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与少主》乐乐威斯

42、围猎

　　萧寅带着顾叁凌晨赶路，马不停蹄，天亮不久即抵达宛城，入城需要验过身份，萧寅是京城来的大将军，城门守卫不敢怠慢，对他毕恭毕敬，萧寅想省事，便差人给他带路到郡太守府，他不知刘燕文把顾依一行人安置在哪儿？但早前他已和刘燕文说，他会亲自跑一趟宛城，并会在郡太守府落脚，他要刘燕文没事就去郡太守府等他。

　　须臾，萧寅就给带到郡太守府，郡太守亲自来迎，刘燕文竟然也那么巧就在。郡太守热情地招待萧寅，礼数十分周到，吃了顿饭，还寒暄一阵，直到刘燕文说要谈公务，太守识相，没有多问，遣走了侍从，告辞退去。

　　这段过程足足花了一个时辰，顾叁早已按捺不住，待房里只剩三人，他急迫地站起身，冲刘燕文开口要问，萧寅忽地拉住他背后腰带，将他拉得一屁股坐回席上，还用另一手捂住他嘴，显是不许他问。

　　顾叁不悦，但未敢抗拒，仅皱眉盯着萧寅，传达他的不耐，可萧寅没有搭理。

　　“燕文，我让你物色新的军粮供应，你找到合适了的吗？”萧寅问刘燕文，他放开捂住顾叁嘴的手，改而用食指竖于嘴前，那意思仍然是不要顾叁说话。

　　顾叁心里当然还是焦急，可这时他已理解萧寅不是不让问，而是不让他问得直白，萧寅问起军粮供应，这也许是代表顾依等人的暗语。

　　“回将军，恕小人办事不力，小人甫到宛城，仅收集了数家可靠的商号，还未亲自走访，还请将军过目。”刘燕文从袖子里掏出一书卷递上，萧寅接过就置于怀里。

　　“左右无要事，我亲自去办吧。”萧寅喝了口茶便站起身，带着顾叁离开太守府，他嘱咐刘燕文去找城里最好的鱼肉料理，他不可一餐没有好鱼吃，刘燕文答应，率先离开去。

　　萧寅没有骑马，他步行往不远处像是市集的地方走，顾叁紧跟上去 ，走了段路都不见萧寅看那书卷，到得人多处时，萧寅就放慢脚步，左右张望，看着就像在闲逛。

　　顾叁忍不住跑到萧寅跟前阻挡前路，他强压着焦急情绪，保持恭敬的态度问：“请问将军要先往何处？我给将军问路。”

　　萧寅耸肩，“不知道。”他说。

　　顾叁咬着下唇，他急得鼻头发酸，双手攥着拳头，却不知该如何措辞，萧寅才肯坦然相告。

　　萧寅走上前，手臂搭着顾叁肩膀接着往前走，“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拿出怀里书卷给顾叁，顾叁立刻打开来看，卷上只是空白。

　　萧寅依然四处张望，语气透着无奈：“燕文刚才那话的意思就是他也不知道你大哥他们在哪儿，若是因为意外走失，他定会说，但看来是你大哥刻意躲开了他，他还没有找到，我们姑且先逛会儿，碰碰运气，也许能遇到。”

　　“将军怎么肯定若是意外，刘大人就不会隐瞒？”

　　“哎！”萧寅拍一下顾叁背脊，“你这孩子，说话不能这么直接？要换作别人，会把你吊起来抽。”

　　顾叁拧着眉头深思，他相信萧寅没有恶意，但显然对他们并没有手足般的情深，不可能理解他的焦虑，他害怕大哥时日无多，他不愿意再离开大哥身边，大哥若走，他也不想要活，他没有能力带着弟弟继续过日子，他不如二哥胆大，不如四弟乐观，不如五弟六弟能武，更没法像七弟八弟那样天真无忧。

　　顾叁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他不明白大哥为何还让他一人离去？他做不到任何事，此刻的他，宁可被大哥打骂，也不想孤孤单单。

　　顾叁甩开萧寅手臂，往前跨出一大步才回头，拱手向萧寅行着礼说：“将军，小人这几日对将军多有得罪，将军都未有怪责，昨夜还救了小人，小人武功不济，才疏学浅，实难回报将军，唯一做得了的就是不再劳烦将军，小人会独自寻找兄长和弟弟，他日若有机会，小人再向将军请罪。”

　　顾叁话一说完，掉头就跳上房顶，施展他最有信心的轻功，顷刻消失在人流熙来攘往的市集，他来到一处偏僻的土地庙，确认无人跟上后，便跳上一棵樟树，摘一片不老不嫩、双面平滑的叶子，擦拭干净叶片上的灰尘，把叶片横贴于唇，稍运气，配合嘴形和手指的力度，吹出如小唢呐的声响，音域极高，旋律是敕勒歌，那是顾依在军中学会，回家时哼给弟弟们听的曲子。

　　顾叁吹完一曲，再摘了几片适合吹奏的叶子收起，他于树上用石头刻个‘叁’字，便开始找人，他每行百步就用叶子吹曲，每三百步刻一记号，他走过村落、粮田、水井，他紧记着顾依在他们还很小时对他们说的话，城里多人，人心难测，如有一日和哥哥走散，不要往人多之处去，待在有粮有水的地方，等哥哥来找。

　　顾叁小时候确实曾在洛阳城迷路，当时他是跟着家中奴仆去米铺搬米，因走得慢而给落下，他找到一口井，蹲在井边等至日落，天将黑时，顾依找到了他，那之后，顾依便教他们走散时要用叶子吹曲，以及刻字留记号的方式来找到彼此。

　　顾叁总共画了十个记号，当他再一次吹曲，曲一终，他竟听到回响，同样的曲子，但音域较低，其实不同的音域代表他们兄弟八人，此时的音域是出自顾霸，顾叁这一听就急，怎么竟然是八弟一人落单？他立刻循声去找，很快，他就在附近一片干涸的鱼塘看见熟悉的身影，他最小的八弟，身后背着几卷布匹，蹲在一矮树丛下吹着叶片。

　　“霸儿！”顾叁立即跑去，顾霸一听他喊，就也朝他奔来，那小脸有哭湿的泪痕，扑进顾叁怀里后就把顾叁拦腰抱得实紧，顾叁能感觉八弟恐慌，连忙拍着八弟背脊好生安抚，待八弟自行松开双臂，他才比手势问其他人的所在。

　　顾霸擦了擦脸，双手快速一阵比画，把和王药走散的事传达给顾叁，他说他找了很久没找着，不敢回去见大哥，怕大哥骂他没保护好王药，后来有人要抢他的布，他想起大哥说，城里坏人多，于是就往人少的地方躲，那些人追不上他，他当下不知该不该回人多的市集，就听到顾叁吹曲，最后他还强调他没有吓哭，顾叁不戳穿他，拍着他头赞他勇敢。

　　顾叁告诉顾霸，王药定然已经回到客栈，要顾霸不用担心，于是顾霸就带着他往客栈去，那客栈离市集较远，处在较偏僻的地段，顾叁跟在顾霸后头，一路没有遇到人，但泥泞路上很多新鲜的马蹄印，朝着同一方向行进，混乱杂沓，显是人马多，且走得急。

　　顾叁心里顿感不安，民用马匹本就少，有那么多的马一齐赶路，不是官兵就是强盗。

　　爬过陡坡，眼前就见一客栈，顾霸回头比手势，告诉顾叁就是此处，顾叁提气跃到顾霸身前，拉住顾霸手臂往路边树丛靠，他要顾霸安静地跟，顾霸面色茫然，但还是听话，两兄弟缓缓靠近客栈，客栈外停着许多马匹，顾叁就近看马匹身上的马具，损伤极少，不似上过战场的军用马匹，却有悬挂刀鞘和箭筒，马匹很是肥壮，强盗会抢都是因为穷，哪有能力养出一身膘的马？

　　不像兵，更不像强盗，顾叁霎时想起顾府，顾府用的马匹和装备，就是和这些马相类似。

　　“呀。”

　　顾叁听顾霸叫，回头要提醒顾霸安静，赫然发现顾霸身后有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寅，难怪顾霸没受惊，因顾霸认识萧寅。

　　顾叁连忙把顾霸拉到身后，戒备地瞪着萧寅。

　　“别怀疑我，我是跟踪他才找来的。”萧寅让过身子，身后是气喘吁吁跑着来的王药。

　　顾霸一见王药就扑，呀呀地边叫边比手势跟王药道歉，说自己不该跑丢。

　　“没事，不是你错，是哥跑丢。”王药笑着安慰眼中噙泪的顾霸。

　　“先别相见欢。”萧寅压低嗓子，指一指客栈外的马，“这些人马不简单。”

　　王药看向那些马，瞬间就断定是官家的马，他立刻联想到兆王府的人，心一慌，就要跑过去。

　　“等下。”萧寅拉住王药，接着说：“我之所以找到你，是因为发现城里有兆王的人，那些人跟踪你，听你问路找这家客栈便走了，原来是先一步赶来。”

　　萧寅这么一说，王药哪还能冷静，他甩开萧寅的手往客栈跑，萧寅还要拉，顾叁挡住，带着顾霸紧跟王药身后，当他们来到门口，门内就有人跑出来，竟是顾寺和顾戚。

　　“王大哥！”顾寺因跑得太急，险些撞上王药，幸好顾戚拽住他衣，但他亦没有停步，拉上王药的手就回头跑，一边喊：“大哥给鱼刺噎住！”

　　鱼刺噎住不是大事，王药相信顾尔可以处理，顾寺应该是不知道二哥本事所以吓着，于是王药不急这事，他怕的是眼前的事，此时客栈楼下坐了三桌人，一眼看去，一共十二人，其中就有那个叫宋河的人。

　　“啊，齐了。”宋河站起身，其余人也哗啦一下起身。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一个不少。”宋河拔刀，“全杀。”

　　锵啷！十二把兵刃出鞘，顾叁、顾寺、顾戚和顾霸不约而同把王药保护在中间。

　　王药回头往外看，他觉得萧寅出现应该能吓得住这些人，免去不必要的厮杀，可门外没人进来，而宋河的几个手下已经挡住了门。

　　王药恨恨咬牙，萧大将军，果然也是笑里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