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梧桐（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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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的广场一整个夏天都非常热闹。特别是太阳下山后，挤满了写完作业成群结队出来撒欢的孩子，和吃完晚饭出来跳舞、闲话家常的老人，以及围着广场外围塑胶跑道跑步的上班族。
杨煦炎怕距离小广场太近被唐大爷他们看见自己，于是找了一处偏僻又阴凉的角落坐了下来。
冰淇淋太大，吃得他怀疑人生。
“别回去了。”他舔着冰淇淋貌似不经意的说。
寇睿坐在他旁边，转头看一眼，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杨煦炎自顾自地找补理由：“床明天到，你不住了，我妈得唠叨半个月，我还活不活了。”
就他这张不吃亏的嘴和这不吃亏的暴脾气，谁敢不让他活。寇睿心说。
黑夜里的梧桐浓阴下，想看清一个人的五官有点难，即便是半米之间的距离。寇睿发觉看不清后，便收回了目光。
杨煦炎举着吃了一半的冰淇淋问：“这是不是他家最大的冰淇淋？”
寇睿迟疑一瞬，说：“吃不了别吃了。”
“浪费。”杨煦炎嘟哝着咬了一口。他说完转身背对寇睿，两腿盘在石凳上，看着广场一角最高的灯杆。他背上的书包正好顶在寇睿胳膊上，他刚要往后靠，寇睿忽然动了。
“别动。”杨煦炎说。寇睿没在动，他慢慢往后靠，隔着书包靠在寇睿胳膊上。
其实，他已经吃不下去了，如果背后靠着的人是刘飒格，他会毫不顾忌的把舔过的冰淇淋塞给刘飒格吃。但后面靠着的事寇睿，他就张不开口，也只敢靠一靠了。
或许是跟刘飒格太过心有灵犀，他这边的念头还没散，通往广场的小路上飘过来一团黑影。刘飒格骑着刘爷爷的老年电动车经过黑乎乎的树荫下，一声口哨引得他望过去。隔着三米多远愣是没看清树下石凳上那团长条黑影是谁。
“你他妈是不是瞎了？”熟悉的声音响起，刘飒格骂了声“卧槽！”
“羊？”他下车走向树下，伸着脖子往里看，“你他妈跟哪个小婊砸躲这儿约会呢？”
走近了，等看清小婊砸的长相，刘飒格吞了口口水，冲寇睿摆手道：“当我没说。”
杨煦炎拿手脚跺了跺石凳另一头，示意刘飒格坐下，“来，小婊砸跟哥约会。”
“想得美，哥是你这辈子都得不到的人。”刘飒格一坐下立刻伸手抢他冰淇淋，要放平时杨煦炎能抽他三百回。
刘飒格夺过冰淇淋，刚递到嘴边，嘴巴还没碰倒冰淇淋，冰淇淋不见了。
“不是！你他妈抢食能不能给点信号！”刘飒格喊道。
寇睿拿着冰淇淋问：“不吃了？”
杨煦炎靠着他胳膊仰头向后看，摇摇头。
他仰着头朝后看，后脑勺几乎枕在他肩头，寇睿垂眸，能看清他眼里零星的光斑，和微张的唇。
寇睿低着头垂着眼睫，眼底是一片漆黑。被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杨煦炎没来由地心虚。
寇睿收回目光，将冰淇淋递到嘴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杨煦炎在收回目光的那一瞬间似乎看见了寇睿的舌尖扫过被他舔得圆润的冰淇淋表面。刹那间，心里有根弦突然被拨动，有什么东西在扩散开来的音波上策马狂奔，一股热血哗地涌进他大脑。
他赶忙低下头。
刘飒格还处在失去冰淇淋的敢怒不敢言里，骂骂咧咧地往电动车边走。
“干嘛去？”杨煦炎问。
“买冰淇淋！”刘飒格大喊道，“我他妈买俩！吃一个扔一个！”
杨煦炎笑骂：“傻缺！小心明天拉肚子。”
“我乐意！”刘飒格跨上车嗖地窜了出去，愣是把老年电动车开出了哈雷摩托的刺激感。
“你想吃，刚才干嘛不再买一个？”杨煦炎站起身跺了跺脚。
寇睿也站了起来，低声说：“不想吃。”
“不想吃还抢，幼稚。”杨煦炎嘀咕道。
“不想给他。”
“靠！”杨煦炎让他猝不及防的幼稚和霸道搞得莫名想笑，“这会儿知道霸道了，早干嘛去了！”
说话间，两个人走出了大树的浓阴范围。寇睿慢条斯理地吃着冰淇淋。他吃冰淇淋是用咬的，连着脆皮筒和冰淇淋一起咬，大口大口的吃，看起来非常痛快。
杨煦炎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很亏，嘟哝道：“脆皮我一口没吃。”
被咬得面目全非的冰淇淋递到他面前，寇睿说：“快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杨煦炎觉得他的话带着笑意，有点……有点，像调戏，屁！
“突突突——”老年电动车从小区正门开过来，老远就能听见开到最大电力引起的突突声，至于速度，依旧很和谐。
刘飒格一手扶住车把手，另一只手上抓着两个冰淇淋，老远就能看见得意的表情。
杨煦炎笑着骂：“你他妈吃这么多明天准拉肚子。”
“放心吧。这俩个都没你一个大。”电动车挡在两人面前，刘飒格嘚瑟地每一个冰淇淋上都咬一口，然后朝寇睿扬起下巴。
寇睿咬一口冰淇淋，轻嗤：“幼稚。”
杨煦炎：“……”玛德，他都要不认识幼稚这个词了。
“我奶奶晚上卤蛋，明早给你俩带。要不，明早带着早饭去班里吃？”刘飒格说。
杨煦炎做了OK的手势，摆摆手：“赶紧回家送调料。”
“嘿！就你眼尖儿！”刘飒格嘿完开着电动车突突突的走了，车把手上挂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两包卤肉料。
炫富的人走了，冰淇淋又回到杨煦炎面前。
杨煦炎抬眼看看寇睿，凑过去咬了一口。
“喀嚓~”齿尖咬碎脆皮，甜香味儿充斥口腔，碎屑掉在了下巴上。
杨煦炎仰头咀嚼，抬手擦掉下巴上的碎屑。
“唔~爽！”他笑着抻了个懒腰，睁着一只眼看寇睿。
寇睿将剩下一小截全都填进了嘴里。
回到家，餐桌上有阿姨留的纸条。
—冰箱里有水果和宵夜。
杨煦炎打开冰箱看了看，两个大狮子头、一盒青菜，外加一盒水果切块，旁边有一瓶酸奶。看样子是没寇睿的份儿。
从厨房出来，杨煦炎说：“有狮子头，可以做狮子头炒饭。”
寇睿没吃过狮子头炒饭，觉得肯定有毒，而且这人说的好像自己会做似的。
他换完鞋一抬眼，正巧看见走到卧室门口的杨煦炎扬手脱了T恤，白皙的脊背上除了几颗小小的黑痣，一片光洁。他偏头移开视线。
杨煦炎回家第一件事：洗澡；第二件事，瘫一会儿；第三件事，写作业复习，期间会抽空觅个食。
寇睿觉得杨听直说的没错，杨煦炎是只放养长大的羊，而且意外的长得不错。
寇睿走进卧室，视线扫过大床，床上他叠的被子和睡衣还放在原来的位置，就连他坐过的圆凳也摆在原来的地方。他把书包放到圆凳上时，杨煦炎的椅子上有什么东西突然动了一下。
几张交错叠放的卷子下面，钻出一颗铅灰色的小脑袋，是那只巴掌大的龟。龟看看他，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未经允许的闯入者，然后又慢吞吞的缩了回去。
寇睿弯腰掀开卷子看了看，龟的四肢和脑袋都缩进了壳里，似乎睡着了。跟他的主人懒得大同小异。
“我忘拿睡衣了。”杨煦炎在浴室里喊，“衣柜里，帮我随便拿一套。”
寇睿去衣柜里拿了睡衣，走到浴室门前时，里面传来脚步声，正朝门这边移动。
卫生间门打开，杨煦炎头顶浴巾，侧身站在门里。大浴巾只遮住了他的脸和半面肩背。
寇睿：“……”
寇睿手里的睡衣被拿走，杨煦炎留下一句“我洗完了，你洗吧。”然后抖着衣服往回走。
寇睿略显僵硬地伸手拉好门，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眼睛像被高光灯闪过似的，眼前都是炽目的白。
杨煦炎换好衣服出来时，寇睿不在卧室，他找了一圈，发现人在阳台。他去冰箱里拿了两瓶果汁去了阳台。
寇睿趴在阳台边，脊背拱起，双腿分开30°站立，身体弯成弓型，手肘撑在窗边，肩背的骨骼肌肉舒展开后，显得他的肩背尤为宽阔，如此一来腰部又显得有些劲瘦，上身则呈现出完美的倒三角。直立的双腿绷出紧实的流线型，从臀到小腿，肌肉轮廓起起伏伏。
杨煦炎收回艳羡的目光，打开了旁边另一扇窗，也学他趴在了窗边，然后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腰和略微翘起的屁股，唔，他的好像也不错。
“不洗？”他把果汁递过去。
“等会儿。”寇睿转头看他，视线从他下塌的腰上收回，偏头移开视线，“龟，在你椅子上。”
“早上放上面忘了拿下来。”杨煦炎说，他拿脚指了指阳台一角，“他的碗，太矮了总往外爬，有时候好几天找不到，以后看见了就给它扔里面就行。”
寇睿看向放在角落的碗。是个超大号的大碗，足有杨煦炎三张脸那么大，非常矮。水里一半是沙子，一半是大鹅卵石，有个像搓板一样的小板子搭在碗边，龟大概就是从小板子上爬下来的。
“什么龟？”他问。
“据说是草龟。楼下捡的。”杨煦炎说，“刘爷爷说有三十多岁了，是个中年男龟，至今没配偶，挺惨一龟。”
寇睿轻笑了一声。
杨煦炎赶紧转头看他，“你每次笑，我都挺惊讶，你懂我感受吗？”
“不懂。”寇睿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转头不看他，偏头看着小广场的方向。小广场上的音乐很强劲，在这个位置听得特别清楚，但他耳边似乎听到了那天杨煦炎唱的《照花台》。
“我今天，”杨煦炎吞吞吐吐地说，“不是冲你……火上来了……”
“我知道。”寇睿说，“谢谢。”
“哎，像我这种有正义感的五好少年，路见不平一声吼是常事，不用谢。”杨煦炎越说越觉得脸热，拿冰凉的瓶子贴着脸转开了头。
“我以为，”寇睿忽然开口，“你懒得管，那些……毕竟走的最远的距离也就是从家到学校。”
“管不管的，看心情，毕竟我也不想感动中国。”杨煦炎笑了笑，“别让我不开心，怎么都好说，我不开心，那大家就都别开心。谁还不会混蛋那套了。”
寇睿点点头说：“混蛋到感动我了。”
“要磕头吗？”杨煦炎转身面朝他，一只臂肘支在窗户上，笑得很是得意，“来吧。”
寇睿这次真的笑了，笑得真情实感，笑意从眼底到眉梢。
杨煦炎有一瞬间的愣，他忽然发现寇睿笑起来挺好看。非常的潇洒帅气。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梧桐（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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