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潮》夜水岚

16、谁是谁的劫难迟迟不放

　　寝室里最近的电话机突然忙碌起来，都是找周丹的。
　　其实寝室四人都有手机，谈个恋爱，享受的是慢条斯理的过程，所以恋爱中的人一般都选择发短信。只有在男生还在追求的女生的时候，会浓烈而直接地选择打电话。
　　只是周丹每次都不冷不热的，那边说了一大堆，她才淡淡的应一声。
　　莫青筱大叹：“又是一个可怜人。”
　　有一次静汐被周丹拖去当电灯泡，吃饭的时候周丹就在那个男生旁边抽烟，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
　　那个男生看不过去了狠狠地夺过她手里的烟，气哼：“一个女孩子抽什么烟！”
　　周丹顺口就回过去：“抽烟是为了熏跑你这样的男人！”
　　惹得那男生直瞪眼。
　　莫青筱说，有的人一生总会勇敢一次，为了一个人或者一份真情。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个男生正抱着吉他在楼下唱歌。
　　传统而经典的追求方式，还好不是在半夜，还有人好奇地探出头去看，也有人吹着口哨路过。
　　也不知道周丹是被感动了还是被惹烦了，终于噔噔地跑了下去。
　　上来的时候，脸颊红扑扑的，气冲冲地说：“走，有人请吃饭。”
　　那男生看到下来的四个女生，倒也不气，笑嘻嘻地说道：“看来我还要再过一关才行。”
　　倒是惹得周丹又是一阵脸红。
　　饭桌上男生自我介绍，叫许剑，操着一口儿化音浓重的普通话，有着明显的北方人特色，个子高大，性格也是不拘小节，笑声朗朗，总能带动桌上的气氛。
　　吃过饭，兴头还挺high，许剑又提议去KTV，周丹摇着头说：“人太少了。”
　　许剑就敲着她的头，说：“你也太小看你家男人了，一个电话保证有一大堆人来。”
　　周丹就斜睨他：“我还没承认呢。”
　　许剑赖皮的笑：“入赘席都吃过了，你还想耍赖。”
　　周丹头一次碰到这样厚脸皮的人，愣了一下，竟然想不出如何反驳。
　　许剑痞痞一笑，乘机大手一搂，将周丹搂进了怀里。
　　KTV包厢里的门陆陆续续被推开，许剑还真是交友广泛，不到十分钟，包厢里便渐渐热闹了起来。
　　已经有人开始点歌唱了起来，门再次被推开，那声音不响，却并不算陌生：“许剑，你小子果然还算有两下子，比温衍要……”人影进了门，声音却忽然停住，视线微一顿，飞扬的鬓毛略略上扬，“哟，这个校园实在是太小了。”
　　杨光照走了进来，静汐才看到后面的温衍。
　　他只是站着，眼里有些讶异，停了一下，才神色自若地走了进来。
　　静汐初时还觉得尴尬，其实刚开学那段时间，温衍还是有断断续续地约过她，只是她铁了心，不愿与他暧昧不清，都直接拒绝，他才慢慢放弃。
　　莫青筱就为这事说过她，说她看上去温温婉婉，一副好商量的样子，其实有时候非常决绝。
　　还好包厢还算大，又隔着那么多人，光线昏昏暗暗的，很多时候被人挡着，连面容都瞧不见，她才慢慢放松下来。
　　还是黄澄佳最幸福，大大咧咧的个性，搂着男朋友情歌对唱，一副甜甜蜜蜜的样子。
　　后面的一首歌是张信哲的《过火》，有人嚷道：“这么老的歌谁点的。”
　　莫青筱却抢过了话筒：“我的。”
　　歌词很是伤感无奈，并不适合当时的气氛，只是莫青筱低着头自顾自地唱着。
　　“是否对你承诺了太多，还是我原本给的就不够，你始终有千万种理由，我一直都跟随你的感受，让你疯让你去放纵，以为你有天会感动，关於流言我装作无动於衷，……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唱到这一句的时候，莫青筱微微抬了抬头，在灰暗的灯光下，静汐似乎看到她抬起眼眸里闪着微亮的光芒。
　　歌一首一首地唱下去，静汐渐渐觉得有些乏味，寻了个借口出来走廊上透气。
　　楼道上的光线也很昏暗，墙上暗红色的小探灯，照得地上的玻璃底砖晶莹剔透。有黑色的皮鞋从她面前走过，她也没有抬头，那人走了几步，却回过头来：“苏静汐？”
　　她抬头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谁。
　　邵择良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静汐只简单道：“同学聚会。”
　　邵择良又说：“东晟也在这里，”他指了指最里面的包厢，“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她正想摇头，身后又有人叫她：“静汐。”
　　她回过头去，看到温衍拎了一袋子的饮料，慢慢走过来。
　　“怎么不进去？”温衍只看着她，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另一个人。
　　静汐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邵择良却先开口了：“温衍，最近你有没有看到过良辰？”
　　温衍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她不是在学校么？”
　　邵择良停了一下，才说：“你们玩，我先走了。”
　　他们走进包厢的时候，原先的位置已经被人占去了，只门口处还有一个单人沙发。温衍将塑料袋里的饮料分发完毕，看了看，走过去坐在了静汐坐的沙发扶手上。
　　她直觉想站起来，想想又觉得不妥，反倒显得自己侨情，只好端着杯子一口一口地喝着饮料。
　　他并不与她说话，只是看着电脑屏幕上显出来的歌词。
　　静汐没有留意到话筒是何时到了温衍的手里，直到听到耳边的歌声才回过神来。
　　他的手搭在沙发的后面，好像从后搂住了她，声音低低的，仿佛是贴着她的耳边吟唱：“一开始，我以为，爱本来会很容易，所以没有，经过允许，就把你放心里……”
　　她低着头，却仍能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已经看了过来，耳边嗡嗡的响着，渐渐已经分不清他到底在唱什么，只觉得不舒服，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她知道应该站起来，可是那么多人在看着，仿佛是在演戏，只有导演喊卡，她才可以站起来。
　　耳边的歌声渐渐响起来，她又听清楚了几句：“我感动天，感动地，怎么感动不了你，明明知道没有结局，却还死心塌地……”
　　温衍握着话筒的十指修长有力，侧脸映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模糊不清，微微俯低了身，下颚微绷，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其实他也紧张，不知道这么做是否会惹恼她。
　　曾经他一度以为苏静汐是没有脾气的，温吞的性子，别人犯着她了，她也只是沉默地走开，可是后来才发现原来她自有自己的底线，底线之下，会有一股倔强的坚持。
　　“以为自己不再去想你，保持不被刺痛的距离，就算早已忘了我自己，却还想要知道你的消息……”
　　他终于转头去看她。
　　身边的人最懂得看气氛，纷纷起哄，嚷着啵一个，啵一个。
　　静汐的脸颊开始泛红，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只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膝盖。
　　他似乎是仗着这气氛，慢慢低下头去。
　　有一双手挡在了他的胸前，她的声音很低却很清楚：“不行。”
　　他停住，然后说：“那么多人看着，就算给我个面子。”
　　她终于沉默，却微微侧过了脸。
　　他低下头去轻吻她的脸颊，像是果冻，滑腻柔软。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不知道是谁按了静音键。
　　温衍的身形也微微顿住，抬头望向门口。
　　静汐很清晰地听到一个声音：“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找人。”
　　声音十分熟悉，静汐一震，仓惶转头看向门口。
　　何东晟就站在门口处，并不打算走进来，只是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才说：“静汐，你出来。”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何东晟身后，他走得很快，她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一直走到最里面，他忽然停住。
　　还好，本来两个人就隔得远，她也顺利稳住自己。
　　他终于转过头来看她，昏暗的光线照得他的面容有些阴冷，下唇紧紧抿着，目光定定地瞧着她，只是不说话。
　　“你……”
　　他毫无预警地抬脚，狠狠踢上旁边包厢的门。
　　巨大的声响回荡在走廊间里，另一侧包厢的门打开，有人走出来，本来脸色也不好，看清了人似乎愣了一下，迎上去讪讪道：“何总……”
　　何东晟看了那人一眼：“把门打开！”
　　那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只是动了动唇，立刻又招来了人急急忙忙开了门。
　　对面包厢里的人显然也察觉到了外头的异样，不时的有人走动着，漫不经心地往外面撇上一眼。
　　静汐觉得手足无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觉得茫然不知所措，直到何东晟拽着她，进入了那个空无一人的包厢。
　　包厢的隔音效果很好，门一关，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了。可是静汐又怀疑，是不是她太紧张的缘故。
　　四周很黑，没有开灯，何东晟紧紧地拽住她的手臂，静汐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很清晰地感觉到他拽着她的手臂紧到她发痛，那么紧，仿佛极力在克制着什么，黑暗寂静的世界里，她几乎能听到两人微微喘着气的呼吸声，不知道谁比谁更加重一点。
　　静汐觉得局促，正想说点什么，口袋里的手机骤然响了起来，突如其来的铃声划破了一室的寂静，可是这响声并没有适合地替他们解围，静汐只觉得更加慌乱，那颗心顿时仿佛被揪了起来，突突地跳个不停，正犹豫要不要接，近在一旁的何东晟比她更快地将手伸进了她的口袋里，准确无误地按了关机键，然后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