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歌传》肥鱼悠悠

31、突袭

　　拓原思影响不了欧阳栩的决定，心中焦躁，他在北地参加过不少战斗，但山谷之中的伏击战参与的少，经验不足，所以很紧张，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出了欧阳栩的帐子，就在谷底两边的山坡上来回巡视。

　　李怀兮也不放心，扎营后就出来四处转转，公孙羽担心她一个人乱跑不安全，只好跟在她身边。

　　她们两个登上山坡高处，向下望去，欧阳栩的营地处在落霞山山谷的一处狭长的谷地里，雍江的前段在落霞山谷中流过，因为在河岸边扎营，地方又狭窄，整个商队的营帐十分松散，绵延数里。

　　李怀兮观察许久，也没发现有人布置岗哨。

　　如果有人袭击商队，不仅没办法提前发现，队伍自身也无法前后呼应，会立刻陷入混乱，被敌方击溃。

　　李怀兮只在书上看过军阵扎营的禁忌，兵书上写得明白，只是实际使用，与书上会稍有不同，需要随机应变。不过，欧阳栩即使不知道，他手下的将官总知道吧？处于危地，不设岗哨，能把低级错误犯得这么全，也是一种本事。

　　她沿着山坡向南走，南边的山谷里是民夫和奴隶们的营地，李怀兮看着营地周边有骑兵来回巡视，营地中正在准备晚饭，有人从车上卸下粗面饼，民夫一人半块，奴隶只有少半块。

　　李怀兮回想这些时日在欧阳栩的营地看到的情形，欧阳栩跟侍妾们嫌天气炎热，特意装了几车新鲜瓜果，用冰镇着，放在冰鉴里用棉被包裹，但是路途遥远，冰块不能支持太久，欧阳栩就要求路上经过的州府，沿途供应。

　　这只是瓜果而已，欧阳栩还带了大量鲜肉鲜鱼，也用冰块保存，但是也无法支持太久，食物稍有不新鲜，就随意丢弃，再叫州府补充。

　　李怀兮很想看看，等到了北地范围，出了宁国地界，欧阳栩吃什么？

　　相比之下，她在之前跟萧焕昭去蒙山的路上，萧焕昭除了一定要独宿之外，吃的跟一般的侍卫没区别，而且，普通侍卫们的伙食也是不一般的好。

　　现在在欧阳栩的商队里，连独宿都没了，反正每天早晨，萧焕昭看她的眼神都不怎么友善，再看看自己的被子在地上，萧焕昭的被子在自己身上，李怀兮觉得自己大概是睡姿很差，叫人看着头痛。

　　溜达了一大圈，李怀兮和公孙羽一起往回走，正好碰上了拓原思。

　　拓原思见到她们两个，知道这两个女子是襄王的人，就上前去打招呼：“两位，晚上小心些。”

　　李怀兮和公孙羽对视一眼，都没有答话。

　　拓原思知道襄王是梁国送到宁国的质子，他身边的女子平时行动也很谨慎，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自己的营帐里，不像欧阳家的人那样招摇。

　　李怀兮知道拓原思是好意，但也不敢跟他说太多，只含糊道谢。

　　拓原思一脸轻松：“襄王的人也太谨慎了，你们梁国，盛产一种叫野韭的草药，对羊瘟疫有奇效，不知道襄王殿下对这块的生意有没有兴趣？”

　　李怀兮经常整理萧焕昭的信件，知道萧焕昭通过晋国的商会也运野韭到北地去，只是南方养羊的人不多，所以野韭无人种植，只能从采药人处收集，产量很少。

　　但她不能跟拓原思提及此事，只好推说不懂得这些。

　　拓原思也没期待她能说出什么，只要将话带给襄王就够了，如果襄王有意，自然会主动找他。

　　李怀兮跟着公孙羽回到萧焕昭营帐所在的营地，很自然的去负责分发普通士兵的大车那里领了晚饭，两个馒头一碗粥。

　　粥很稀，馒头很硬，不过李怀兮很少挑剔食物，能吃饱就行。

　　正吃着，听见有女子的嗤笑声在她身后响起，李怀兮回头望去，见是欧阳栩的两名侍妾竹月和文萝，她们手中各捧着一只琉璃冰碗，里面放着蜜瓜，正用银牙签插着吃。

　　李怀兮这两个月也没见过她们几次，她很忙，这一路上，晚间要在公孙羽处练剑，白天一天都要骑马，如果不骑马，也可以坐马车，萧焕昭没有带书出门，就凭着记忆给她讲史书，从上古世代开始，按照年代顺序讲给她听，他记性甚好，读过的书，能记下十之七八，而李怀兮有美男单独授课，学得兴致勃勃，极为上心，比原先在书房中效率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既然不熟，李怀兮也不想跟她们纠缠，就想尽快离去，谁知竹月快走两步，绕到李怀兮身前，看着她手中的馒头，冷笑道：“襄王就给你吃这个？”

　　李怀兮真不觉得跟普通士兵吃一样的食物有什么问题，可是云竹和文萝长途跋涉，十分无聊，商队里没有其他的女子，所以就缠上了李怀兮和公孙羽，成日里嘲讽不断。

　　李怀兮实在懒得搭理她们，平时都是尽量远离，今天正面碰上，云竹和文萝都不肯放过李怀兮，云竹嘲笑道：“襄王对你们就这般抠门？我们也路过了不少州府，他也不知道买点什么给你？”

　　文萝道：“云竹姐姐你忘了？襄王是梁国人，可不能叫州府给他提供补给，比不了我们殿下，至于买什么，你可见襄王平时的排场，他买过什么吗？”

　　云竹也笑起来：“是呢，襄王是质子，可不像我们殿下那般银子管够，李姑娘，不如跟了我们殿下如何？我也不介意。”

　　李怀兮很无语，她知道商队在路上被袭击的可能性极大，欧阳栩是皇子，只要宁国还没打算把面子全扔海里去，多半会将他赎回，可他的侍妾们就不好说了，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她们，李怀兮可以想象。

　　然而云竹和文萝还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李怀兮有些叹息，对她们道：“会不会骑马？”

　　“骑马？”两人冷笑：“弄一身灰尘，脏兮兮的，谁要学？”

　　“学吧。”李怀兮笑笑，钻进了萧焕昭的营帐。

　　“哎你别跑呀。”云竹和文萝没明白她的意思，还想嘲笑几句，但是叫不住她，也不敢直接冲进萧焕昭的营帐，只好作罢。

　　晚间，李怀兮吃过晚饭，仍是跟着公孙羽学剑法，公孙羽担心有夜袭，怕李怀兮练剑体力消耗过大到时候跑不动，所以只是嘴上讲讲，没有叫她动手练。夜间，李怀兮也换上了男装，躺在榻上，她平时就睡在那里，今夜不敢深睡，只能浅眠。

　　这一夜还算安静，早起欧阳栩伸着懒腰走出帐子，第一眼就看见拓原思的两个大黑眼圈，大笑道：“使者太谨慎了，这里离宁国边境不远，什么人敢在这里撒野？”

　　欧阳栩话音刚落，一支羽箭就钉在他身边的箱子上。

　　随后，就是漫天箭矢。

　　其时，大部分士兵刚刚起身，除了欧阳栩以外，昨夜人人自危，不少人都没敢睡实，现在正是最疲惫的时候，骤然遇袭，许多人都来不及上马，就被羽箭射中。

　　欧阳栩的营地，是按照队伍行进的次序扎营，所以敌方的主要攻击目标也是队伍的首尾两个方向，包括队伍前面负责保护欧阳栩的护卫和队伍最后压阵的步兵。

　　数轮羽箭过后，就有两群人自山坡上杀下来。

　　萧焕昭跟李怀兮所住的营帐四周都有毡布遮挡，普通羽箭无法穿透，待羽箭攻击稍停，萧焕昭拉着李怀兮的手，对她道：“往山上跑！”

　　李怀兮仍是觉得蹊跷，其实欧阳栩在山谷里扎营，虽然糊涂，但细想下来，在落霞山袭击营地，仍有有两点不合常理，一是霜狼部离落霞山，还是有些距离的，二是时间不对，这个时候，刚到八月，各部还没开始聚集，要想召集大批人马出来劫掠，恐怕没那么容易。

　　两个原因叠加在一起，霜狼部派大批人来落霞山，可能性其实不算高，虽然必要的警惕不能放松，可真被袭击了，李怀兮还是有些意外。

　　难道不是霜狼部的人？星野部和元野部，此刻正在被欧阳家的另一支骑兵驱赶收割，现在的位置应该在落霞山以北，虽离的不远，却无暇分身。

　　李怀兮心念急转，环顾四周，看见敌方身穿北地装束，没有骑马，手持弓箭长刀，散布在山坡上，向下方山谷中冲杀。很明显是冲着商队前后的骑兵和步兵去的，以最大限度杀伤商队战力为主，对商队中段的民夫奴隶却没有下杀手。

　　这段山谷极狭窄，山坡上满是树木，很便于隐藏身形，李怀兮瞄了一圈，心里骂欧阳栩蠢货，敌方定是深夜潜行而来，专等着一早商队众人松懈的时候下手，他不肯布置岗哨，才会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骤然遇袭。

　　萧焕昭和李怀兮两人自山坡下向上冲，萧焕昭在前，挡开羽箭，李怀兮跟在他身后，李怀兮只见到萧焕昭身边闪起两道刀光，他身边的几名弓手立刻倒下，她不敢落后，紧紧跟上。

　　两人冲刺了几步，就已突破了对方的封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