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风》殷清糖

1、雨竹

　　小城镇的雨下得很频繁，小雨滴答滴答不间歇地落入这片竹林里。

　　这片竹林不算大也不算小，不过它隔着的好似两个世界。正值夏季，树上的蝉拉长声音鸣叫，伴着一两声鸟儿的歌声。看似热闹，却不显聒噪……

　　“芊芊，说了多少遍，窗帘不要总拉着。”女人站在窗边，伸出手把白色绣花窗帘向两边拉开。外面的光渐渐挤满了整个房间。

　　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嗒嗒的响声。水流一股股划过，印出女孩儿抬起的脸。

　　“嗯，知道了妈。”南芊坐在床边摆弄着一个旧收音机，眨着眼适应光亮。

　　“又坏了？要不给你买个新的吧？”
　　女人走到南芊身边，弯腰看她调试着滋滋发响的收音机。

　　南芊摇了摇头，低头将磁带放进去。这古老的收音机终于又发出了它独有的带着年代感的歌声。

　　“哎，真修好了。”女人伸手摸了摸南芊的头发，“下雨了，还出去么？”

　　“嗯。”南芊把修好的收音机放到一旁，抬头对女人笑了笑，“晚饭之前回来。”

　　南芊把挂在门口鞋柜上的伞取下来，弯腰换上雨鞋。青色的连衣裙衬得她身形更加窈窕。

　　正值傍晚，天已有些灰蒙。

　　很多年了，南芊喜欢在这个时候到竹林里散步，尤其是下雨的时候。

　　小时候爸爸都会撑把伞牵着她在雨中漫步，听听雨点打在竹叶上的响声。

　　她撑着伞漫无目的地走着，竹林里有架红木桥，下面是潺潺的小溪。
　　南芊站在桥中央，伞略微向后倾斜着，抬头伸出手，任雨滴打在手心。
　　是一如既往的安逸。

　　“小兔崽子站住，刚才在网吧叫嚣的时候不是很厉害！”男人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安逸，“今儿个不逮到你，以后我就不在这儿片混了！”

　　南芊转过身，下意识看向声音传过来的地方。

　　有个人影跑过，惊动了林子里栖息的鸟儿。

　　人影跑到了红木桥下面，南芊看清了他。

　　和她差不多大的男生，白色的体恤已经被雨水打湿了，额前的短发有几绺湿了贴在额头上。他抬头，眼底贴着创可贴，在雨中眯了眯眸子，看见了桥上的南芊。

　　只这一间歇。

　　后面的一行人追了上来，将男生推倒在地，泥点溅起。

　　几个男人嘴上骂着脏话，对着地上的人拳打脚踢。
　　南芊有一瞬间愣神，有些被吓到。回过神，她已经往桥下走了过去。

　　然后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我已经报警了。”她手里举着手机，仔细看屏幕黑着，其实只是吓唬人。

　　扭打的人群停止了动作，地上的项沐嘴角带血，在周围人的缝隙中看到站在不远处说话的女孩儿。

　　“艹，你等着。”带头的男人转头指着项沐骂了一句，一群人才慌慌忙忙的跑了。

　　这个小镇的治安原本十分混乱，大街上混混遍地都是，一群群刺着青的社会好青年围着别人收保护费的现象如家常便饭。后来为了稳定治安，特意在这里多设了几个公安局，最近几年管的紧了，混混们多少有些收敛。

　　项沐从地上起了身，抬头嘴角噙着笑对站在不远处的南芊说：“哎，谢谢。”

　　男生在雨中眯着眼睛，身上的泥点丝毫掩不住他干净阳光的气质。南芊抿了抿唇看他。

　　他身上似有些别样的色彩……

　　南芊顺着熟悉的路返回，铺着石子的小路布满泥泞，稍过肩膀的头发用头绳随意的绑着。撑着红色的雨伞融进竹林里。

　　回到楼里她看到厨房里做饭的女人。女人扭过头看她回来，微笑着对她说：“回来了，去楼上洗个澡，下来吃饭。”

　　南芊应了一声便上楼了，木质的楼梯发出咚咚的响声，她径直来到自己对着楼梯的房间，拿起睡衣和毛巾来到浴室。一会便响起水声。

　　书桌上堆满了书，一个荷花状的台灯透着暖色的光，抽屉开着，里面放了许许多多的药瓶和药盒。

　　…………

　　夜里，南芊躺在床上满头大汗，梦魇让她痛苦得皱起眉头，嘴里不停地说着梦话。
　　“爸爸，爸爸……爸爸！”

　　南芊猛的坐起，急促地喘着气，头上的汗打湿了额前的刘海儿，顺着精致的脸旁划到脖子上。

　　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女人担心的声音响起：“芊芊，芊芊，又做噩梦了？没事吧。”

　　南芊揉了揉太阳穴，指尖沾了汗水。

　　她的眼睛在黑暗里闭了闭，回应道：“我没事妈妈。”

　　听到她的回复，殷雯才放心的回到旁边的房间。

　　这梦南芊已经从小做到大了，但每次梦里车祸的场景都再现得无比清晰，似乎几年前的噩耗永远都刻在了脑海里。甩都甩不掉。

　　南芊伸手摸到床头柜放的白色药瓶，就着睡前倒的凉茶把药吞了下去，躺下打开手机，看到才凌晨两点。窗外还在滴滴答答下着雨。

　　每到下雨夜，南芊几乎都会做这个梦。

　　梦里的车祸是她五年前的经历，自此，她失去了最爱的父亲，自己也患上了抑郁症。每天夜里，她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

　　南芊闭着眼睛，逼着自己入睡，脑海里不知怎么就浮现出今天林间里看到的人。

　　又有谁不认识他。

　　“项沐。”南芊暗暗在心里念着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