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梧桐（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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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放学，杨煦炎先去了二班找娄桐。他要带娄桐去看单麒麟的房子。
四个人往校门外走时，娄桐频频朝后看。
杨煦炎问：“找谁呢？”
娄桐凑近他，压低声说：“你身后，隔着两个人，有个穿白裙子的女生。”
杨煦炎没往后看，而是一脸吃惊地看着娄桐，“你！这也能变？”
娄桐气笑了，“你傻呀，我是说，她一直跟着我们。从一班到楼梯的拐角那儿，她开始跟着。”
“这么多人往外走，凡是后面的人都算跟着，你是怎么分辨出她是跟着谁的？”杨煦炎转回头往后看了一眼，大致一扫，视线忽然定格在一道素白身影上。
因为今天高一开学，不穿校服的学生还挺多，但高一的学生明显更青涩稚嫩，很容易分辨。在众多稚嫩且兴奋的学弟学妹里有一个尤为镇定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娄桐说的穿白裙子的女生，这女生他见过，上午来班里找过寇睿。
怎么又是她？
他捣捣寇睿胳膊示意寇睿朝后看，寇睿忙然地往后面扫了一圈，视线根本没在那个女生身上停顿。
杨煦炎这次确定他是真的不认识白裙子。
刘飒格发现了三个人的小动作也朝后看，作为被神眷顾的男人，他自然是没看见白裙子，一脸蒙地说：“看啥呢？”
杨煦炎再往后看，白裙子不见了。
四个人闲扯着皮往梧桐里走，过街后，杨煦炎的余光告诉他，白裙子又跟了上来。
他不经意地朝后看了一眼，结果跟那女生刚好四目相对，双方俱是一愣。
女生明显比他处变不惊，愣完后偏头移开视线，不疾不徐地跟在他们五六米远的后方，而且一直跟着。
直到他们四个拐进梧桐小区的大门，女生目不斜视地从他们后面走了过去。
“原来是顺路。”娄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顺个屁！”刘飒格也认出了那女生，“那是周海涛的，嗯，说不准，大概是女朋友或者准女朋友，总之是十三班的人。”
娄桐愕然地张大了嘴。他对十三班的人都有ptsd，平时唯恐避之不及。
杨煦炎觉得可没这么简单，但也没有更多的事实让他下结论，所以只能闭口不言。
刘飒格急着回家吃饭一个人蹦蹦跶跶窜上了10号楼，杨煦炎忍着饿带着娄桐去9号楼看房子。
“1200一个月不讲价。”杨煦炎领着娄桐上楼，后面跟着寇睿。
娄桐哭笑不得地说：“这个价还怎么讲，你家亲戚给对半砍了吧？”
“那到没有，不认识的人肯定不租，既然租给熟人，全当给看房子了，就更不能多要了。”杨煦炎说，他迈出电梯，凭借他家那栋楼的门牌号的记忆往左边拐去，结果左边是1门，又强忍尴尬转身去了右边，右边才是2门。
“你没来过？”娄桐问。
“没，我妈偶尔来看看，我没来过。”他笨拙地拿钥匙开门，门是交房赠的门，门上是十字锁，他很久没见过这种锁了，往哪边拧似乎都是错的方向，“我去！这么防盗吗。”
寇睿看不下去了，上前从他手里拿走钥匙，膝盖顶住门，三两下打开了门。
房子很干净，唯一的问题是，太粉嫩了。
壁纸浅粉带彩虹印花，沙发是灰色和粉色的撞色款，玻璃茶几上贴着一个大大的皮卡丘，水晶灯是少女梦幻款，阳台的落地窗帘是大朵大朵的太阳花。幸好地板是原木色，如果也换成粉色，进来不用两分钟整个人都能眩晕倒地。
杨煦炎看得目瞪口呆。单麒麟为了不被发现也是拼了。
“这，”娄桐也惊在玄关，“是给女孩子准备的吧？”
“啊？啊，是。”杨煦炎摸摸鼻子，脑内飞速旋转，生生编出一个不存在的亲戚，“我二伯家的姑娘，才上初三，正好明年过来上学，他爸妈给提前装好了。那啥……去看看卧室。”
幸好卧室不太变态，两面主墙一面柠檬黄，一面是粉绿，书架是原木色，不过贴了很多冰箱贴似的卡通贴，床是米黄色四柱公主床，三面米黄纱帘……睡个男生也不是不行。
杨煦炎心累的叹了口气。单麒麟个变态！
娄桐一言难尽地站在门口，退后一步说：“我还是住另一间吧，等明年小姑娘来了，发现有人住过了，会不会闹。”
杨煦炎在心里说，你不住，他才会闹。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领着人去找另一间卧室。
两间卧室分别在客厅两边，都是阳面，很巧的是另一间卧室做了储物间，里面堆满了装修废料，满的门都快打不开了。
“住主卧吧，床单被子你换自己的。”杨煦炎说，“纱帘摘了放衣柜。”看着太闹心了。
“要不还是……”娄桐迟疑地说。
“转钱，快！”杨煦炎拿出手机打开二维码，一副不租别想走的恶霸样儿，“下午放学我帮你搬家。”
娄桐哭笑不得地转钱给他，“先付三个月行吗？”
“无所谓，还能跑了你吗。”跑了他，也跑不了单麒麟那个傻缺。杨煦炎收款后，把钥匙给娄桐，又催道：“先吃饭，我要饿死了。”
寇睿始终站在玄关等着，似乎觉得这间无形中不停冒着粉红泡泡的房子有毒，皱着眉站在原地，一脸嫌弃地打量着屋子，一步都不肯往里走。
杨煦炎发现，寇睿自从接完寇自珅的电话回来就有些心不在焉。一上午他都没问寇睿，寇自珅打电话说了什么，因为那是他的私事，而且当时寇睿还没有现在这么严重。现在，这人的脸又黑到五官都要看不清了。
娄桐被杨煦炎拉回家吃了顿中饭。杨煦炎提前跟阿姨打过招呼，所以饭菜的量都很足。
“校办给你打过电话吗？”杨煦炎问，“宿舍怎么安排？退不退费？”
“打了，说是在新宿舍楼加了床，问住不住。”娄桐说。
“四人间加成五人、六人？”杨煦炎问。
“老宿舍楼里搬出来的不少，至少一个宿舍加两张床。”娄桐说完，看向对面的寇睿，“我在同意转宿舍的表格上看见了你的名字。”
杨煦炎惊讶地转头看着寇睿，“你什么时候……”
“走那天签的。”寇睿看着他说。想起那天一觉醒来寇睿要走，杨煦炎还是觉得很气，不由得横了寇睿一眼。寇睿低头扒饭。
娄桐见他俩气氛微妙，便没再开口。
吃过饭送走娄桐，杨煦炎才问寇睿：“退宿了吗？”
“嗯。”寇睿站在洗手台前洗着手，低头垂眼，洗的分外认真。
杨煦炎的眼睛不自觉地落到他裹着细白泡沫的手上，忽然觉得非常好看。
他走过去，挤到寇睿身边，打开水龙头冲湿手，又按了两泵洗手液，学着寇睿的样子搓出厚厚的泡沫，然后转身，把手递到嘴边，鼓起腮帮用足力气，一口气把手心里的泡沫全吹向寇睿。
寇睿没躲，只闭了下眼，再睁眼发梢、脸颊和衣领上都落了小朵的泡沫。
鼻尖萦绕着清香的味道。
杨煦炎笑得像个狐狸，“傻了吧又不躲。”
寇睿看他一眼，表情很淡，但眼底有无奈。他打开水龙头冲手，又照着镜子楷掉脸上、头发上的泡沫。脸颊上沾了水，水珠顺着侧脸滚进脖子里。
杨煦炎侧靠在洗手台上，一直盯着他看。至于看什么，他就觉得还挺好看。灯光下，细密的绒毛分毫毕现，特别是侧脸的颧骨上，水珠滚过的皮肤光泽莹润。
“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脸有多黑。”杨煦炎仰着头，眯着眼，慢吞吞的说。
寇睿摘毛巾的动作一顿，偏头看他，貌似对他的话抱有很大的质疑。
杨煦炎拿裹满泡沫的手指在他脸前面画了一圈，因为手指上挑着厚厚一撮泡沫，掌握不好距离，泡沫又粘到了寇睿颧骨上。
“脸黑的都快看不清五官了。”杨煦炎收回手继续搓。
寇睿看了眼镜子里，没看出自己脸有多黑，倒是挂在颧骨上的那一朵泡沫很白。他拿拇指擦掉泡沫，弹到陶瓷盆里，沉声说：“我爸说，我爷爷奶奶要来……”
“陪读？”杨煦炎不算惊讶地说出这个结果。寇睿目光深邃地望过来，久久不言，他更确定是这个结果了。
就凭两个老人对孙子的掌控度，怎么可能任由寇睿一个人在外地上学。宝贝孙子既然不回家，那必须时时刻刻陪着、看着、照顾着，离开视线范围一米都算是深陷危险。
他叹气，问：“你爸妈怎么说？”
“回去接着劝。”寇睿打开水龙头，抓过杨煦炎的手塞到了水流下，然后朝旁边挪了一步，让开了位置。
杨煦炎边冲手边说：“要是能劝得住，早就劝住了。”
否则，也不至于让一个孩子夹在四个大人之间这么长时间左右为难，到最后要离开家远走他乡才能得一时安宁。
杨煦炎觉得，寇自珅和贺静已经好过很多家长。
比如刘飒格的只管给钱其它事一概不管的父母；比如高珩的一直在寻找缪斯的亲爹；还有苏熹的那对年迈到需要住医养机构的父母。
有太多家长，觉得缺席孩子的成长对孩子来说问题不大，只要管吃管喝管花销，孩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是等孩子长大了，性格缺陷暴露了，家长又开始抱怨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那样。
殊不知孩子的性格跟成长环境、家庭和睦、监护人的关爱，有着至关重要的关系。
试问哪个孩子，在或压抑、或愤懑、或黄暴的氛围里侵淫久了，性格能完全不受影响？
杨煦炎并不觉得这些在各个行业混得如鱼得水的家长们不明白这些道理。
他更倾向于，这些家长对改变不了的现状只能采取置之不理或视若无睹，等孩子身上的问题大到捂不住的时候，要么反过来去埋怨孩子不够独立不够坚强，要么赶紧左支右绌地勉强补救。
他对寇睿的童年一无所知，对寇睿的成长环境略略知晓，所以，他没办法评价寇睿幸与不幸，更无从得知，他是否需要用一生去治愈残缺的童年和那个漫长压抑的青春期。
杨煦炎侧躺在床上，看着寇睿枕着双手闭上眼，才闭眼睡了。
午睡是美妙的，特别是梦里始终能嗅到清香的气味儿。
杨煦炎起床后先闻了闻手，还能闻到洗手液的味道。他以前从没觉得洗手液的味道如此好闻过。
寇睿从外面推门进来，看他起了说：“还有八分钟，快点。”
杨煦炎慢吞吞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带着满脸水珠出了卧室。
寇睿拎着个布袋站在玄关穿鞋。杨煦炎脚跟不离地的走过去，问：“拎的什么？”
“咖啡，果汁。”寇睿说。
“你做的？”杨煦炎一屁股坐在鞋凳上，靠着鞋柜仰头问他，他还没醒神，整张脸都蒙蒙的，嘟哝道：“我不喝速溶。”
“不是速溶。”寇睿说完，起身低头俯视着他迷糊的脸，丢下一句“臭毛病”开门出去了。
杨煦炎反应过来追出去时，电梯门正要合上。
“哎等等等等！”他摔上门就往电梯里跑。
一只手伸出来挡了一下电梯门，电梯门又打开了。杨旭炎跑的太快，随着惯性把自己摔进了电梯里。
寇睿伸手拦腰扶了他一下，才没让他整个人拍到电梯轿厢后面。
“说谁臭毛病！”杨煦炎站稳后，伸脚踢寇睿小腿，算到寇睿不会躲，他的力道也放轻了，“我就是臭毛病，我不止不喝速溶，我还不喝热的，要加冰！加冰！鸡一啊加……”
寇睿烦不胜烦，一手抓着布袋里的杯子，退下布袋口，把吸管戳到他嘴边，不耐烦道：“闭嘴。快喝。”
杨煦炎气鼓鼓地低头猛吸了一口，冰凉醇香的咖啡从口腔一路滑进胃里，所过之处一片冰凉，唯一那点瞌睡都跑了。
阿姨平时只会给他准备果汁放到冰箱里，因为不会煮咖啡所以从不做。而且每天中午也都回家午休，所以咖啡肯定是寇睿煮的。
还不错。杨煦炎吧嗒这嘴又嘬了一口，问：“你的呢？”
“刚喝了。”寇睿迈出电梯。
阳光毒辣，恨不得一口气晒死谁似的那么毒。
杨煦炎却觉得尚可，一路嘬着冰饮跟着寇睿的大长腿出了小区。
结果刚走出去没几步，一道身影又挤进了他余光里。还是那个白裙子。
杨煦炎抱着两杯冰饮大方地转回头，直直看向那姑娘。他可不信那女生是住附近，走梧桐里门前的路是顺路。
女生没看他，扭头看向马路对面的学校。非常明显地在回避他的目光。
前面的寇睿发现他没跟上，停下脚步回头找他，自然是也看见了跟在后面的女生。
杨煦炎快走两步跟他并排走，把另一杯果汁拿出来给他，说：“就是她上午大课间来找过你，中午放学也跟在咱们后面，现在又是。”
寇睿拿着果汁转头看他，思忖半晌，解释说：“我确实不认识她。”
杨煦炎一阵无语：“谁说你一定认识她。你可以不认识她，但她很可能想认识你。懂吗傻缺？”
寇睿露出恍然的神色，点头说：“懂了，”然后顿了顿又郑重地补充道：“我不想认识她。”
杨煦炎被他盯得不自在，莫名其妙垂下眼狠吸了一口咖啡，说：“谁他妈管你想不想认识她。”
杨煦炎一下午只出了一趟教室，去上了趟厕所，其余课间时间都面朝走廊坐着，跟左右两边闲磕牙。
终于在第四节课下课时门外闪过了熟悉的身影。
他腾地从椅子上蹦起来，大步走向后门，迈出教室时，那姑娘正巧从窗边走过，毫不掩饰地朝班里看，根据杨煦炎的观察她看的位置是寇睿的座位。
“卧槽！是不是她？”刘飒格慢一步跟出来。
这件事儿他跟杨煦炎一样都觉得有蹊跷。他认为的蹊跷是“周海涛是不是拿自己女朋友迷惑寇睿或者他本人，以达到瓦解他们并摧毁他们的目的”，杨煦炎对他这个狗血的猜测回以“滚远点”三个字。
至于杨煦炎怎么想的，他觉得这姑娘可能真的只是想认识寇睿并且发生点什么，但仔细一想她每次出现的那么诡异，跟个阿飘似的，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下午放学，姑娘一天中第四次出现在杨煦炎的余光里，他终于按捺不住。在他们三个就要拐进梧桐里大门，以及那姑娘飞快瞄过来时，杨煦炎叫住了她。
“喂！”杨煦炎站在大门里面，朝她喊了一声。
姑娘的脚步明显放慢了，但还是坚持往前小步走着。
“1、2、3.”杨煦炎慢慢数着，数到3，对身边的寇睿和刘飒格说：“走吧。”
三个男生利落转身，刚迈出一步，门外突然响起一声“等等”。
三人停步，杨煦炎得意地朝寇睿扬了扬眉毛。
刘飒格“切”了一声，小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押走，审问。”杨煦炎大手一挥，转身朝门外的女生摆了摆手，“你进来，还是我们出去。”
女生神秘兮兮地朝左右看看，接着小跑着进了梧桐里。
等她跑到跟前，杨煦炎才问。
“十三班的？”
女生点头。
“十三班的我都见过，没有你。”刘飒格杨下巴瞅她说。
女生抿抿唇，小声说：“我半个月前转来的。”
杨煦炎发现她每次点完头说完话，都会飞快瞥一眼寇睿。
“你看他干嘛？”杨煦炎语气不太好的问。
“啊？”女生愣了一下，脸立刻红了，“我，我找他。”
这次轮到寇睿点头，但他没点。他一直拧着两条浓眉，面带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女生，在脑海里搜索了自己所有认识的人，发现确实没有这个人。
他先看了眼杨煦炎，然后说：“我没见过你。”
女生叹气，有些失落，她看着寇睿说：“我是海城附中本部的。”
作者有话说第44章 梧桐（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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