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漪露心

16、第十六章

　　文学院的张院长其实是很喜欢星芒的。
　　自从星芒暴打东仙的图片出现在网路上后，他就着急地把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从地中海这头捋到地中海那头，又从地中海那头捋到地中海这头，不厌其烦地让它们围着光灿灿的聪明绝“顶”不停地旅行。
　　张院长本来是想亲自给星芒打电话，让她好好准备第二天和校领导的谈话——比如说，要向领导们仔细反省自己的错误，关键时刻不妨煽情一点，诸如“我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老师同学”之类的话要不断地说，反复地说，一边流泪一边说——别嫌肉麻，领导们每天被各种各样的糖衣炮弹轰炸，早已免疫了。
　　不过张院长也知道，星芒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自己给她打电话是很不明智的。所以老头子想了想，公事公办地让星芒的辅导员向老师去通知她。向老师没有正确揣测出自家上司的意思，于是更加公事公办地通知了星芒。
　　这也是导致星芒采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作战方案的一个重要原因。
　　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说虽然过程很艰险，但最后还是取得了胜利。
　　据说那天见识到星芒表演天赋的人都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这孩子没进演艺圈着实可惜，否则奥斯卡小金人早被咱搬回家了。
　　来找星芒谈话的校领导有孙副校长、教务部的刘部长以及宣传部的赵部长。
　　他们在张院长的陪同下走进文学院会议室时，立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星芒一身雪白的日本武士装打扮，端端正正地跪在会议室正中央，面前搁一把一米来长的武士刀。
　　几位一天到晚埋头开会不知刀剑为何物的校领导顿觉风云突变天地失色。
　　张院长则感觉自己一下飙到了歇斯底里的最高峰。
　　没等几个目瞪口呆的老师开口，星芒便开口了：“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在学校迎接教育部检查的时刻，我犯下这样严重的错误，感到非常抱歉。我出生在东京，那是武士道精神的发源地，父亲从小就教育我要尊崇忠诚、名誉、勇敢、忠义等美德。这次犯下大错，虽然违背了武士道精神，但是我恳求几位师长见证我承担起了自己的责任，并没有违背我父亲的教诲。”说着，举起寒光闪闪的武士刀，手腕一转，对准自己的心脏位置。
　　孙副校长慌忙站起来，他是搞美学的，连鸡都不敢杀，更别说去夺星芒的刀，只好不断地说：“市丸同学，千万不要冲动，千万不要冲动……”
　　星芒满眼泪光地看着他，“孙校长，我这么做，并不是出于冲动。我犯了错，影响了学校的迎评工作，我对不起学校，对不起老师和同学……”
　　“是有点影响……”眼见星芒眼泪决堤即将手起刀落，赵部长硬生生急了一头冷汗，立刻改口说：“但是我们学校是教育部直属的重点大学，本科办学水平肯定是没问题的，所以这点影响根本不算什么。”
　　“虽然是这样，可我在食堂用饭盒打那位同学的头就是不对。”
　　“人孰无过，知错能改就好。”刘部长竭力缓和气氛：“你们这不过是同学间闹闹矛盾，哪算什么大事啊。我读大学的时候，碰到食堂大师傅少给饭，我们也打架。”
　　星芒还是不肯放下刀，一个劲地数落自己。认识之深刻、反省之彻底，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几位校领导搓着手，围着她打转转，一个劲地以自身经验来劝她不要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年轻人血气方刚，打架是很正常的。”
　　“再说了，你也只是用饭盒打了他的头而已，我和食堂的大师傅打架，都是抢他们的铁勺子。”
　　“我跟刘部长一个学校，还见过他用椅子砸人。”赵部长回忆起往昔，语气很是感慨，“现在老了，只能看着这些风华正茂的年轻人……”
　　“唉，天天开会，坐得人腰酸背痛。还是年轻好啊，什么事都能挺过来。”
　　“那可不是。等迎评结束了，我们提议工会举办一场教师羽毛球赛，也好活动活动筋骨……”
　　“最好的师生同乐。那个市丸同学，你如果喜欢打羽毛球，也可以和你的同学一起来参加嘛！”
　　“我犯下这样的错误，老师们还这么宽容地对我……”星芒使劲眨着眼睛，让眼泪更快速地流下来，声音也颤抖得特悲戚：“我、我觉得太惭愧了！”
　　“这孩子……好了好了，别哭了，快起来。”
　　至此，严肃的谈话会变成了无比悲情和温馨的谈心会。
　　双方言语间洋溢着的真情实感令走廊上无数等着看热闹的人潸然泪下。
　　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
　　张院长看着窗外的太阳，依稀体会到两千多年前孔夫子感叹“后生可畏”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