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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畏惧(三) ...

  •   第三章

      稽晟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只隔着一张屏风远远的看着,神色难辨,一时拧眉,一时展,直到小姑娘抬头望过来。

      她只望了一眼就飞快垂下头。

      稽晟不由得想起前冬猎的那只小兔,雪白雪白的毛发,总是将身子缩成一团,一双眼儿干净明亮,却总在触上他那瞬合上。

      好似他是什么凶神恶煞。

      身后,太医院院首提着药箱赶过来,忽而听得皇后娘娘醒过来的消息,整个太医院上下无不欣悦,院首激动问:“娘娘当真醒了?!”

      稽晟回身睨他,眼神冰冷暗含警告。

      院首一怔,进了屋子才发觉气氛压抑得很,莫名的,他有些心虚,走到稽晟身旁,低声问:“皇上,这是怎的了?”

      稽晟默了默,思及桑汀那样明晃晃的抗拒和害怕,神色冷沉如霜,开口时,眸中却有燥意翻涌,“她很怕我,情绪不稳定,哭得凶。”

      嗯?
      院首睁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您可与娘娘说了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初初醒来便是陌生环境,诸多不适应,娘娘畏惧害怕是正常的,只要您将话说开了,必定万事顺意。”

      院首心想,皇上整日打打杀杀的,伴在身侧的只有那把冰冷的剑和长. 枪,这头一回养娇女子,定是误会了什么。他正要委婉劝几句。

      谁知稽晟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低声斥一句:“聒噪!”

      “进去看看,她身子如何,可还有什么不舒坦的。”稽晟冷声吩咐罢,院首立马识趣噤声,连忙提药箱去内殿。

      殿内,桑汀听到声响,本能的瑟缩了一下,不敢抬头看来的是谁,她眼前总浮现夷狄王张开血盆大口要吃人的恶煞模样。

      那是话本子里画的,在她脑海里挥之不散,即便真正的夷狄王不是长那个样子,可吓人是真的,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害怕。

      其阿婆温声哄:“娘娘,院首大人来了,快让他把脉瞧瞧,身子最要紧了。”

      桑汀闻言,才慢吞吞抬起头,她自打娘胎里出来就体弱,这些年汤药养着,俗话道是久病成医,眼下也明白,能叫她昏迷整整两年的毒,该是十分厉害的。

      于是她默默伸出手腕。

      院首才将看得美人芙蓉面,不施粉黛已是倾城之姿,皓如凝脂,眸若星辰,再看姑娘家这样安静乖巧,微微低着头,不哭不闹,哪有皇上说的那般?

      其阿婆咳嗽两声,院首当即回神,取了软帕放上,仔细把脉。

      其阿婆对桑汀说:“娘娘,您的毒就是这位院首大人解的,您放心,他医术了得,定会完完全全的治好您。”

      桑汀没说话,也没有多看这太医一眼,她还在想那个夷狄王,想今后该怎么办,想得入神了,头又开始疼。

      忽然手一抖。

      桑汀歉意的看过去,自己把帕子放好,复才伸手过去,“劳烦你了。”

      院首连忙摆手道:“微臣哪里担得起娘娘这声劳烦,还请娘娘放轻松,待臣仔细看看还有什么不妥的,到时开两副药,好生调养着,不出半月就能恢复如初了。”

      桑汀深吸了一口气,将眼帘垂下,凝着锦被上的簇簇牡丹,决心什么也不去想。

      可始终有一道凌厉又幽暗的眼神瞧过来,像是恶狼审视猎物。

      她额上发虚汗,一动不敢动。

      稽晟早已无声行至殿内,将一切尽收眼底。高大身躯背着窗外日光,在寝殿中央落下一道斜长阴影,不知何时起,他面上的焦灼,烦躁,已经悉数转为戏谑自嘲。

      原来不只是会哭。
      也不只是会说那句“别过来。”

      小姑娘举止文静,说话声儿柔软,礼貌中透着疏离浅淡,全然不似在他面前那般,畏惧到泪流满面,恐慌到身子发抖。

      原来,只是怕他稽晟啊。

      咔擦一声。

      稽晟掌中的杯盏碎成好几瓣,掉到地毯上,沉闷的响,滚烫热茶混杂着鲜红的血,顺着掌心蜿蜒滑下,将男人骨子里的躁动因子烧燃点沸。

      这细微的声响叫桑汀身子一颤,下意识闭紧了眼睛。

      稽晟仿若无事人一般,将手背到身后,缓步走过来,余光瞥到那截莹白细嫩的手腕上一颗小红痣,眉尾轻挑,随即在院首身旁站定。

      院首把完脉,心中有数,又不放心的问:“娘娘,您身上可还有哪处不爽利?”

      桑汀收回手,手心汗湿一片。
      他就站在她面前。

      “皇后娘娘?”院首不明所以,又把刚才的话问了一遍。

      此时稽晟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声音寒凉,透着古怪,传到耳里只觉就是那个残忍嗜血,喜凌虐女子的夷狄王。

      桑汀绝望的睁开眼,今时今日,身在皇宫,举目都是陌生的异国人,她谁也不敢相信,可先前其阿婆那番话,到底听了进去。

      一则,自个儿的身子最要紧。
      二则,千万不要惹怒夷狄王。

      横竖都是绝路,先保住小命要紧。

      桑汀终于松开被咬得发白的唇,嗫嚅着,谁知话甫一出口,竟犯起结巴来:“头,头疼,一一想事情…就,就疼。”

      院首一一记下,“还有什么呢?”

      “……饿。”

      “什么?”她声音太小,像是刚跳出喉咙眼就被硬生生压回去,院首没听清。

      桑汀却是摇头,再不说话。

      此时稽晟音色平平的吩咐:“去传午膳来。”

      桑汀一愣,下意识抬眼去看他,对上那样似笑非笑的眸子,又是一阵胆寒,她缩缩脖子,很快将眉眼低垂下,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菩萨保佑。

      这个男人不论是何种神色,都叫她胆战心惊,尤其每看他一眼,她就会不由自主的去回想那话本子一遍。

      据说夷狄王夺权那时,手刃兄弟,斩杀亲族,为降住反党,将亲族暴尸街头整整一月,风成了肉干也不曾下葬,腥风血雨里淌过来的男人,阴鸷狠戾,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良善的。

      他的名声在晋国已是这般恶劣,可想而知本人究竟有多凶残可怕。

      …

      稽晟拿了一方帕子拭去手上血迹,瞧见姑娘家呆呆愣愣的坐在榻上,眼圈红红的,不知想的什么。

      他声音沉沉的唤道:“江宁?”

      桑汀猛地回神,不自在的往后挪了挪,这才发觉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不过这声江宁,却叫她一惊:这个男人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就像最初猜测的那般……

      江宁是表妹安和公主的名讳,当日她替江宁出城当这个诱饵,对夷狄诸部用的自然也是江宁的公主身份。

      现在只要能确定,当日暗卫刺. 杀计划并未暴露,她或许就还有一线生机,反过来,倘若夷狄王明知晋国刺杀的谋划,还留着她,是何居心便难测了。

      桑汀雾蒙蒙的眸底浮起一丝亮光,她绞紧手指,鼓足勇气开口:“那,那时候,放放箭的,是是谁?我,我中的毒箭…是什么?”

      稽晟居高临下的瞧着,眉头越蹙越紧,他分明记得,先才和院首,和其阿婆说话,也不是这般。

      怎的偏偏就怕他稽晟一人?偏和他说话时这般磕巴?

      东启帝觉着烦躁极了,却无处可宣泄,只得生生捱下去。

      稽晟如实告知:“当日放暗箭的是夷狄旧部叛贼,人已经处死,你中的是九阴寒毒,余毒已消,性命无忧,大可放心。”

      听了这话,桑汀终于忍不住在心底庆幸起来。
      竟真的是!
      不管晋暗卫是什么缘由才刺杀不成,可眼下只要她没有暴露身份,对夷狄王有救命之恩,至少手里攥住了一道保命符,不管夷狄王存了什么坏心思,姑且走一步看一步。

      还没有到绝境,一定会有活路的。

      思及此,桑汀脸上多了几许明媚,不自觉的弯了唇,牵出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此景落入稽晟眼里,又是一阵浓浓的不解。

      气氛忽的冷凝下,直到其阿婆带人进来,在榻边摆了一张小桌,接着便呈上几碟清淡小菜,熬得稀烂的米粥,不是什么大鱼大肉。

      可是好香好香。

      桑汀早就饿了,但是怕着怕着,又不敢饿,她眼眸亮晶晶的看向小桌,只一眼就慌忙垂下头,活似做贼一般的,置于膝上的两只绞得紧。

      因下一瞬,稽晟掀袍,在她对面坐下,高大的身子遮挡住迎面微光,将她完全笼罩住,阴影下,是两副碗筷。

      他们要一起用膳的。

      稽晟摸了摸瓷碗边缘,不烫,便把米粥推到桑汀面前,语气平常:“还愣着做什么?”

      桑汀默默不语,低垂着头,在心里念了许多遍“身子最要紧了”,想要努力忽视掉对面这个活生生的夷狄王,握住勺子的手还是微微发抖,冷汗从额头滑下来,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

      两人距离这般近,稽晟定是瞧到了。

      正当她紧张得不知怎么才好时,寝殿外头进来一个人,停在屏风外。

      是一道男声:“皇上。”

      稽晟不悦的睨过去,“说。”

      来的是稽晟的贴身随从大雄,他似乎停顿了一下,才道:“六大爷和丞相大人想要见您。”

      “何事?”说着,稽晟给桑汀夹了一块虾仁过去。

      桑汀紧紧盯着那块虾仁,僵得手指木然。

      外头人不知里头是何模样,如常回禀道:“两位大人为的是今晨商议修缮西南栈道之事,争执不下,丞相大人为前朝罪臣取保,以历朝历代开国皆是大赦天下为由,将六大爷要下放罪臣修缮栈道的奏书给否了。”

      哐当一声,桑汀手里的勺子掉到桌面。

      稽晟看过来,见她飞快地抹去夺眶而出的眼泪。

      男人神色微凝,冷声朝外吩咐:“叫他们候着,朕午后三刻过去。”

      大雄依言退下。

      桑汀慌忙去捡起勺子,手抖动得厉害,几乎拿不住。

      两位大臣,一是夷狄部下,一是原晋国权臣,背后牵扯的还是整个东启王朝,她反应这么激烈,稽晟察觉些什么,脸色沉下,却不说话。

      桑汀艰难吞下嘴里的米粥,眼眶酸涩,热泪涌上来,霎时模糊了双眼。她把头垂得很低,生怕被稽晟看到。

      方才听那人说到前朝罪臣,她一昏迷就是这么久,那她的父亲,受了两年的牢狱之灾,环境艰苦,如今还健在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东启帝-暴. 君-夷狄王:我究竟是什么凶神恶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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