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四章 ...
-
明夷感觉自己是在天都开始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他从有点摇晃的颠簸感中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在车后座上躺平，身上还披了件衣服。
直到他坐起身，他的脸上还有刚睡醒的迷糊。
听到动静的卫承悦从副驾驶扭头：“醒了？醒了就把安全带系上。”
明夷一愣，手忙脚乱地系上安全带后才后知后觉地拿出手机，发现已经快到10点了。他觉得他应该是失去了几个小时的记忆。
可能是他脸上的空白过于明显，在逗弄青葱少年上找到乐趣的法医友善地替他补全记忆：“墨川看你睡得很熟，不忍心叫醒你，就直接把你公主抱进车里了。你醒的时间不错，还有半小时差不多就要到了。”卫承悦在‘公主抱’这三个字加了重音。
明夷脸红了，明夷痛心疾首：为什么他那时候毫无知觉！长这么大他还没被公主抱过呢，他的少男心要炸了！
天道感受到了明夷的心理活动，开始怀疑起了明夷的取向，并且打算在墨川离开明夷后再现身好好问问。
至于墨川，看上去完全不为所动，依旧凝神开车——如果忽略耳尖的一点红。
卫承悦满意了，开始说正事：“乔辰鸣和林均转机到市区再租车的话，可能会比我们直接从警局开到县城更快些。”
“乔辰鸣不是不能来吗？”明夷确认昨天的时候乔辰鸣还表示不参合非灵异案件。
“单封说他离开早了。”卫承悦将许秋玲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了一遍，“我其实也算是半个新人吧，也就比你早入队没几个月。总之他一说话，林均就奉为圣旨，一定要解读为这次就和灵异相关，如果这样乔辰鸣自然就可以加入，之前说的需要刻意抑制天师的能力也就不作数了——当然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两样，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
虽然但是，明夷就觉得卫承悦心情很不好，证据是他提到林均时的语气，足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盛怒中的法医明夷选择不招惹，但明夷不懂，墨川作为队长却需要说两句话。
“单封是华国钦定的唯一命理师。国家命理师的概念和古代国师的地位几乎是没有两样的。观星而知天命，卜挂而测万象。林均慎重对待并没有错。”在卫承悦的笑容渐渐起了杀气的时候，墨川话锋一转，“当然他说的话和你参与不参与这个案子没关系，这是林均和你之间的问题，你可以直接和他沟通。”可以说求生欲也非常强了。
卫承悦皮笑肉不笑，“Nice save，队长。”
.
洮县是个小县城，几人到达公安局的时候不出意料地看到了林均等人，不，还有个意外的队友。
“秋玲姐！”明夷眼神一亮，车子刚停稳就松了安全带跳下车朝着漂亮姐姐狂奔，“你也来了呀。”
天道隐身飘在明夷身边，欣慰地想，可能是它想多了，明夷明显喜欢女孩子更多一点点！天（不）知道明夷只是想离浑身散发黑气的法医远一点而已。
“嗨（第四声），这不是逃避相亲吗。我爱工作，工作使我快乐，满脑子都是工作，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工作，沉迷工作不可自拔。”
明夷：“……”觉悟好高，他穿前怎么就没有过如此的觉悟。他觉得只有快乐肥宅水和SSR能让他快乐。
“当年三个孩子、三个家庭，正好一队两个各负责一家去询问？”许秋玲现在只想立刻投入案子中。墨队明夷一队，她和乔辰鸣一队，林均和卫承悦一队，完美。
卫承悦幽幽地说：“多打印一份地址名单，我和林均分开行动。”
林均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墨川揉了揉额角，他从来不知道作为队长他还要为小队成员的感情问题操心，“两个人一组，这是底线。明夷，你和卫承悦一组去幸存的孩子那家；林均和我去第一个失踪儿童的家；乔辰鸣和许秋玲去分尸案受害者家庭。”
林均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墨川伸手制止道：“每一组必须要有个熟悉审讯心理、遇到灵异事件能够应对的主力人员，不然去询问也没有意义。”
“可是明夷和承悦都是新人。”深知、也见识过恶鬼毫无底线的林均无法放心让卫承悦卷进灵异事件的时候，自己却不在他左右。
墨川理解，但是公事是公事，他难道就放心放明夷一个人对上恶灵恶鬼？他还想和明夷一组呢。
“所以让他们去幸存者家庭去搜集情报，最有可能出问题的由我们来。明夷确实是新人，但光评估攻击力就在你之上。他的天眼也能够看到任何灵异，正好补足卫承悦没有通灵的体质。”至于乔辰鸣和许秋玲，两个人是老搭档了，组队过无数次，不管是灵异突发状况或者犯罪、审讯的能力都足够让人放心。
话说到这份上，这就是要服从分配了。林均也知道墨川这么安排其实非常有效率，只是他的私心和担忧作祟罢了。
明夷和卫承悦要去的，是当年给自家表姐报失踪的女孩——尚滢滢家中。那时候国家正执行独生子女计划，是以这三个家庭到她这一辈都被称之为核心家庭：父母加一个孩子。而她的父母那一辈则是鼓励生育的时代，她的爷爷奶奶属于生的少的，就只有两个长女、一个幼子。而几人又分别得了二女一子。
如今看来，二十年前，长女童琦十岁的时候就失踪了，并且目前基本可以肯定夭折；小儿子的儿子卫弘伟又在十五年前被残忍分尸，那时候只有8岁；如今这个家庭孙辈好好活着的就只剩下尚滢滢了。
“20年前……这孩子今年也是30岁了。”明夷唏嘘了下，他有点难以想象一个幼童面对自己表姐表弟的失踪和死亡，会产生怎样的心理阴影。
“大部分孩子的大脑无法理解死亡，所以有的大人会告诉小孩子死去的老人去了很远的地方或者变成星星。不过对于早熟的孩子来说，他们往往比长辈更能直视死亡，并且接受亲近之人的离去。他们会继续活着，潜意识地影响着他们未来处理事务、危机甚至人际关系。”卫承悦看着资料上写的尚滢滢的经历，“在我看来，这孩子是后者。你说，什么样的家庭会让一个10岁的小孩自己跑到警局去报警自己表姐的失踪，而他们自己却毫不关心？”
“可是他们很在乎另一个孩子。”明夷脑子转过来了，“重男轻女？因为后来失踪的小孩是男孩所以他们在乎？”
“你大概是最后一个想到的。”卫承悦觉得大家都喜欢照顾明夷大概不仅仅是因为他最为年幼，还因为他经历的社会黑暗面太少。
与恶龙缠斗过久的英雄，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也将回以凝视（尼采）。队伍里有个尚未进入深渊的人在，确实有利于大家的身心健康。
“不过我们这一行不能跳过证据就去假设结论，也不能带着偏见去查案。猜测的话放心里就好，具体究竟如何，还真的不好说。”这就是为什么在之前的时候没人直接说出‘这家人是不是重男轻女’这句话。
就算重男轻女，连一个孩子的死活都不在乎，这样的指控也过于严重了。如果可以，卫承悦也不愿意相信进化论中，拥有保护后代天性的灵长类会到这个地步。
“叮咚——”
公寓的门打开了一条缝，卫承悦出示了下警察证，然后大门就毫无障碍地打开了。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的女子化着淡妆，虽然保养极好，但是还是可以看到妆容无法遮掩住的鱼尾纹和颈纹。
“您好，我们事先打过电话。”
“是的，您们好，警察先生。我就是尚滢滢。请进。”
这是一栋在当地人眼中过于奢侈的高档公寓，进门后会发现住户拥有复式楼层与室内游泳池，巨大的落地窗外，远处的景色一览无遗——因为没有其他建筑物遮挡在前面。
这座公寓是当地政府批准的唯一一栋超过30层楼的建筑，能进入这座楼的在这个小镇上非富即贵。明夷觉得这里如果是京市那种地方，这样的房子要价可能要到一个亿。如果他没记错，在资料中这家人的经济情况并不好。他们远赴京市去打工也以失败收场。但现在看来，在回到家乡的小县城后，他们反而找到了发家致富的方法。
明夷和卫承悦跟着尚滢滢走进被装修得过于华丽的客厅，明夷看向天花板上的欧美复古式吊灯，心中有点咋舌。这是什么电影里才存在的住所，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吗？慕了慕了。
“滢滢，有客人？”客厅里，有个苍老的女子局促地站起身。她的衣物看着是高档的，可是她沧桑和充满褶皱的脸孔却和这里格格不入。
“是的，妈。这两位……”尚滢滢迟疑了下，并没有说出对方的身份，也没说对方为何而来，反而催促道：“带奶奶回房间吧，他们找我有点事。”
“哦……好的，好。”女子喃喃地说着，赶紧推着轮椅离开了。
明夷看到轮椅上的老人被转过来的瞬间心中就是一突。之前被椅背挡着，他只看到银色的发丝，但是当轮椅转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坐在轮椅上的老妇人看上去……就和干尸一样。
这么说实在很难听，但是明夷真的是这么觉得的。她瘦的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皮下看不到脂肪，皮肤干得仿佛没什么水分，只是勉强地盖着骨头。虽然有好好地穿着衣服，可是搁着看着真丝的衣物却清晰印出了她的肋骨。她的眼睛瞪着，眼皮完全没有动静——她已经没了眨眼的能力。眼眶因为过于骨瘦如柴而突出，嘴巴也维持着张着的姿态。两只手更是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蜷缩在一起。要不是有卫承悦在身边，并且没说什么，明夷都有点忍不住怀疑对方还有没有在呼吸着了。
看着他们离开客厅，尚滢滢才拉开椅子招呼道：“请坐，两位。刚才是我的母亲卫雅山，也许你们已经知道她名字了。还有我的奶奶柴莹华，她几年前在我爷爷去世后不久就中风了，情况很不好。”
卫承悦向后靠着椅背：“你父亲呢？”
“他到别的城市做生意了，常年不在家，但是一直有寄给我们钱。如你们所见。”尚滢滢示意了下周围，“这些年下海经商的大部分都富裕了，我们家的环境也大大改善。”
卫承悦点了点头，没对此多说什么，仿佛只是普通的开场例行对话而已。
尚滢滢小心翼翼地问：“你在电话里说，是想问我关于表姐童琦的事情？在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后？”
“是的，听说当年是你报的警。”盘问审查方面的事情，卫承悦自然是全权负责，“能再和我们说说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吗？”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20年，而且当年我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
“我明白这对你来说非常痛苦，但是还有一个月，案件的有效期就过去了。这代表了作为接手这个案件的专案组的我们，剩下的时间并不多。如果你想找到你的表姐，那么你需要配合我们。这是最后的机会，我们需要重新采集证词和证据。”
尚滢滢怔了怔，眼神变得有些凄凉，缓缓地诉说道：“她死了，我是知道的。但是这个家中除了我没有人在乎，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失踪，而是被杀了。但我永远也找不到她，永远也见不到她……”
明夷想到他们对第二个失踪的男孩子的在乎，有心想问，他悄悄看了眼卫承悦，对方没有看他。明夷想：算了，他还是不添乱了吧，反正等离开后有机会可以问卫承悦的，不然万一打乱了卫承悦的问询节奏可就不好了。
卫承悦不为所动地看着尚滢滢：“如果你忘记了，我可以提示一下，当初你报警的时候，说你的表姐两天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学校，你找不到她了。”
后者摇了摇头：“我不需要重复我还是孩童时的那些无用的证词。在她失踪当天，她和表弟一起去了汇江林公园，他们是翘课去的。这个家没人可以拒绝表弟的要求，没有人。后来表弟回来了，我表姐却没有。”
“这和你最开始的证词完全不同。如果你二十年前说出来，也许这个案件就不会成为悬案。”有地点，有最后见到小孩的人，人口失踪案变成悬案的最大两个因素都得以解决。
卫承悦锐利地看向尚滢滢：“为什么现在才说？怎么，忽然间你的姐妹情就开始起作用了吗？”
“我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尚滢滢红着眼睛低声喝道，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委屈：“所有大人都不许我找我的表姐，所有大人都不许我把表弟和表姐最后在一起的事情说出来！”她捋起袖子，手臂上有一道狰狞而扭曲的疤痕。卫承悦的神色微微一变。“看看这个，这是我报警的惩罚！”
明夷在心中疯狂地敲着天道，他担心自己如果不找人发泄他可能就要不适时宜地暴走了：‘卧槽天道，这TMD还是人吗！这种人也配做父母！？他们把孩子生下来干嘛啊！’
没有墨川在，天道就无所谓很多，甚至无人能见到它的存在，他大喇喇地飘在明夷的身边：‘有的人类对于自己血亲的冷血程度，就算是过了几千年也总能让我大吃一惊。对他们来说，孩子是【可消耗品】吧。有的父母本来就不是因为喜欢才生下的孩子，这人类意志很坚定啊。’天道有些赞赏地飘到卫承悦的面前，‘可惜了，如果有灵力他一定会是个强大的天师。’
“我想是我没说清楚我的问题，我问的是——为什么直到今天才说。在我们来之前，你也可以随时去找警察再录一份陈堂供证。毕竟你已经不是以前弱小、毫无能力的孩子了，不是吗？”
似乎是没想到对方没有被她的过往转移注意力，尚滢滢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放下袖子：“你们这些天生就得到这个社会优待与资源的男子是不会明白的。就算长大了，依然还是会害怕的。因为幼小的时候牢牢记得若是说了或者做了对弟弟不利的事情，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害怕太深，之后哪怕他们不挂在嘴边，成年后这点也牢牢印刻在了女孩子的心中。我们生来就是为了男人服务的。”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尚滢滢咬了咬唇，忽然她的神色惊恐起来，猛地站起身伸出手，失声叫道：“不要啊！！”
在她露出异色的同一时间，卫承悦已经警觉地转身一脚将椅子踢了出去，并一把扯过没反应过来的明夷。本来是冲向卫承悦和明夷的灰色雾气撞击到镶着金属的椅子，瞬间就把椅子搅碎，木屑与金属屑纷纷扬扬地落到了地上。
明夷回头看向尚滢滢的方向，却发现对方人不见了。而在他们头顶的吊灯剧烈的摇晃了起来，灯光仿佛是故障了般发出滋滋的响声，一明一灭。
最终彻底炸裂了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上一次写文已经是五年前了，现在重新开始，好多都不习惯也不了解了……
总之非常感谢各位小天使，每天刷你们的评论非常开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