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潮》夜水岚

34、第 34 章

　　虽然在车上叶季泽已经将情况简略地说了一遍，但他当时听得并不仔细，“车祸”两个字盘旋在他脑海里，早将他打得六神无主。他这辈子没这么慌过，一路上手心里尽是冷汗。
　　一直到了她的病床前，看到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虽然额头上缝了几针，还挂着盐水，但是脸色看上去还好，何东晟才微微舒了口气，坐下来，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温温软软的，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想起刚才叶季泽车上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清楚，又沉着声音问了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叶季泽只好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车祸发生在龙港附近，昨天凌晨时分，龙港下了一场暴雨，估计是事故的主要原因。苏静汐送到医院的时候外伤并不严重，只是头部受了撞击，昏迷不醒，但那个温衍……”叶季泽摇了摇头，“情况非常糟糕。”
　　温衍？何东晟听着名字觉得有些熟悉，稍一想便记起了一些片段，眼眸不禁微微眯了一下，听到叶季泽似是感慨的声音：“我们的人查看到的现场，发现……”他一顿，抬头看了眼何东晟，“那刹车的痕迹先是往左的，在滑出一段距离又转向了右侧……”
　　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司机往左打方向盘是本能，而突然往右……
　　叶季泽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苏静汐醒了，看到何东晟一脸紧张地凑上去，微微叹了口气，走出了病房。
　　静汐在昏迷后其实醒过来一次，只是意识很模糊，耳边震耳欲聋的都是警车鸣笛的声音，光线混乱而又刺眼，在一片凌乱的强光下，她只看到各种错乱的背影，不过片刻，终是体力不支又昏了过去。此刻醒来，仿佛依旧觉得不真实。眼前的人，眉目清俊，只是眼底有淡淡的青色，仿佛十分狼狈，但是眼眸灼亮，黑眼沉沉地盯着她。
　　她又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来的时候，神志也清醒了不少，有些虚弱的问他：“你回来了？”
　　他没有说话，静汐忍不住撑起身子，他又立刻跟上去扶住了她的双臂，轻轻一扯，就将她抱在了怀里，她的手也被他放在胸前，密密麻麻地圈了一层。
　　那怀抱太紧，箍得她难受，但是她仿佛明白似的，也不挣扎，静静地让他抱着。
　　何东晟觉得有很多话要问她，为什么一声不响地辞职？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为什么……？
　　“静汐，”但是这个时候他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你吓死我了，刚才我很害怕。”
　　静汐微微愣了一下，轻声道：“我没事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温衍他怎么样了？”见他不说话，又解释道，“就是跟我一起出车祸的人，他怎么样了？”
　　何东晟这才放开她，闷闷地答：“我不知道。”
　　“我想去看看他。”
　　何东晟本来不同意，敷衍着让她先养好伤再去看，但拗不过她，还是扶着她出了门，但是不知道温衍的病房号，问了护士才知道，温衍还在重症监护病房。
　　ICU门前，温烨刚刚劝服父母回去休息，在窗前站了片刻，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走过来。
　　何东晟和温烨都是商场上同一个圈子里的人，彼此虽然没有太多的合作，但也认识，打过招呼后，静汐问起温衍的情况，温烨望着里面，神色疲倦：“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医生说若是二十四小时内还没醒……苏小姐，”他似乎欲言又止，最后却又什么都没说，只说道，“谢谢你来看他。”
　　静汐呆呆地在窗口站了站，毕竟也刚受过伤，站得久了很容易累，何东晟哄着她回了自己的病房。
　　吃了药，也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缘故，静汐很早就睡下了。夜间却被一阵敲门声惊醒，静汐迷迷糊糊地醒来，开了门，看到门口脸色难看的温烨，心里一惊，脱口问道：“是不是温衍出事了？”
　　“他醒了，”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色微微显出几丝宽慰，但是语气却依旧凝重，“他要见你。”
　　静汐换了无菌衣，戴上口罩，由护士带着进了ICU。
　　里面的气氛有些紧张，她无由来的害怕，脑门上突突地跳个不停，直到看到了温衍，他戴着氧气罩，脸色惨白如纸，身上也插满了管子，动弹不得。她浑身一缩，竟像是回到当年母亲离去前的那一幕，怔怔地站着竟然不敢上前。幸好温衍慢慢睁开了眼，眼珠微微转动着，艰难地看了她一眼。
　　见他要动，静汐急忙跑了过去，握住他的手，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只轻轻道：“是我。”
　　他听到了，又慢慢地阖上眼睡过去了。
　　出了ICU，温烨十分礼貌地问她：“苏小姐，我能不能和你谈一谈？”
　　静汐说好。
　　温烨将她带到一个办公室里，向她解释说：“我一个同学是这里的医生，这是他的办公室。”又掏出一根烟来，十分绅士的问她，“我可以抽根烟么？”
　　她点点头。
　　他点了烟，一口一口慢慢地吸着烟，小小的办公室里很快就烟雾腾腾起来，隔着烟雾，他像是在打量她，眉头微微锁着，又仿佛在思索着什么，最后终于说道：“苏小姐，有些事本不该我来说。我虽然没有到过车祸现场，却也能猜测到除非为了保护副驾驶的人，司机将方向盘往右边打，不然你不会这样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他又吸了口咽，抬头看到静汐慢慢变得苍白的脸色，“我想也许你对他很重要。他虽然已经渡过了危险期，但是我刚才跟医生谈过，他的左小腿严重感染，很有可能会截肢。”
　　听到这里静汐终于微微睁大了眼眸，仿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满室的烟雾缭绕，她喉头一紧，已经连连咳出了声。
　　温烨掐灭了烟，语带恳求：“苏小姐，我只是希望你能帮助他度过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