸上露出冷冷的表情,“你也不管教一下,这守城官竟然想逼良为娼!”

      只见得那少年回过头去看她,眼里露出欣喜,“苏姐姐,纪安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

      “你是……小安子?都长这么大了。”苏安宁眯了眯眼,突然感觉到这事态变得如此之快。三年前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此刻都变成一个少年神捕了。六年前捡到他的那会儿,他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事的孩子,三年前和玄机师父离开的时候,15岁的少年站在城门外给她们送行。三年后她再度回到这里,没想到,这个少年,竟然救她于水火之中。

      “是啊是啊,对了,司空姐姐呢,她没跟你一起回来吗?话说回来,凌空斋被毁,你们在外面也不知道……”纪安牵着她的马,走进城内。“你怎么会跟守城门的人争吵起来?”

      “不过是见我貌美,想夺过去做暖床的枕头。”苏安宁冷冷一笑,然后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他,“这世道变得如此之快,三年不回杭州城,都快认不得了。”

      “怎么会,我还不是在这里?”纪安看向原本还振振有词的几个人,“你们几个,马上到衙门里给我领50军棍!”

      “是,纪神捕。”那几个人灰溜溜的跑回了不远处的衙门。

      “司空姐姐……没和你一起回来吗?”纪安继续问道。

      “她……三年前失踪,现在我得之消息,她应该就在这杭州城的某个地方。”苏安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抚平了他的眉毛,“你也不用多想,我先去楼外楼。等你有空了,就到那儿找我吧!”

      “恩。”纪安点了点头,将白马交给苏安宁,清瘦的少年露出苦涩的笑容,苏安宁,她总算回来了。三年不见,她似乎,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什么事都嘻嘻哈哈、做事不顾前因后果的她了。现在的她,和三年前的司空玄机,没什么两样。

      “对了。”原本走在大街上的苏安宁回过头去问他,“现在的杭州城,最有名的歌舞坊叫什么名字?”

      “清羽坊,苏姐姐你想说什么?”

      苏安宁略微的沉思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或许,我和墨玉衡都把地点弄错了呢!保和堂并非是凌空斋,清羽坊不是教坊……”

      “清羽坊和保和堂,其实只有一墙之隔。”纪安看了她一眼,他现在,无法看透苏安宁这个女子。明明只比自己大了一岁,却仿佛历经了沧桑。

      “我走了。”苏安宁轻轻扯起缰绳,慢慢离开他的视线。细雨连绵,隔着满城的烟雨,她似乎已经看出,现在的杭州城,如同三年前的姑苏一样,那么那么的不平静。

      杭州城里最有名的米铺,是保和堂。保和堂的地址,是原本坐落在钱塘县的凌空斋。而就在一年前,保和堂的旁边开了一家清羽坊,坊前一条巷子因往来的都是落魄的贵族,时下又被人称之为乌衣巷。再加上隔间的那间米铺,因为米铺晚上关门,所以清羽坊的生意也只在晚上兴隆。

      魏无音从梦中醒来,发现此刻她正被一层粉色的轻纱帐子给包围着。

      这时候四周都是静悄悄的,看着窗外连绵不绝的细雨,她推开帐子准备走出去。这间屋子,为什么她感觉是那么的熟悉。除了那粉色的帘帐之外,这里的一切,仿佛和当年的凌空斋没什么两样。她这一觉,睡了好久,她只觉得睡醒之后,空气变得那么阴冷,而心,却仿佛沉浸在以往的世界里。似乎一觉醒来,她记得很多事情。

      她终于记得,她和墨玉衡初次相遇的场景,那桃花盛开的季节。她是那么的傲气,而他,却如此的温柔。

      她终于记得,她在洛阳让叶无殇杀了一个人,也就是那个人,成就了她那无可奈何的命运。

      她终于记得,在姑苏城外,空寂师父对她说过的话,放下红尘。而她没有放下,不仅失去了和玉衡的缘分,更让自己跳下了悬崖。

      她终于记得,她是怎么让小安子离开自己的。说得那么决绝,仿佛这一走,她就再也不会回来。

      她终于记得,当她跳崖的时候,玉衡的眼里是那么的不舍。她说,你一定要比我过得好的时候,心中的疼痛,不亚于他的泪水。

      她终于记得,这三年她是如何度过的。深山的小村庄,她学会了如何忍耐。她似乎都快忘了,自己的国仇家恨,只是现在想起,当初的自己,是那么的可笑。

      她终于记得,那幅推背图,始终是她的孽,她的障。她躲不过,逃不掉,她自始至终都是别人的一枚棋子。凌空斋如是,墨怀松如是,如今,她亦如是。

      无论是当初还是此刻,她似乎都逃脱不了属于她的命运。她无意做这个世上那些野心人的棋子,无意踏入他们的世界,可是……临到最后,她不得不这么做。

      魏无音,不,此刻是恢复记忆的司空玄机,挨着炉子坐下。跳跃的火光默默地染红了她的眼圈。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阵风出进来,她扭过头,看见了门外那磅礴的大雨,还看见一个人,一个,她熟的不能再熟的人,她的师父——凌空斋的创始人,凌空珏。

      这样的相见,实在是很诡异。已经年过半百的凌空珏静静地站在门口,终于走了进来。“玄机徒儿,终于醒过来了?”

      “师父,你为何会在这里?凌空斋,不是已经被……”她微微的有些惊讶,但停顿了一下之后,便回过神来。是啊,就连原本想跳崖自杀的自己,也能活过来,更何况是凌空斋真正的主人?

      “已经被毁了是吗?”凌空珏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颜色。“玄机徒儿,你就没想过,身为凌空斋的人,应该如何吗?”

      “自然是有的。”司空玄机站了起来,凝视着三年不见的凌空珏的脸,三年不见,师父却一点也没变。“身为凌空斋的人,首先要处变不惊。如果真到了生死关头,就算杀了别人,也要……保住自己的性命!”这就是身为凌空斋的人,必须遵守的命令。

      凌空珏走到她的身边,回视着她,目光深幽中略微有些赞同。“我给你吃了忘魂丹的解药,想必你已经记起以前的事情了。”

      “师父,你怎么会……”怎么会给我吃忘魂丹。

      过了不久,却听得他一声冷笑:“你认为我留下你的命,是用来做什么的?当年魏思温虽是一个豪杰,但他却太过大意,徐公如此作为,让我等不能苟同。身为反武之人,竟如此狂妄。要成就大业,就要霸气。要使一件事情成功有很多种方法,举兵谋反实在是太过于愚蠢。身为我的师弟,竟然还替那愚蠢之极之人出谋划策,等到事情功败垂成,不仅惹上了官非,更满门抄家。当今武后并非一个糊涂之人,她明白反叛之人不除,她想当皇帝必定有人口舌。于是她就借着徐敬业的事迹公告天下,凡是反对者,杀无赦!可是她爱才,她不舍得杀你的父亲。真正杀死你父亲的人,是武三思!”

      司空玄机瞪大了眼睛,实在是不敢相信现在她所听到的话。父亲,她的父亲,竟然是师父的师弟。而当今武后的侄子武三思,为了铲除异己,不惜杀父亲,以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可是,为什么师父你要救我?”

      “因为我也是李氏后人,我也痛恨武则天,我痛恨她统治下的朝廷,她不尽杀了大殿下,二殿下,就连她最小的儿子也远远的流放在外。这样的女人,实在是有违天下之道。牝鸡司晨,除了妲己褒姒吕后,她将会是最后一个!”说到这里,凌空珏的眼里闪现出奸佞的目光。他的目光,让司空玄机觉得,太过于可怕。

      她摇了摇头,咬住嘴唇,有些明白的说,“于是,你从官兵的手中救了我。教我奇门异术,教我医术,五行八卦,就等有一天,等你起兵谋反的时候,我能够帮助你?”

      “不,玄机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凌空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只是一枚棋子,一枚打前阵的棋子。我让你将推背图的消息放出去,不过是为了吸引江湖更多人的眼光。只是没想到,墨怀松这老头子竟然也觊觎推背图,哼哼,到头来还不是被他那宝贝儿子一刀刺中了心脉,差点连命都丢了!”

      “所以,是你在利用墨玉衡,当初我在凌空斋里见到的人,就是少年时期的玉衡?”她连连往门口退去,这个人,这个她叫了好几年师父的人,实在是太过可怕了。她几乎都快认不出,他还是以前那个和蔼可亲的凌空珏了。

      “的确如此,我将他掳了来,教他武功道法,五行八卦,亲自传授。就等有一天,他回来求我,回来求我救他的父亲。可是我没想到,竟然被你给破坏了。我没想到,他竟然爱上你,不可救药的爱上你!”

      “呵呵,呵呵呵呵。”玄机的神色有些恍惚,她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前,突然发现一切都是假的。杀死父亲的人,是武三思而不是武则天,自己最敬爱的师父竟然是师伯,而自己,做了好几年的棋子,就连她不该爱上却爱上的人,也不得不为他所用。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逼真,那么的惊心动魄。

      从十几年前都摆下了这么一个局,而到如今打破,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没有为自己活过!

      颓废地躺在地上,她失落的看这天空。“玄机,如今武林大会即将召开,我准备让你去争夺武林盟主。我需要武林的势力,你好好想想吧!”凌空珏走出她那间房子,不再去理她。

      “这是哪里?”她问道。

      “三年前的凌空斋,如今的保和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九话 山外青山楼外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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