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公寓》Kiraffey

8、夜行罗刹

　　庄司睡得很沉，秦言几次伸手探他的鼻息以确保他只是睡着。

　　k市里离二人最近的是个自封的五星级酒店，司机在暗处停车，秦言撑着庄司，一个人拖着行李下了车。

　　监控盲区里，小车和司机又变回枯草。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前台小姐刚轮了趟值，见有人进来还算热情。

　　“没有，我要一间双人套房。”秦言挽着庄司的肩，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前台小姐看见秦言衬衫手腕上的名表，眼珠滴溜溜一转，笑得越发灿烂：“那真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没有预约我们已经没有双人套房了，只有两间总统套房还有空余……”

　　秦言抽出钱包，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就一间总统套房。”

　　“啊？一间吗？我们总统套房里只有一张床。”前台小姐看着接过秦言递过来的身份证和黑卡，还是试图让他多出一间房的价钱。

　　“够了。”

　　“好的，请稍等。”前台小姐的眼神在庄司漂亮的脸上匆匆扫过，立刻心领神会。

　　前台办理入住手续期间，不忘给秦言介绍了酒店套房的概况以及其他设施。

　　行李员这时才姗姗来迟，拖住秦言拉行李的手：“先生，我帮您吧。”

　　秦言睨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不用，谢谢。”

　　“好……好的。”

　　不知为何，行李员觉得这位举止得体的先生眼神有些可怕。

　　酒店设计都是欧式大吊顶风格，罗马柱撑起大厅和宿客楼层，房卡上记着的房间号是505。

　　秦言踏进箱式电梯前，四周的灯光瞬间暗了一个度。

　　手指点亮数字5，而后电梯却开始下行，直到显示屏上的数字停在“-2”这个按键上不存在的层数才停止。

　　“叮——”

　　电梯门打开，外头是无尽的黑暗。

　　秦言看着进来的一男一女，又按上了关门键。

　　诡异的沉默在电梯里弥漫开，庄司冷不丁地从睡梦中惊醒，打破了这份沉默。

　　“我们到了吗？”庄司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余光瞥见那对奇怪的男女，又忍不住往秦言身上凑近一点。

　　那两个男女闻声转头，像上了发条的玩偶，一卡一卡地锁定庄司的脸。

　　“快到了。”秦言单手遮住庄司的眼睛，看着电子显示屏不断上跳的数字。

　　“5”字一到，电梯门开启，庄司被带着走出了那个逼仄的空间。

　　电梯里的男女并没有跟着出来，而是继续跟着电梯上下。

　　505在走廊正中的位置，秦言刷卡开门，牵着庄司进了屋。

　　即便没了秦言的手的遮挡，庄司还是紧张地闭着眼，安静得像只小鹌鹑。

　　“可以睁眼了。”秦言把房卡插进电力槽，整间房霎时灯火通明。

　　“哦……”庄司闻言，先是眯开一条缝，瞧见光亮才全部睁开。

　　“这么害怕？还是该说你乖。”秦言解开衬衫扣子，露出里头的黑色打底背心和隐隐约约的肌肉线条。

　　“你不是要我听话吗，我这叫有较好的自我管理意识。”庄司顺杆爬能力一流，看着秦言脱衣服才觉得事情走向有些奇怪，“你脱衣服干嘛？”

　　“洗澡，睡觉。”秦言按亮自己的手机，给庄司看时间。

　　01：44。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睡懵了……”庄司打着哈哈，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地往秦言坚实挺拔的后背上瞟。

　　秦言的身材很好，肩宽腰窄，线条明显却不过分粗犷死板，是当下姑娘最喜欢的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庄司捏了捏自己无二两肉的手臂，努力凹出一小条还算厚实的肱二头肌，话里话外俨然是一个成了精的柠檬。

　　“你说什么？”秦言推开浴室门前回了头，又露出半皱打底下的腰线。

　　庄司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讪笑着看向别处：“我说我口渴了，我找点水喝。”

　　秦言指了指客厅的方桌，上头放着未开封的某知名牌子矿泉水，转身进了浴室。

　　庄司握着水瓶，还在回想着秦言那无意露出的腰线，越想越面红耳赤。

　　好好的矿泉水只被喝了两小口，瓶身却已经遍布蹂躏的折痕。

　　秦言擦头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庄司这副怪异模样：“你不是口渴吗？”

　　庄司回过神来，秦言被浴衣包裹得严严实实，小半截锁骨反而更勾人眼，耳朵瞬间又变得通红。

　　“我……我第一次喝这么好喝的水，我准备细品。”庄司拧开瓶盖，嘬了一小口。

　　秦言放下毛巾，打开冰箱，里头码着三排同样的矿泉水：“想喝就拿，还有很多。”

　　“好……”庄司举起矿泉水，仰头吨吨吨就是一瓶。

　　刚放下空瓶，眼前又出现一瓶新的。

　　庄司看着秦言握水的手，扯了扯嘴角，接过又是一顿豪饮。

　　“还要吗？”

　　“不了不了，暂时够了。”庄司手里的空瓶被捏得咯咯作响。

　　前台小姐说的的确不假，这儿的总统套房只有一张床。

　　庄司和秦言各躺一边，被子被绷得老紧。

　　“庄司，你是不是害怕我？”秦言在另一侧突然开口。

　　“啊？”

　　“那你怎么从一进来就有意无意地避开我？”

　　“额……我觉得我现在的身上阴气重，太冷了，我怕让你不舒服。”庄司的谎话张口就来，他可不敢告诉秦言自己是在馋他的身子。

　　“冷？”秦言一愣。

　　庄司只觉得被子一松，身后就贴上来一具温暖的身体，他感觉到了心脏的跳动，那里是秦言的胸膛。

　　“还冷吗？”

　　“还行。”

　　庄司二十来年没谈过恋爱，也从没遇上过让自己心动的姑娘，这次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栽了。秦言这男人太好了，长得好住得好待人好，好到庄司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心里的小鹿快要撞死了。

　　秦言的怀抱很温暖，庄司总能感觉到两人的心跳像是互通的，和他在一起，有种天生的合拍。

　　凌晨三点，庄司被尿意憋醒。

　　事实证明，再好的水，也会变成三急之一。

　　庄司迷迷糊糊地从秦言怀里爬下床，进了洗手间就开始泄洪，闭着眼睛像是还没睡醒。

　　“叩叩叩……”门外传来持续不断的敲门声。

　　庄司冲了个手，揉着眼睛去开门：“谁啊？”

　　房门打开，外头是无尽的黑暗，走廊没有一丝光亮，目之所及都暗得像是一团浓墨。

　　腥风扑面，庄司打了个激灵。

　　门外身后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拉住，将庄司挤出了505。

　　走廊的灯突然亮了，只是昏暗非常。

　　再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庄司就真是二傻子了。

　　“秦言！秦言！秦言……”庄司用力拍着房门，可是手像灌了铅，只能轻轻从门前抬起又重重落下。

　　走廊空无一人，庄司却能听见咯咯声，那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声音。

　　“啊。”庄司眼睛上被淋了一些东西，湿答答还带着怪味，可他却抬不起手擦掉。

　　这东西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庄司迟疑着抬头，门框上赫然倒挂着一个红衣女人，美艳异常，吸嗦着蛇信子，分叉的舌尖淌出大量的涎水。

　　咯咯的声音又近了些，几乎是贴着庄司的耳朵发出来的。

　　庄司缩回脖子，身后匍匐着一个绿衣男人，面目丑陋，五官像是倒着安在脸皮上，裂开的大嘴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庄司拔腿就跑，身后两个奇行种反应似乎不快，等到他跑到电梯口才飞快地追上来。

　　庄司跑进电梯，看了眼身后紧追不舍的东西，疯狂地按着关门键。

　　庄司的手重得要命，他却丝毫不敢放松地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按着那个键位。

　　“x的！快关上啊！靠靠靠……”

　　那咯咯声很快出现在电梯口，电梯也如庄司所愿及时关上。

　　门外有尖锐的抓挠声，庄司按住锁层键不敢放开。

　　电梯突然开始下行，庄司看着空无一人的电梯箱，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电梯壁。

　　“叮——”

　　显示屏上出现鲜红的“-2”数字，庄司看了眼按键，上面最低层是负一层的停车场，最高层是五层的总统套房层。

　　电梯门打开，外头依旧是黑洞洞的虚无。

　　庄司咬着舌头不让自己发抖。

　　似乎无人进来，电梯门又关上。

　　只是所有楼层的按键全部亮起，好像有人在电梯里按了各自的目的地。

　　庄司觉着自己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了。

　　电梯每到相应的楼层就打开，外头是寻常的酒店长廊，灯光温馨，只是没有人影。

　　“叮——”电梯最后在五层停下。

　　庄司不敢作声，外头也静谧无声，他不知道电梯里还有什么东西，电梯外的那对男女也不知道在不在。

　　庄司犹豫了。

　　电梯门打开前，有重物落在电梯顶上，砸出一个人形的凹槽，庄司看着鲜红的液体从头顶渗出，爬满四壁。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庄司还是跑了出去。

　　只是眼前的景象不是酒店走廊，而是没有围栏的天台顶。

　　庄司回头，电梯还在，电梯里站着那对上楼时见过的男女。电梯外的楼层显示屏上滑落一行血，“5”字被盖住的那一竖露了出来，变成了“6”。

　　庄司就站在天台边沿，崩溃好像就在一念之间。

　　要是有人推我一把该多好。

　　庄司心里莫名生出了这种念头，一只脚踏空。

　　“庄司！”有人紧紧抓住自己，带进怀里。

　　庄司又听见了那种一致的心跳，转身紧紧抱住秦言。

　　“对不起。”秦言还是穿着那身浴衣，此刻颈间灌满了温热的液体。

　　庄司，在哭？

　　秦言一愣，像哄小孩儿似的拍着庄司的后背。

　　天台风大，但太阳已经开始升起，远处的云朵被烧得通红。

　　秦言想：有光照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