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啊》迦南之野

23、chapter 23

　　陈燃路上耽误了这么久，回家的时候，满心以为苏燚肯定睡觉了，结果等她轻手轻脚开门进家后，路过玄关，客厅沙发旁边的落地灯还开着。从陈燃的角度，正好能看见苏燚的背影，但是由于被沙发靠背遮挡住，因此一眼看过去，就是她高挽着头发从而导致裸露在外的一段光洁后颈。让人只消看了一眼，整个人无端都会沉静下来。

　　苏燚在看书，戴着耳机。

　　陈燃靠近，摘了她的一只耳机放在耳朵里面，里面是一首英文歌，调子挺轻柔的。总之不是什么太悲情的调调。

　　关于工作上的事情，苏茴时而找陈燃打小报告，说是苏燚这个人工作敬业归敬业，就是真的太冷淡了，也不交朋友，工作除了基本应答，话也不多说一句，这样的性子太容易遭人说了。苏茴没办法时时盯着，因而只能旁敲侧击给陈燃提个醒。

　　让她没事给苏燚开解开解，做人不要那么闷，不然那得多没趣啊。

　　这说得陈燃讪讪。

　　她和苏燚情况本来就特殊，没认识之前苏燚是什么样子的，陈燃不清楚。认识之后，尤其是后面陈燃调查了她，答应给她一个安稳人生，护佑她周全，以此要挟苏燚和自己在一起。从此之后，苏燚这个人就更加不见怎么笑了。

　　起码陈燃还没有对苏燚暴露那么明显的占有欲的时候，陈燃做着那些傻缺的事情，有时候还能引得苏燚有点想发笑，又恼怒的情绪。

　　但现在，几乎见不到了。

　　关于这些，陈燃确实难辞其咎。

　　所以大多数时候，陈燃听到苏茴这样说，陈燃觉得担心，但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是留意着苏燚平日里如何，会不会觉得累怎么的。因此陈燃倒是觉得苏燚喜欢看书这爱好也挺好的，起码证明现在的日子倒也不会让她觉得太无趣。

　　而且，听这样的歌，也许是证明她心情不是太坏。

　　苏燚头也没有抬，翻了个页，“吃饭了吗？”

　　陈燃往餐桌看过去，装在餐盘的菜肴袅娜散发着热气。她是在等自己下班，等着自己吃晚饭？

　　陈燃没由来心头一软，低头吻了吻苏燚的发顶，“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苏燚合上书，把耳机收拾了随手放在沙发旁边的小柜子里面，“随便做了点，也没有什么，你还没吃饭吗？”

　　今天陈燃下班很晚，往常她也有下班晚的情况，但是都会提前给苏燚打招呼。不过今天没有，或许是在外面遇到了朋友也说不定。但苏燚不会过问，所以只得多问了一次。

　　陈燃耸肩，“还没有呢。”

　　苏燚没说什么，两人坐下，沉默地结束了这一餐。当然了，事后收拾的人，自然是陈燃。

　　陈燃洗完澡，尽量动作放缓地走到床边，慢慢躺下。

　　窗外映出深夜的无边夜色，晚风拂动着窗帘，在静谧的夜里犹如河流一般远去又再次袭来。

　　陈燃满意地凑头过去，吻着苏燚，然后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陈燃亲昵地用脸颊磨蹭着苏燚的鼻梁，声音温柔得像是灌了蜜糖一样，“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苏燚扭着脖颈，一边侧脸机械地抵着枕头，紧闭着眼睛。她大脑一片空白，天花板的光源透过眼帘感知，在脑海深处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光团，飘忽不定。

　　苏燚紧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陈燃撩了撩苏燚耳后的头发，“我今天回家了，我给你说过我家里面是什么情况的嘛。他们在催着我相亲什么的，我这个年纪确实也该考虑这个了。”

　　苏燚问，“所以你要去高级餐厅，见你的那些相亲对象吗？就像电视上演的那样？”

　　陈燃觉得她好像是有点开心了，不知道是因为这个话题本身就挺搞笑的，还是因为陈燃如果会去相亲，要是有看对眼的，说不定她们会因此结束这段关系。

　　陈燃想不清楚，只是又摩挲着苏燚的耳廓，说，“我给他们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他们让我带回家看看。”

　　苏燚背脊一僵。

　　意料之中的反应。

　　陈燃将她搂得更紧了，“我记得我给你说过，我父亲不在了。我呢，在这个世上，就只有母亲。尽管大多数时候，我同她感情并不怎么深厚，但是我也并不是举目无亲，如果我想向旁的人介绍你，无疑肯定会让他们知道。你懂吧，就是我也希望他们都是认可我们可以在一起的，我想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

　　苏燚睁开眼睛，“所以呢？”

　　陈燃看不见苏燚的表情，而且她这话也听不出什么意味。

　　陈燃说，“我想让你们见一面，你不用担心什么，其实我个人是什么样子，他们不会管，而且说得不好听一点，他们也没什么资格管。我不会让他们给你难堪的，陪我去见一面吗？也不用做什么，吃顿饭就行。”

　　但其实这很难，因为陈燃知道，苏燚不喜欢自己的家人。

　　更确切一点来说，是不喜欢自己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曾泽。

　　苏燚其实没有正面接触过陈燃的家人，陈燃偶尔会提起，但是说得并不多。最明确的一次，就是因为曾泽涉嫌的那个案子。当时陈燃本就因为处里面的工作忙得焦头烂额，方秀文又一天到晚的因为曾泽，反复给陈燃打电话催促她去找关系，找人脉，给她弟弟疏通，让了事。

　　所以苏燚能知道这件事，也因为这件事，对陈燃的意见很大。她一向不喜欢陈燃这样的做法。

　　可惜，当时两人的关系，远远不如现在这般缓和，陈燃无心给她解释其实自己并没有出手做什么，这件事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解决了。

　　也是因为如此，导致苏燚很长一段时间，对于陈燃怨念颇深。

　　而对于陈燃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弟，观感自然更不如何。所以，今天说的这一番话，大概也只是说一说，苏燚应该是不会答应的。

　　果然，陈燃说完话之后，卧室里面顿时沉默下来。

　　如死海一般沉寂。

　　久到陈燃以为苏燚又要同以往那么多次无疾而终的交谈那样，装作没有听到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忽略了，但是她听到苏燚又低低应了一声，“好。”

　　好？

　　陈燃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她再询问一遍，“你同意了？”

　　“你挑时间吧，我困了，先睡了。”

　　“好。”陈燃拉起被子，将苏燚的额头摁在自己颈窝中，窗外的世界开始变得黑沉，但是那夜风也变得轻浅，如同羽毛一般。

　　·

　　苏燚都同意了，陈燃自然不会耽误什么，其实她也没有非要让谁认可，毕竟生活是自己过的，这么说也只是一个说辞罢了。到底方秀文还是她的母亲，没道理她不让方秀文知道。至于方秀文同意还是不同意，那是她自己的想法，影响不到陈燃。

　　当然，陈燃肯定是不会选在她那个继父曾承志过生的时候，因此挑了个苏燚预计不会太忙的日子，打算就过去吃顿饭就行了。

　　隔天因为这事，陈燃心情特别好，还特意去接苏燚下班。苏茴看了都蒙圈，趁着陈燃等人的间隙，问，“你什么时候清闲成这个样子了？还到处东跑西跑的？”

　　“没什么，过几天带她去曾家吃个饭。”

　　幸好苏茴没喝水，不然乍一听到这话，她能当场吐出来，“天？你这就准备见公婆了？”

　　“不。”陈燃摇摇头，“对于所有人，哪怕是包括我都是这样的意思，但是对于苏燚来说，并不是这样的。”

　　苏茴心说，肯定不是这样啊，人家苏燚压根就不想跟你在一起。但是苏茴怕这话说出来影响到她们的熟料姐妹情，因此只得往自己的肚子里面咽。

　　当然，苏茴是没说，但是她都写脸上了。

　　陈燃微微皱眉，没好气地掐了一把苏茴的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东西？其实不是的，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陈燃注定已经没办法和苏燚回到一切阴差阳错的未发生所有事情的起点了，所以她只有往前，带着苏燚往前，让她去做她想做的任何事。

　　这是现在，陈燃唯一能做的了。

　　陈燃放开她，颤抖着呼出一口滚烫的气。

　　苏茴被她这突然严肃的气场给微微怔住了，她问，“怎么了？”

　　“没什么。”陈燃摇摇头，接着向着朝这边走过来的苏燚迎了过去。她头也不回的给苏茴说，“回见了，改天请你吃饭。”

　　苏茴看着陈燃和苏燚并肩离去的身影，挑眉喃喃，“这俩有事情啊，绝对有事情。”

　　·

　　出发去曾家的当天，因为陈燃的想法，就是去吃一顿饭，所以也没有提前叫苏燚准备什么，反而还因为没上班的关系，让苏燚睡了个够，到点才叫她。

　　虽然苏燚本质上对这件所谓上门见家长的事，并不太上心，也不怎么在意，但是看到陈燃一副比她更要无所谓的样子，真的是有些不解了。

　　她有点懵，“我头一次上门，你让我空空如也的去吗？”

　　陈燃反问，“不然你要怎么样？”

　　苏燚，“……”她以为陈燃会提前准备好礼物的，然后就带着自己去装模作样就行了。但是直到刚刚出门，去车库，开车。真的，全程就空着手。

　　难得看到她发懵，这娇憨的小模样别说，看着还挺可爱的。陈燃心情颇为愉悦的弯唇笑了笑，“他们又不缺什么，再说了，我也搞不懂他们喜欢什么，别到时候买去不合心意，白白惹了不痛快。”

　　苏燚不语，心想，管你的，反正说也不会说我。

　　开车到一半的时候，陈燃突然逗她，“诶，要是他们不满意你，怎么办？”

　　苏燚目视前方，无声呼了一口气，“这得问你怎么办，而不是问我。”

　　陈燃仔细一想，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她又问，“那要是他们偷偷约你出去怎么办？就像电视上演的那样，给你几百万，说离开我女儿这样的？你会答应吗？”

　　“然后他们密码也不告诉我，转头去把卡挂失了？去告我？”

　　陈燃，“……”其实陈燃也觉得这个剧情不可靠。

　　因为苏燚今天答应和自己去曾家，而且不摆脸色，还和自己开玩笑，陈燃的心情更好了，她又说，“没事，那要不我提醒提醒他们，到时候换成现金？”

　　可惜苏燚接受不了这个冷笑话的精髓，“几百万的现金，我一个人是很难搬得动的，而且这样我被抓的几率更大，我以为你从事类似的工作，对于这些应该会很清楚才是。”

　　苏燚并不明确陈燃到底是做什么工作，但是大抵和警务人员是差不多的吧？不然当初她弟弟的事情为什么要让她帮忙？所以苏燚是这样猜想的，但是她没问过，因此也不清楚。

　　陈燃算是被噎了，因此一路上倒也安静了下来。

　　因为早先时候陈燃说过会带人过来，方秀文倒是高兴，叫了一大家子人守在门口等着，看样子好像是要给一个好印象似的。

　　结果等陈燃下车，苏燚跟着从副驾驶下来后，一大家子人在门口，脸色都僵硬了。

　　倒是陈燃泰然自若，挽了苏燚的手，走到方秀文和曾承志的面前，大大方方地说道，“这是我爱人——苏燚。”

　　苏燚其实没什么好脸色，但礼数还算周到的微微点头致意，“伯父伯母好。”

　　苏燚微微抬眸，视线落在站在后面的曾泽身上，潜意识深处突然蹿出一种不愉的熟悉感。紧接着，她视线涣散在虚空中，然后在陈燃捏着她手心提醒的时候，猝然回神，朝陈燃望过去，两人目光隔空对视。

　　她望着陈燃，那毫不掩饰的眼神在眼窝的阴影中淬着寒光，犹如极深的幽潭，足以让人心神一凛。

　　有一刹那陈燃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再去看时，苏燚已经恢复了老样子，眼底平静得看不见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