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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血脉 ...

  •   兆王自从见过顾依就耿耿于怀,顾依那神似他四弟的气质,绝非平常人能有,他再仔细回想,隐约觉得顾依脸熟,那张比他四弟更多添男子硬朗气概的脸部轮廓,很像他见过的一人,但不似实际见过,应该只在画卷看过,是哪里的画卷,他又想不起。

      顾皇后那日之后就让兆王妃带着兆王幼子返回王府,虽谕令孩子不得归还杨婉妃,但总还是让兆王能再次见到儿子,于是未免顾皇后再有机会侮辱杨婉妃,兆王选择暂时服从,只是暗地里还是谋划着如何削弱顾皇后以及顾秦在朝中的势力。

      兆王猜想,顾秦让顾尔来请罪,多半是以为他会杀了顾尔,而后借机上奏皇上,告发他只因妾室受辱便迁怒还杀害无辜之人,让皇上对他不满,结果,远在军营的顾依居然连夜赶来救人,兆王认为这不在顾秦的计谋,他派人到顾家打听,得知顾秦那日就重罚了顾依,他找来被叫去顾家的两个太医询问,得到的情报是顾依伤势严重,不止是外伤,还有伤了筋骨的内伤,据闻,是才两周前在军营挨的杖伤,而后休养不足,反复赶路,还屡次挨打,这伤已入肺腑,如不长期休养,实难治愈。

      兆王因而对顾秦这人更多猜忌,他一个皇族,看顾依都觉是个人才,怎么顾秦这亲生父亲居然不把长子当人?好像还存心要儿子活不长命?难道不是亲生?

      一想到此,兆王霍地拍桌,他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神似顾依的人,是在宫里!在收藏历代皇室子孙画像的宫殿!他的记忆越来越清晰,顾依长得很像他皇兄,他皇兄原是皇世子,兆王却没见过他,因这位皇世子年仅十五就死了,据载,是自刎于宫城西北部的金邕城,原因为何实不得而知,只是,金邕城这座离宫,历来就是软禁犯错的宗亲子弟,甚至还关押过皇帝,皇兄会死在那里,显然是曾犯了过错,被先皇囚禁,至于这是不是导致皇兄自刎,又或者是不是自刎?兆王和其余兄弟一样,完全不知内情。

      顾依一介平民,怎么会长得像皇子?兆王听说过顾秦的妾室都是先皇赐的宫女,他回到书房,叫来一个能干的护卫,他决定查顾依的生母,在宫里伺候的是哪位主子?

      话说回顾府,顾依卧床整整两日,多数时间都是昏睡,他有醒来许多次,但撑不多久又昏过去,太医说他失血过多,体力又消耗过量,至少得卧一周,熟睡就不该勉强醒来,否则内伤难愈,然而只是第三天,顾依就趁夜下了床,回到和弟弟们一起睡的房间,他见床榻位置空着,便昏昏睡下。

      在地铺睡觉的顾戚第一个发现有人进房,他从被子里爬出来,跪到床榻边,用手轻轻地摸大哥头顶细发。

      顾依笑,比着手势,要七弟安静回去睡,别吵醒其他人。

      顾戚顾霸两兄弟是最听顾依的话,顾戚点了点头,从地上拿二哥和三哥的被子给大哥盖上,顾尔顾叁今晚负责守夜。

      顾依走了些路,已觉提不上气,他伸手要碰一碰七弟脸蛋,手还没伸到,就累得失去意识。

      日出时,七子都发现大哥趴卧在榻,但见大哥合眼,均不敢作声,也都不舍离开大哥,就一个紧挨一个地围在榻边,全神贯注地盯着大哥,不允许有一只虫子接近大哥。

      “今天谁护少主?”明明前一刻还是睡得一动不动的人,眼睛也没有睁,竟忽地开口说话,七子一并吓得跌坐一团。

      顾依艰难地撑开一半眼皮,他因伤痛,很多时候虽闭目卧床,却其实无法熟睡太久,所以很是疲累。

      “不得疏忽职守,去。”顾依无力地说。

      顾寺、顾武和顾琉起身,轮流说要顾依好好睡觉,依依不舍地退出房。

      “谁……下田?”顾依又问。

      顾尔深深吸气,什么话也不说,掉头就走出房。

      “尔儿,站住。”顾尔轻声叫,“改正你的态度。”语气透着严厉。

      顾尔转回身,斜看着一边,眼里尽是不服。

      “好,你不想去,叁儿,你带霸儿去。”

      顾叁站起身,牵起八弟的手,点头说:“我们会好好干活儿,大哥你放心休息。”顾霸没有比手语,只是靠近床榻,弯下身,用鼻尖磨了下顾依脸庞,像一只亲近妈妈的小动物。

      待房里只剩下顾尔和顾戚,顾依手撑着床榻坐起来,杖伤剧痛,但他已习惯忍住。

      顾尔赶过来,要扶顾依趴下,顾依反抓他手,将他按倒在榻。

      顾尔被大哥压着后背趴在榻上,大哥又踢他小腿,令他跪下,他感觉大哥力气很虚弱,他可以轻易挣脱,但也因如此,他更不挣脱,怕把大哥气得吐血。

      “你承不承认,是因你冲动对人下杀手,才会发生后来的事?”顾依问。

      顾尔心里的答案是父亲早有计谋要推他送死,他也相信大哥能看透,但大哥这么问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他忘掉所想,只记得这是他自己的过失。

      “大哥,我答应你,下不为例。”顾尔藏着头脸说。

      顾依依然压着顾尔背脊,但压得很轻,他记得弟弟背上也有给兆王的人抽的鞭伤,他缓缓说:“尔儿,你要清楚,你以后每一步的行差踏错,第一个受苦的是你自己,看你受苦,你知道大哥有多么难受?”

      顾尔攥紧在床上的两拳头,说:“大哥受苦,我们更难受。”

      “我是大哥,不一样。”

      “大哥又怎么样!”顾尔没忍住,愤而挺起身瞪着大哥。

      顾依眼神一寒,问:“你是已经不稀罕我这大哥了吗?”

      “呃!”顾尔愣住,察觉说错了话,一时想不到可以弥补的言辞。

      顾戚靠近顾依,拉拉顾依衣袖,比手说二哥不是那个意思,要大哥别生气,他帮二哥说对不起。

      “谁说错,就该谁道歉。”顾依温柔地把七弟抱到身边,另一手却发力再把顾尔压下。

      “不管你这次肯不肯认错,大哥一定不会让你再犯同样的事,脱。”顾依说着,就把顾尔上衣掀起来。

      “大哥,你伤都没好,别动手了吧。”顾尔抬眼望。

      “我不动手。”顾依拍拍顾戚,指向挂在墙边的一藤条,顾戚给他拿来藤条,他把藤条塞进顾戚手里。

      “戚儿。”顾依把七弟推去顾尔身侧,接着说,“替大哥打你二哥。”

      “不要!”顾尔又起身,脸涨得红扑扑,吞吐着说:“我……我认错……我……大哥,我道歉!你别……别叫七弟打我……”

      顾依吸气,胸忽然一闷,撇过头就咳,他感觉喉头一阵腥,便极力吞咽。

      顾戚跑过来要拍大哥的背,顾尔及时拉住,他才想起大哥背上都是伤,于是不知如何是好,慌乱着呀呀地叫。

      “你还想要大哥咳血?”顾依忍住咳嗽看顾尔。

      顾尔扁着嘴摇头,顾依朝床榻扬下巴,顾尔再没辙,只好乖乖地趴下,准备好受责,想到居然是给七弟代大哥打他,他的脸又更热。

      顾依再指示顾戚拿着藤条站好,比手语要顾戚打腿,顾戚点点头,随手一挥,一声很轻的闷响后,顾尔毫无动静,只是耳朵发红,应该只是因为羞耻。

      顾依轻拍顾尔背脊,柔声问:“难受吗?”

      顾尔想了想,摇头。

      “你知道戚儿不会嘲笑你,你每一个弟弟也都不会,兆王对你做的事,没有人会笑你,没人看扁你,这件事由头至尾都已经结束,大哥不要你再藏心里记恨。”

      顾尔禁不住鼻酸,后悔了自己的作为竟让大哥如此担心。

      “戚儿,接着打,用劲。”顾依说。

      顾戚呆了呆,然后竟摇头比手表示不要,二哥会疼。

      顾依欣慰地笑,捏住顾尔红红的耳廓说:“你看,戚儿这么心疼你,你以后做事,别只看着眼前,多想想你身后这些弟弟,还有家里姨娘,你不用想着大哥,大哥只要知道你们每一个都安好,就不感到半点苦。”

      顾尔吸鼻子,擦了擦眼,哽咽着应声‘噢’,再断断续续地说:“我……我知道错了……大哥……我知道错了……”

      顾依再拍拍弟弟的背,伸手拿回藤条,随手往床榻内扔,“别再做要大哥动藤条的事,你是老二,大哥现在教你,你就要这么教弟弟,知道?”

      顾尔抽泣着点头,顾戚跑到顾依身旁,抱着顾依手臂也点头。

      “你知道什么?霸儿比你乖。”顾尔瞪七弟。

      顾戚向二哥吐舌头,顾依‘哎’地一声警告,他就收回舌头,对二哥比手道歉。

      “乖。”顾依疼惜地搂着七弟,引来顾尔嘟哝:“得瑟。”

      顾依飞顾尔一个没什么怒气的斜眼,轻斥:“你该有点做哥哥的样子。”

      “大哥在的时候,我也是弟弟嘛。”顾尔有些不甘地说。

      顾依无奈,大手拍拍二弟的头,牵着嘴角笑。

      顾尔见大哥笑了,心里所有的阴霾便瞬间消失,他跳起身,向大哥报以一个露着两排牙齿的灿烂笑容,“我去给大哥拿药!”他说。

      顾依要回应,却忍不住闷咳一声,他感觉胸闷,便扶着榻慢慢趴下,沉重的眼皮迫不及待地就要合上。

      “戚儿,你看着大哥。”顾尔这么吩咐后就推门出去,他来到后厨,见里头已经在准备早膳,顾家管厨的大叔叫刘赞,和顾业一样从小在顾家当奴仆。

      “赞叔。”顾尔在棚外叫,“我给大哥拿药。”

      刘赞正在揉面,他抬头看顾尔,面色为难地说,“二公子,我早上去药膳房取药,瑶灵姑娘说今天不用给大公子煮药。”

      顾尔蹙眉,“大哥还没好,脸色很白,在咳嗽,也不能下床。”

      刘赞拿布擦擦手,左右看了看,掀开一锅盖,勺出一碗厚粥,粥里有萝卜,他把碗盖起来端给顾尔,小声地说:“这份拿给大公子。”

      顾尔连忙把碗接过,小心地捧着,怕给多一双眼看到,他不多啰嗦,带着粥赶回房间,见顾戚已在房外练功。

      顾尔推门进房,见顾依在榻上侧卧着,他把粥先放到一边,跪在榻边轻声唤:“大哥,有粥喝。”

      顾依眼皮微微撑开,哑着嗓问:“药呢?”

      顾尔抿着唇没答,其实,他们几兄弟挨打养伤,都不曾养超过三日,不是重伤不会有药,顾依则常常因为长子身份,父亲都加罚他不能用药,无论是外敷还是内服,于是赞叔告诉他今日没有药的时候,他虽愤愤,却也不觉反常。

      “大哥你先喝粥,我去问母亲。”顾尔起身,但衣角给大哥拉住,力气小得他差点没察觉。

      “不用。”顾依无力地说,“大哥想睡,不吃药了,粥你收好,你们迟些自己分了喝。”

      顾尔看大哥话说完就又闭上眼,像是已入睡,他便不忍再叫,他找来块棉布把粥碗裹得严实,藏在床榻下,几兄弟的早膳能有稀粥就是很好了,这么厚的粥,里头还有料,那不是他们轻易吃得到。

      想起那日跟着九弟吃的羊肉,那是顾尔这生人吃得最痛快的一次肉,还是一般人都吃不上的羊肉,其实在家生活,虽得下田,还要日夜轮班当九弟的护卫,又常遭责罚,可至少每日有米吃,偶尔能有肉和蛋,在军营,难得才能分配到肉干,而大哥每次回家都带回来这些肉干,说是俸饷,可做弟弟的都知道,那是大哥舍不得吃,留着给他们。

      顾尔思索着,除了找九弟,能有别的什么方法给大哥吃上新鲜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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