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歌传》肥鱼悠悠

39、暗桩

　　萧焕昭见李怀兮出神了半天，问道：“想什么呢？”

　　李怀兮也不隐瞒，将刚才的想法说了。

　　萧焕昭眼里透出笑意：“你说的对，世上的事，本无捷径，要想不受制于人，靠自己才是最稳妥的。”

　　“嗯。”

　　萧焕昭站起身，拉着李怀兮的手道：“天都快亮了，你也不要回去打扰那两个小丫头，就在我这里的榻上睡一会吧。”

　　“嗯。”李怀兮心想，小胖根本不会醒，倒是小如，她现在回去，小如一定会起来忙个不停，小如箭伤刚好，还是不要折腾她了。

　　萧焕昭将李怀兮揽在怀里：“不把你留在身边，我不放心。”

　　“什么？”李怀兮抬头望着他，见他神色严肃，不似玩笑：“怎么啦？我不会无缘无故的逃走的。”

　　萧焕昭捏着她的脸：“真的？不许骗我。”语气竟有些撒娇。

　　李怀兮踮起脚，去亲他的脸：“相信我，我若要走，会向你道别的。”

　　萧焕昭将脸埋在她的发间：“我很担心。”

　　李怀兮觉得他今天情绪低落：“发生了什么事？”

　　萧焕昭喃喃道：“今天，是我兄长的祭日。”

　　李怀兮知道萧焕昭的同母哥哥萧焕玄十几年前就去世了，之后萧焕昭就被送往蜀国，从此流落飘零，再也不曾回到梁国，也不曾再见到母亲，幸好身边还有李怡照顾，否则以这人的聪明才智，长歪了就是个大祸害。

　　想到此处，李怀兮也心软了起来，伸手攀住了他的脖子：“我会陪着你啊。”

　　萧焕昭将她抱起，放在床上，床很软，李怀兮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可他只是给她盖上被子，自己钻进另一张被子里，躺在她身边：“睡吧。”

　　李怀兮觉得他心绪不佳，就伸手拉住他的一只手：“好。”

　　萧焕昭道：“我兄长自幼资质绝佳，远非我可比，又得父皇喜爱，我是很淘气的，总需要兄长护着，才不会挨打。”

　　“淘气？你都干了什么坏事？”

　　“不告诉你，你先说，你小时候都干过什么坏事？”

　　“嗯，我五六岁的时候，跑到隔壁婶婶家里偷玉米，夏末的玉米刚成熟，塞到灶下烤，再磕掉上面的灰，咬起来嫩嫩的，汪着一包甜水，可好吃了，可惜现在都是秋天了，玉米烤着就很硬，不好吃。”

　　“所以你五六岁的时候就会烤玉米，过了十多年，也没学会别的厨艺？一点长进都没有？”

　　“。。。烦人。”

　　“偷了别人家的玉米，没被发现吗？”

　　“当天就被抓住了，父亲拿着棍子把门都快敲漏了，喊着敢再犯就打死你，然后一下都没打到我。”

　　萧焕昭笑起来：“所以没长记性是不是？”

　　“谁说的~从那以后我就经常下河去捉鱼捕虾，练就一身好本领。”

　　萧焕昭想着李怀兮小时候漫山遍野撒欢的样子，觉得她又可爱又有趣，再看她垂着头昏昏欲睡，知道她幼时看似无忧无虑，其实经常饿肚子，又心生怜惜，握紧她的手：“现在还喜欢捉鱼吗？”

　　“嗯，捉鱼不难，就是烤的不好吃。”

　　“有多难吃？”

　　“嗯，你可以吃点试试，只是不许浪费食物。”

　　萧焕昭仔细想了想：“算了，我还是不吃了。”

　　“哼，就知道你不吃。”

　　萧焕昭笑道：“好啦，说说梁国使节的事，他的资料都记住了？”

　　“嗯，他是你的人吗？”

　　“还不是，插手太早过于明显，会被发现的。”

　　“好，那我慢慢猜。”李怀兮睡意渐浓，慢慢的垂下睫毛，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梁国的使节上门求见，使节名叫窦初，身材有些矮胖，脸圆圆的，一双小眼聚光有神，见到萧焕昭，立刻郑重施礼。

　　窦初的母亲是沈氏女，他的父亲只是出身于商人之家，所以虽然窦家很富，但仍被沈氏瞧不起，多年来，窦初一家在沈氏家族里吃尽了白眼。

　　这一次，窦初主动请缨，出使宁国，他的任务就是监视萧焕昭。

　　宣王一方特意派了自家人来监视萧焕昭，可见重视，宣王对付萧焕昭，并不只是一步闲棋，是有意的针对。

　　在出使之前，窦初主动送信到萧焕昭府上，信里隐晦的表达了投诚之意，但是窦初究竟有几分可信？是真心投诚？还是奉沈氏之命而来？

　　窦初自幼也没少去沈氏的大宅，经过上百年的经营，沈氏大宅修建得古朴开阔，典雅精致。萧焕昭的府邸相比之下，实在是，一言难尽。

　　被萧焕昭府上的建筑转的有些头晕，给萧焕昭行礼的时候，窦初起身就很慢，显得有些失礼，萧焕昭倒是不在意，抬手道：“请坐。”

　　窦初抬眼看了一眼萧焕昭，见他果然如同传说中一样俊美，萧焕昭身边还站着一名少女，那少女穿着一身藕色轻衫，眉目如画。

　　窦初不敢多看，跟萧焕昭寒暄了几句，就直奔主题道：“殿下，虽然微臣的母族是沈氏，可多年来，我窦氏给沈氏投了大批银子，却从未得到过任何好处，相反的，沈氏越发看不起我们，所以窦氏愿意投向殿下，只为对抗沈氏。”

　　萧焕昭笑道：“为了出气么？”

　　窦初正色道：“不是，窦氏徒有财富，没有权力，沈氏只是嫁了一个女儿到我家，就想占有窦氏全部财富，又怕我将来难以控制，就算我读书比沈氏的子弟都好，却以各种理由阻止我入仕，我已年满二十，还要拼命活动，才得到一个使节的官职，沈氏欺人太甚，不给我窦氏活路。”

　　“你母亲不是沈氏女吗？沈家一点情面都不给？”

　　“不是，我是婢生子，三岁的时候生母过世，死因可疑，沈氏膝下无出，才收养了我，我对于嫡母而言，不过她用来谋夺窦氏财产的工具罢了，并无任何母子情谊。”说着，窦初抬眼瞄了一下站在萧焕昭身后的李怀兮，见她神色如常，恍如未闻。

　　“所以你就写信给我，向我投诚？我多年远离建淮，能帮你什么？还有，你说沈氏觊觎你家的财产，沈氏百年世家，会缺银子吗？”

　　“怎么不缺？沈氏近两代以来，家主无能，只知享乐，更加不懂经营，沈氏本来垄断了整个梁国的丝绸绢帛生意，这些年来，竟然仗势欺客，不仅出产越来越差，连在库房里存放多年的朽烂之物都拿出来贩卖，名声越来越差，近几年，又被新起的昆吾商会挤压得愈加艰难，昆吾商会的老板邓荒，看不出来路，却精通钻营之术，沈氏的生意就更加难以为继了。”

　　“哦？昆吾商会我听说过，他们在宁国也有生意，商会的大老板叫邓荒？这人的来路连沈氏都打听不到吗？”

　　李怀兮站在萧焕昭身后，垂下眼睛，心里想着这个人最擅长一本正经的瞎扯，明明自己就是昆吾商会的大老板，偏偏面对窦初，还装做一副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窦初毫无觉察，继续道：“可不是？不过大家都传说昆吾商会是晋国某个皇子的产业，沈家背地里下了几次黑手，都没什么用，还折了不少人手进去。建淮的其他人也对商会很有好感，毕竟人家只是做生意，建淮城做生意厉害的人多的是，除了对诸事不顺的沈家影响甚大，对别人也没什么，不过，沈氏的资金不足，沈氏的家主不肯放弃自己的舒坦日子，想的却是变卖我窦家的产业。”

　　萧焕昭好奇道：“你们窦家是做什么的？”

　　“我家是放印子钱的。”

　　萧焕昭笑道：“你家无人做官，要是没有沈氏支持，放印子钱岂不是血本无归？你们有什么不满的？”

　　窦初道：“我家祖上原本做其他生意的，几代经营，积攒下大片田地，但是沈氏强行买下我家的地产，又叫我们家替他们放印子钱，本来我家在淮安一带颇受尊敬，可如今声名尽毁。”

　　窦初见萧焕昭不为所动，急切道：“殿下，我的生母死于沈氏之手，现在沈氏又想嫁一个女儿给我，可那女人早就偷着与他人生有一子，他们家的丑闻，与我有什么干系？凭什么如此侮辱于我？”

　　萧焕昭道：“即便如此，我好像也帮不了你什么。”

　　窦初道：“能！殿下，您是皇子，我们皇帝陛下只有四个活着的皇子，宣王的靠山就是沈氏，吴王太贪婪，皇九子年纪太小，我能依靠的只有殿下，既是复仇，我也没指望能立时扳倒沈家，殿下如今困顿在宁国，微臣有办法，帮殿下回梁国。”

　　“说说看。”

　　“宣王妃余氏，是户部尚书余挺之女，因为宣王与吴王之间的争斗，银子花费极大，余挺仗着自己掌管户部，搜刮了不少银子。”

　　“这种事常见，就算是闹到父皇那里，也不过是训斥几句。”

　　“这个不会，余挺在今年夏天的时候，购买了一批石料，是用来给皇上的陵寝作基底的，本来是上好的青石，产自淮安，可石料运至陵寝处，不知为何，变成了普通的石料，因为是基底料，修好之后，上面还要铺装饰的石料，所以光从外表看，是发现不了异常的。”

　　李怀兮心道：余挺胆子真大，这种事都敢干，一旦被发现，宣王也保不住他。

　　果然萧焕昭也有些动容：“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家在淮安生活了好几代，当然也有自己的人脉，淮安沈氏一手遮天，可也捂不住所有的小鱼小虾。”

　　“有证据吗？”

　　“有，证人证据都有。”

　　“那就先在你手里放着吧。”

　　“殿下，这件事，足够扳倒宣王！”窦初见萧焕昭竟然不为所动，心情急躁，他来找萧焕昭，实是走投无路，也笃定萧焕昭与宣王不能共存，如果萧焕昭不肯帮他，他还真不敢去找吴王，总不能找九皇子吧？九皇子才六岁，他的母妃慧嫔住在深宫，窦初又见不到，且慧嫔家中也没什么可依靠之人。

　　萧焕昭见他的模样，笑道：“你怕什么？我回不去建淮，你是负责监视我的，自然也回不去，死不了。”

　　窦初擦去额头上的汗，他自己的安危倒是想的不多，但家里的资产怎么办，所以急道：“那微臣以后该怎么做？”

　　“先回你的驿馆去，如果有什么新的消息，或者有危险，可以来找我。”

　　窦初知道襄王肯这么说，就是给自己机会，喜道：“多谢殿下，微臣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