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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

  •   秦言留的字条上写的虽然是一周,可实际上过了快两个星期也没有回来。

      庄司每天按部就班地早起晚归,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拼命打工的日子。

      南方的春天和夏天似乎没有明显的界限,才刚乍暖还寒了三两天,气温就直逼二十五六度,降雨减少,燥热一阵接着一阵把人扑倒。

      “老板快点儿!这里在催了!”庄司捏着手机一边和顾客商量时间,一边催促老板快点出餐。

      老板耸了耸肩,手上颠锅的动作却不停:“莫急莫急,这么多人都在排着队呢,他们不也是来取外卖的……”

      隔着一堵墙,庄司只能从后厨开放的小窗口里催他加速。

      窗口外还排着几个不同颜色马甲的外卖小哥,他只好瘪瘪嘴继续和顾客解释。

      当庄司拎着四五盒炒面从餐馆里出来时,正好过了下班高峰期,路上车流不多,只是这顿晚餐大概已经变成了夜宵。

      顾客直接下了死命令:“只要你能在十分钟内送达,我就不投诉你。”

      从老城区面店到新区,一路绿灯畅通无阻的话,十分钟也可以搏一搏。

      “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速度与激情。”庄司跨上小电驴,扭满速度。

      夜晚九点的马路实在是空旷地有些奇怪。

      电瓶车越开速度越慢,庄司还以为是电力不足,可低头一看仪表盘,绿色指示灯告诉他这车起码还能再跑俩小时。

      马路牙子的行人似乎都在与他相向而行,陆续走出了无声的街道。

      头顶行道树的枝叶也静悄悄的,连骑车带起的风也沉寂了下来。

      庄司单手把住车头,点开聊天页面,顾客的信息全部消失。

      不对劲!

      庄司刚刹住车,耳边就传来一声巨响。

      身后似乎被什么重重顶了一下,他迅速调整姿势在地面上滚了几圈缓冲撞击,手臂在柏油路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暗色血迹。

      这一撞,世界又突然恢复了原样。

      耳朵里涌进嘈杂的人声,汽车的鸣笛声和街边商铺的音乐声一股脑儿地塞进耳朵里。

      庄司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裤腿,立刻有人围了上来,扶着他的肩膀一阵嘘寒问暖。

      “小伙子,你没事吧?”

      “年轻人,要不要紧啊?手脚脖子都还能动吧?”

      “人都被撞飞了,怎么会没事的?快去医院看看,搞不好脑子摔到了。”

      庄司晃了晃脑袋,一眼就瞥见躺在不远处被撞成废铁的小电驴,外卖餐点的汤水洒了一地,心里想的第一件事竟然还是送餐。

      “阿姨,现在几点了?”庄司拉住边上一个大妈的手臂。

      “哎哟,不早了,都晚上十点多了,要去医院赶紧去的呀!阿姨帮你叫车。”泡面头的大妈当场拨通急救电话。

      “十点了。”庄司喃喃自语,“我怎么会用这么久的时间?”

      突然,一阵恶寒又沿着脊椎窜上后脑。

      他感觉到有一只钝器般冰冷的手捏住了自己的后颈。

      “阿姨,我是他朋友,我带他去医院吧。”熟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来人是慕容,一身休闲运动装,看起来是在夜跑。

      “这是你朋友吗?”大妈半信半疑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

      庄司看着慕容,脖子上还搭着对方的手指,那种毛骨悚然的恶寒仿佛只是一种错觉,于是点了点头:“是我朋友。”

      慕容又是一个和善的微笑,大妈这才放心,和其他围观群众又转而声讨肇事司机了。

      庄司看了看撞自己的白色suv,车前盖都被撞得凹陷下去,又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骨折和半身不遂的风险。

      “我靠,这都没事,我还挺牛x。”被撞懵了的青年忍不住自夸一句,试图借此把害怕压回心底。

      “庄司,先去医院看看吧?”慕容转而搭上庄司的肩膀,满脸担忧地检查着他的手脚。

      庄司翻滚落地时用手肘当了刹车,这会儿火辣辣地疼,拉开卫衣的袖子顿时露出小半个手臂那么大的刮擦伤,乍一看红白交错煞是吓人。

      慕容眉头紧蹙:“你身上还有哪里痛吗?”

      庄司用另一只手把浑身上下都摸了一遍,如实回答:“没了,好像就破了点皮。”

      “去医院。”

      “不去。”

      庄司想也不想就拒绝。

      他可不能在这点小伤上浪费钱,手臂上的伤用双氧水擦擦又是一条好汉。

      趁这时间赶紧和公司报备才是重中之重。

      庄司的视线又从光荣牺牲的小电驴上扫过,当即从马甲的拉链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给经理打电话。

      “喂,经理啊——”

      电话接通没两句,手机就被慕容夺走。

      庄司看着对方飞快地概述了自己遭遇车祸的情况并获得了领导的同意,越发觉得慕容是个好同志。

      挂断电话,慕容把手机交还给庄司:“现在可以去医院了吗?”

      庄司指了指身后被众人围起的司机:“那他怎么办?还要等交警来处理现场吧?”

      “我已经通知了交警,你和我先去医院。”慕容不由分说地把庄司拉到路边的一辆车前,打开车门,比了个请的姿势。

      好家伙!豪车!

      庄司难以拒绝慕容的好心,一坐进副驾驶就看到了方向盘上保时捷的车标,在心里又为他的相亲指数加了好几分。

      这样温柔体贴又有房有车的好男人偏偏吊死在饕餮这棵歪脖子树上,怎么想都是暴殄天物。

      一想到饕餮那副轻蔑地表情,庄司咬牙切齿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别动。”慕容按住庄司的手,一本正经道,“看来还得去检查一下有没有脑震荡。”

      “……”庄司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市医院和车祸现场在N市的南北两头,再加上挂号和门诊部无时不刻都排满了人,庄司见到医生时已经接近零点。

      外科门诊部的接待医生看上去十分儒雅,看上去不过三四十岁,金丝眼镜一架更像是个老学究。

      职务信息挂牌上写着他的名字,李仲思。

      “这里痛吗?”李医生一边按压伤口周边,一边耐心询问,语气温和,俨然是一位白衣天使。

      他问一句,庄司就答一句。

      即便到最后初步诊断没有大伤,庄司还是被慕容以谨遵医嘱为由拎着拍了CT。

      李医生拿着片子看了一会儿,沉默着开始写病历,圆珠笔在纸上刷刷疾行,庄司坐立难安。

      一方面是因为医生突然的沉默,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实在看不懂病历上龙飞凤舞的一串字到底写了什么。

      慕容按了按庄司的肩膀:“别怕。”

      庄司已经开始思考轮椅到底是买自动的还是手动的。

      “好了。”李医生把病历本交给庄司,“这两天多吃点好的……”

      “李医生,我还年轻,你看我还有机会吗?”庄司先一步扯住医生的白大褂,摆出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我话还没说完。”

      庄司讪讪地松开手,坐回原位:“您说。”

      “这两天多吃点好的,但要忌辛辣刺激的食物,定期擦药,这伤很快就能好。”

      “还有呢?我挺得住。”庄司按着胸口,努力做了一个深呼吸。

      李医生扶了扶眼镜:“还有什么?”

      “没了吗?”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李医生笑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块水果糖递给庄司,“给,奖励你的,另外记得缴费,扫二维码关注我们院方就可以。”

      庄司往抽屉里瞅了两眼,里面有一个装满糖果的铁盒:“您还常备着这个?”

      “我家孩子爱吃这个牌子的,买多了,不能让他多吃,藏家里会被找到,所以就带到医院来了。”李医生笑着把抽屉关上,满脸慈祥。

      庄司附和两句,跟着慕容按医嘱取药缴费。

      回去时慕容执意要送他,庄司费了半天劲儿才劝说对方把自己送到碧落公寓外的十字路口够了。

      下了车,庄司按照导航走过十字路的拐角。

      剥开深色的塑料糖纸,里头是一颗球型的水晶糖,他把透明的糖果举到路灯下,玻璃珠似的球体里似乎还夹了两丝血红色的花纹。

      “好高级的样子。”庄司把糖一口吞下,再低头时就迎面撞进了熟悉的怀抱里。

      秦言面有不豫之色,抓着庄司手臂的五指扣得很紧:“你去哪里了?”

      庄司被吓了一跳,糖果呛进喉咙,一张脸咳得通红才在秦言慌乱的帮助下把糖吐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庄司扒着秦言的衣服弯腰猛咳,透明的糖果沿着陡坡滑进灌木丛。

      “对不起。”秦言垂眼,看起来分外无辜,“我只是有一瞬间感觉到你有危险,打你电话也联系不到你。”

      “我没接到吗?不会没电了吧……”

      庄司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没电了。

      “你去哪儿了?”秦言把人搂进怀里。这次外出延误实属意外,灾星突然被外力隐匿,他和饕餮的测算追击不得已又延长了一周,回来时心口突然因预知危险而刺痛,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庄司。

      “我……我去医院了,受了点儿小伤。”

      “受伤了?”秦言单指搭脉,小心拉开庄司的卫衣袖子,一片血疤赫然在目,“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路上摔了一下,不过还好我反应机敏,当场来了个空中转体,才没有脸着地。”庄司扬起一张笑脸,把现场可怖的状况和当时自己的害怕全部藏在心里,反而乐颠颠地炫耀起来。

      秦言深深地叹了口气,牵着庄司往碧落公寓的方向走。既然他不想说,那么自己也不会勉强。

      庄司跟在后头小心地观察着秦言的神色。

      “去当外卖员了?”

      “嗯……嗯?没有没有!”庄司刚否认,就发现自己身上 似乎还穿着外卖公司的制服,只好又小声改口说是。

      “很缺钱吗?”

      “还好,你给的很多。”

      “和沈琼年是同一家?”

      “嗯。”庄司毫无底气地应声。

      秦言在楼道口停了下来,半张脸都隐没在黑暗里:“是自己想做这份工作的吗?”

      庄司点头:“是。”

      “想做就做吧,保护好自己,我不希望你受伤。”秦言哪里会不知道庄司身上的伤是从何而来,当自己的小孩灰头土脸地出现在眼前时,他就猜到了。

      沈琼年一回来就和他报备了庄司找工作的事,鬼火幽魂和琛叔也一直都在向他汇报庄司的动向,只有这个当事人好像全然把他忘了一样,整整两周都没有和自己联系。

      秦言说不清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生气。

      他只是希望庄司能多依赖自己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有苦不言。

      庄司忽然觉得受伤的手臂变得很痒,被秦言的话一暖,各种真切的痛觉都变得格外清晰。

      在被车撞时他不痛,在医院上药时他不痛,就算是刚才被秦言抓着伤口质问时他也不觉得痛。可当秦言告诉他“想做就去做”时,他对疼痛的自发防御被完全攻破。

      “秦言。”庄司在黑暗中念出他的名字。

      秦言从楼道的阴影里走出,露出那双总是温柔看着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

      庄司学着电视剧里做作的女配角扭了扭腰,却怎么也学不来那种撒娇的俏皮:“我身上突然好痛,不想走路了。”

      秦言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庄司尴尬地挠挠头,打了个哈哈,假装刚才说的话都是幻觉:“我前两天看电视上……”

      秦言捞着腿弯把人抱在怀里,庄司当即像个树袋熊一样安安静静地勾着对方的脖子,两个人的心贴得很近,同频率共呼吸,连耳尖也不约而同地变红。

      秦言贴了贴庄司的脸颊:“我抱着你。”

      楼道里瞬间又亮起成片的幽蓝鬼火。

      庄司觉得脑袋烫得像装满沸水的热水壶,咕噜咕噜地又开始冒泡。

      他想,自己大概这辈子都离不开秦言了。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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