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心人的恋爱怪谈》央墨

6、第6章 秘闻

　　一分钟后，虞婧呆呆站在小厨房内，看着四周明亮阳光在空气里照出的虹色彩带，感受着小火灶台上煮锅沸腾的肉汤喷香，不禁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短暂的“异世界”体验卡到此结束了。

　　但对床铺下堆积的血污残骸惊鸿一瞥的震撼感受，却久久残留在虞婧心底。

　　这一刻，近乎下意识的，有一种毛骨悚然的猜测不自觉在虞婧心中翻涌：

　　难道说，她其实早已在这个世界徘徊过了无数次、做出了无数次相同的选择，杀了无数个相同的人，只是她自己遗忘了这件事？

　　就像是虞婧曾看过的那部电影《恐怖游轮》一样，电影中的女主角因不甘心就此死去，妄图挽一切、失约于死神，于是遭到了死神的惩戒，不得不一次次失去记忆、永远在生与死的夹缝中一遍遍循环……难道她虞婧也遭遇了这样的事？

　　这是一个非常顺理成章的、符合现代人脑洞大开的猜测。

　　但只是短短数秒，虞婧就回过神来，果断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自己应该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也是第一次进入镜世界。那镜世界床底的衣物，绝不会是她犯罪后遗留下来的积累。

　　理由非常简单，那就是床底下的衣物都有着大片血污，一看就知道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没有经过任何处理，以致于一眼就能看出受害者强烈挣扎过的痕迹，非常符合房间主人“不讲究”的狂放的行为习惯。

　　但比较“讲究”的虞婧则更喜欢出其不意的风格，行为习惯更是有着神棍惯有的低调。她既不会给猎物留下太多挣扎和反应余地，更不会把沾满血的犯罪证据随意乱扔——比如说最后被虞婧丢进床底的那套衣物就干净得像是随时可以收进衣柜的普通衣物。

　　所以，从这两点就能看出，虞婧与房间主人是犯罪习惯截然不同的两人，因此也不存在什么循环和遗忘的事。

　　确定了这一点后，虞婧狠狠松了口气。

　　——不是循环加失忆就好。

　　又是循环又是失忆的，这事儿她是真的招架不住。

　　可如果不是循环和失忆的话，镜世界里又是什么情况？

　　会与这个世界的王宫有关联吗？

　　线索太少，没有头绪。

　　虞婧没有急着回到镜世界对这一切追根究底，而是拿起了汤勺，按照原本在心中写好的行程，有条不紊地盛出肉汤、打扫厨房、整理碎骨。

　　而也正像是虞婧预想的那样，当她在心中数到226时，小厨房门外的长廊又一次传来了脚步声。

　　虞婧放下汤勺，打开小厨房的门，面色如常地向赶来的唐娜老师露出微笑。

　　随着小厨房的门打开，浓郁勾人的香气立即充盈了这条走廊。

　　唐娜老师深吸一口气，露出又是惊讶又是了然的表情。

　　“原来如此，我就说陛下怎么会突然改了心意……”唐娜老师说，“陛下想要见你，海伦殿、海伦小姐，跟我来吧。”

　　虞婧微微挑眉，瞬间明白了。

　　这段话的意思是，这位唐娜老师的确像她想的那样，曾在背地里向这座王宫里的国王求情，表示海伦想要与他见最后一面以表达自己最后的感谢，恳求国王的同意。只不过国王陛下一如既往地荒唐冷血，没有为即将离去的养女有半点动容，唯独在嗅到小厨房里飘散出去的香气后才改了主意？

　　怎么？这位国王陛下竟然还是一个吃货人设？

　　想想胡克二世那张老脸，虞婧有些恶寒。

　　“原来是这样啊，那真是太幸运了。感谢您为我向陛下进言，唐娜老师，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表达我的感谢和感动……”虞婧用精湛的扇形图演技在脸上表现出了三分感动三分失落还有四分振奋。

　　“既然如此，那我们赶快去吧！”

　　虞婧说着，回过身，目光在小厨房里琳琅满目的菜肴上扫过，端起香味最为诱人的一锅肉汤，就要离开。

　　但下一秒，虞婧听到门口的唐娜老师说道：“海伦小姐，你错了，不是这一道菜。”

　　“什么？”虞婧一怔。

　　唐娜老师说：“陛下说，让你把你今天亲手做的所有菜肴，全都端过去。”

　　虞婧心中一凛，一股不知从何而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悚然涌上心头。

　　·

　　圣诺弗雷王国的辉煌之宫极大，各区域间还有侍卫守护，只要有心，生活在这座王宫里的两个人甚至可以一辈子都见不到一面，更别提生活在王宫之外的普通牛马虞婧了。

　　所以，严格来说，这还是虞婧第一次正面见到这位在现实世界中已逝的国王胡克二世，心里一时间颇为紧张。

　　但虞婧的紧张绝不是因为对权势的敬畏，而是另一种更为微妙的……危机感。

　　此时此刻，虞婧走在宫廷礼仪师唐娜夫人的身旁，身穿洁白的厨师服，穿过一条有一条长长的回廊；而在虞婧与唐娜夫人的身后，三名女仆低眉顺眼地跟着，手上各自推着一辆餐车。

　　一路上，虞婧极力表现出端庄优雅的模样，目不斜视，但只有虞婧知道的是，每当她走过一扇明亮洁净的玻璃窗有或是装饰镜时，她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追逐过去。

　　【女仆A：太奇怪了，海伦殿下，哦，不对，这位海伦小姐什么时候有这样好的手艺了？还是说我太孤陋寡闻？】

　　虞婧看到路边的玻璃窗上，低眉顺眼的女仆头上有活跃的信息跳动。

　　【女仆B：天啊，我是在做梦吗？一个人一个下午竟然能做出这么多的菜肴？而且闻起来似乎气味还不错？这是什么反人类厨师啊！】

　　虞婧看到路过的装饰镜上，沉默寡言的女仆正在心中震惊呐喊。

　　【女仆C：啧啧，多可怜的海伦啊，这是以为自己还是曾经高贵受宠的公主、以为只要稍稍卖力讨好就能够让陛下回心转意？真是天真，那位真正的公主可恨着你呢，就连朱尔斯殿下都讨厌着你，否则你以为陛下真的是因为荒唐才特意在你的成人礼上揭破你的身份、宣布对你的驱逐吗？】

　　虞婧看到路过喷泉的水面倒影上，恭敬有礼的女仆正在心底吐露密辛。

　　虞婧玩味地笑了起来，目光在所有的倒影与所有的镜面上扫过。

　　于是，这个本该陌生的世界，在虞婧心中逐渐成型。

　　【侍卫A：好香，好饿，好想吃一口……】

　　【侍卫B：换班的人怎么还不来？真以为搭上路西恩殿下就可以把本职都抛到一边了吗？呵，看我怎么打你的小报告！】

　　【侍卫C：烦，今晚朱尔斯殿下又要和黛儿公主约会了……我都已经连续为两位殿下放风三个晚上了，真不知道这种危险的事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侍卫D：陛下的身体最近越来越不好了，听说是因为胃口一直不好……大人物们的挑剔果然不是我们这种人能理解的……】

　　虞婧看着看着，脸色就僵住了。

　　等等？

　　刚刚那个侍卫C说的“黛儿公主”，莫非就是真plus版千金上官黛？

　　那跟她连续约了三个晚上的“朱尔斯殿下”是谁？

　　这个王宫里明明只有一位朱尔斯殿下吧？！

　　想到游戏简介中“甚至就连上一世那位高不可攀的年轻帝王，都俯身亲吻她的手背，深情款款”的这段话，虞婧头皮发麻。

　　原本虞婧还以为这里的“年轻帝王”是指随便哪个小国的国主，结果到头来是你即将继位的亲弟弟朱尔斯啊？

　　公然搞骨科，还搞得这么理直气壮，还随便叫了个侍卫帮你们放风……上官黛小姐和朱尔斯殿下，你们俩是不是有点过于开放了？

　　被这等震撼级别的骨科八卦瞬间炸晕，虞婧下意识回头，想要找寻那个侍卫的身影，想试试能不能从他身上看出更多信息来。

　　但就在虞婧目光掠过水面的这一刻，又一段信息从浮荡的倒影中浮现。

　　【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能够满足陛下胃口的美食家了，想来以如今的情况，陛下一定感到很高兴吧……】

　　——什么？！

　　——“美食家”？

　　虞婧心中一震，原本望向侍卫的目光蓦地转移，震惊看向了远处回廊上的一个人。

　　只见在虞婧的视线尽头，站在端雅回廊上的年轻男人，身穿笔挺浅灰色西装，袖口解开，松松挽到小臂，金丝眼镜下的面容斯文俊秀，手上则随性地提着一份文件。在对上虞婧的视线后，年轻男人向虞婧微微一笑，上挑的桃花眼里满是风流，一副标准的衣冠禽兽斯文败类的模样。

　　但虞婧的心中只有惊骇。

　　——这个人为什么会提起“美食家”？是巧合？还是他真的知道“美食家”这个能力？

　　可是……可是，怎么可能？

　　唐娜夫人注意到虞婧的视线，为虞婧解释道：“那位是新来的私人医生，来头很大，只负责陛下的健康问题，大家都叫他布兰特先生，或者布兰特医生。布兰特医生的检查时间是固定的，只会在每周五的下午三点到五点出现在王宫，所以海伦小姐你之前从没有见过他。”

　　虞婧看了看神色如常的唐娜夫人，又看了看面容俊秀笑容平易近人的布兰特医生，心脏仍为了刚刚捕捉到的那一道心理活动狂跳不止。

　　她舔了舔唇，缓解了一下干涩，脑中回想着侍卫D的想法，试探道：“陛下他……他的身体还是不太好吗？”

　　或许因为虞婧半天前还是“海伦公主”而非“海伦小姐”，唐娜夫人对虞婧的问题并没有设防。

　　唐娜夫人微微摇头，说：“你也知道的，海伦小姐，陛下他本就不年轻了，还日日为了国事殚精竭虑，再加上陛下口味挑剔，而他最喜欢的厨师道尔斯夫人——也就是海伦小姐你使用的那间小厨房的主人——又在前段时间遭遇不幸，辞职回了乡下，所以陛下的精神也越发不好了。”

　　说着说着，唐娜夫人精神一振：“不过，陛下既然肯见海伦小姐你，那必定是被海伦小姐你的厨艺所打动，甚至是被你的孝心打动，所以，我相信海伦小姐你只要抓住这个机会，说不定就能……”

　　唐娜夫人没有说完，只是鼓励地向虞婧笑了笑。

　　虞婧长长的眼睫垂下，遮住了眼底的神色，再抬起时，她向唐娜夫人露出了一个温柔端庄的笑。

　　“是啊。”

　　好似没有感觉到远处布兰特医生投来的玩味视线，虞婧就像是每一个天真无邪又充满希望的公主那样，轻快说道：

　　“我知道的，陛下绝对不是什么冷酷无情的人，所以他也一定会被我打动、就此回心转意，不再想要将我赶出王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